第2章 第 2 章

“那把菜刀不是你从家里拿的对吗?你一开始没想杀她,你想卖她。”

穆扶奚一瞬不瞬地望着吊儿郎当的王勇胜,眸光犹如一柄淬炼过的刃。

刚才王勇胜得意忘形说漏了嘴,提到“欠了一辈子还不完的债”“不想活了”。

赌徒败家和企业家破产是两码事。

没有哪个赌徒还不上债的时候会想一死了之,遑论让自己杀了人以后声名狼藉地被枪毙。

他们会倾家荡产,花光所有积蓄,当掉所有值钱的物件,想方设法去借钱,借不到就去偷去抢去诈骗,被发现以后便凶神恶煞地以命相逼,多半能吓退惜命的人。

在黑色产业链里,女人浑身上下都是宝。

性资源、子宫、血液、皮肤、器官……全部可以细分来卖。

活着卖给人贩子都算是“一手货”。

一般人是没有抵押贩卖的渠道的,可牵扯到地下赌场就不一样了。

去年他们刑警队就顺藤摸瓜捣毁了一个地下赌场的窝点,里面什么都收。

令人无奈的是,只要有利可图,类似的阴暗面会一直存在,屡禁不止。

这不,前两天又暴露了一堆地下赌场?

跟苍蝇一样,怎么打都打不干净。

一个家暴成性的赌徒,怎么会放过妻子这样一个任自己宰割的“奴隶”,只因她想离婚就杀掉她?

有离婚冷静期在,就像给婚姻罩了一层固若金汤的囚笼,她根本离不了婚。

除非她对他起了杀心,威胁到了他的生命,或者她已经知道得太多,断了他翻盘的财路,他不可能想要杀她,只会一如既往地殴打她罢了。

王勇胜愕然的神色印证了穆扶奚的猜测。

穆扶奚双手交握端放在审讯桌上,目光掠过审讯室里昏黄的吊灯,锁定在了王勇胜粗糙黯淡的脸上,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在地下赌场输了太多钱,全部的家当都在庄家那里了,今天是出来找房产中介,想把房子卖了继续赌,谁知离家最近的房产中介正拆了重建。”

他进审讯室前听其他同事说死者在生前报过案,曝出了王勇胜参与赌博的地下赌场,信息提供得十分全面。

这大概是一个深受家暴侵害的女人最勇敢的一次反击了。

指挥中心把消息传过来以后,他们火速向上级申请逮捕,已经有一批同事动身去缉拿罪犯归案了。

王勇胜顷刻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扶奚的视线仍旧定格在他淌汗的脸上,语速不疾不徐:“这时你抬头看见了志缘烟酒的招牌,望向里面的高档烟酒和豪华气派的装修,想起你曾暗下决心,赌赢了要在这里狠狠消费一笔。可你手头上并没有钱,只能往前走。走到小卖部门口时,向老板要了一盒三块钱一包的都宝牌香烟。当时小卖部的老板正在店里炒菜,你闻到饭菜的香气,叼着廉价烟给妻子打了通电话,问她饭做好没有,她却没有乖乖呆在家里,反而斗胆跟你提了离婚。”

整条路的监控录像他们都拷贝回来了,从画面里能看到王勇胜在案发二十分钟前经过了案发地点,并停留了五分钟左右,这里王勇胜已经在筹谋在这里杀掉妻子,准备寻找作案工具了。

主导权被穆扶奚攥到了手中,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你本是想找到她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可她说自己掌握了地下赌场的线索要去报警,你突然慌了,担心自己扭亏为盈的出路真的被她给断掉,好声好气地哄着她,说要和她好好谈。她知道回到家里自己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所以要跟你约在人多的地方见面。你强硬地要求在原地等她。你报了地址挂掉电话,在心里骂她疯了。这时却灵光一现,想到房子可以卖,她一样可以卖,赌场就有现成的销路,你日后的赌金有着落了。然而你没有想到的是,她并没有被你哄住,毅然决然地报了警。当她告诉你她报警了的一刻,你彻底失去理智,冲进小卖部抢了店主自己做饭用的菜刀,当街砍死了她。”

情景复现,勾起了王勇胜的回忆。

王勇胜痛苦地抓挠着额头,满脸都写着不甘。

“是她该死!挡了我飞黄腾达的路!我就知道我当初不该娶她的!我要是娶的别的女人,肯定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这个丧门星!”

穆扶奚见他死不悔改也不留口德,非但没有反驳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茬,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是啊,谁叫你运气不好,娶了个克你的女人做妻子,搅黄了你的黄粱美梦。她本可以贤惠地照顾你的衣食住行,任劳任怨为你生儿育女,到头来却成了把你送上了断头台的烈女,到死都没给你留下一儿半女。无人为你送终,你挨完枪子未必能埋进土里。”

王勇胜登时气得两眼一黑,想要站起身却被手铐禁锢了行动,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谢俊荣干了这么久的刑警,审过的犯人不计其数,还没见过在审讯室里被当场气晕的,瞬间看向身旁疾言厉色的穆扶奚。

这名受过公大精英教育的高材生,来刑警队报到至今,没干过任何出格的事,俨然是被学校严苛制度培养出来的乖小孩,对同事和需要帮助的老百姓都分外和善,没想到会有这么凶悍强势的一面。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穆扶奚对嫌犯“痛下杀手”了。

分明把证据链找齐,还原出真相,就可以把资料提交给检察院走程序了。

可穆扶奚从没有让嫌犯好受过,说是杀人诛心也不为过。

他倒不是同情那些作奸犯科的歹徒,只是不理解穆扶奚对这些人的“残忍”,像是跟所有案犯都有深仇大恨。

而且所表现出的痛恨和他冠玉般的面庞与善待老弱病残的热心肠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他姑且当这是年轻气盛,嫉恶如仇,并非不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竟让他由衷感到胆寒。

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怔愣了片刻,默不作声地和穆扶奚一起把王勇胜架出审讯室,准备等人清醒以后再送去关押。

把王勇胜交给后勤组的同事后,两人都看见了他们刑警大队的队长蒋宇凡正恭敬地送一个身量高大、气质威严的年轻男人往办公楼门口走。

蒋宇凡松弛的面部随着眉眼间的笑容叠出了好几层褶子,看起来十分殷勤。

“还得劳您帮忙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那个老同学为这些投诉伤透了脑筋。他明明已经在所里三令五申,要手底下的人按规程办事,怎么还能被雪花似的投诉信埋了呢?”

话音刚落,结伴经过两人身边的同事叽里咕噜地议论:“这人谁啊,看起来年纪不大,还不到排资论辈的程度,居然连咱们蒋队都敬他三分。”

“你睁大眼睛往他肩上看看,你要这个岁数坐到他这个位置上,指定比他还狂。”

“确认过眼神,是我超越不了的人。”

“你们真不认识这位啊,竟然只在意他的官位吗?他们刑侦支队的主力都不是一般人,更何况是他们的头儿。”

他们说的人穆扶奚认识。

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闻铮铎。

他不是今天听人议论才知道这号人物的,早就在公大读书时就已久仰大名。

公大没有名人堂,学生时代的风云人物不是在公安队伍里地位显赫,就是葬在陵园里连骨灰都没有的烈士。

闻铮铎显然是前者。

他文武双全,实在出色,不仅是学术界的权威,还是实战方面的王者,当年风头无两,时不时就能听说他又获得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人成就。

闻铮铎的那些理论著作,穆扶奚曾一丝不苟地拜读过,有些经典段落他甚至能一字不落地背诵。他毕业论文里引用参考文献的角标,有三分之一都来自闻铮铎的文章。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近距离见到真人。

穆扶奚没兴趣听人八卦,收回目光,问身旁的谢俊荣:“荣哥,你吃过晚饭没,我还没吃,要不一起去大排档吃点?”

谢俊荣摆手:“我刚吃过泡面了,王勇胜这边还有点后续要处理,要去你自己去吧。公车不能私用啊。”

经谢俊荣这么一提醒,他忽然想起他的摩托车貌似还停在案发现场对面。

代步工具没了。

穆扶奚叹了口气,低下头,一边打开生活服务类里的打车程序,一边朝大门走,谁成想刚一抬头,就见到了两位在大门口接着攀谈的领导。

闻铮铎锐利的目光朝他瞥来,他骤然屏住了呼吸。

蒋宇凡顺着闻铮铎的视线也看向他,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一样,笑呵呵地对闻铮铎说道:“这是我们分局最年轻的优秀骨干穆扶奚,别看这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可是我们队的一员猛将,今天下班路上遇见案子才被迫回局里加班的。你要是回市局的话,顺路把他送回家吧。他没住单位宿舍,住高速路口附近,你回去正好经过。”

男人的五官都陷落在浓稠的夜幕里布满阴影,只有澄亮的双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好。”

穆扶奚原本就被闻铮铎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对他那制服都包裹不住的健硕肌肉望而生畏,听到他云淡风轻的应答,情不自禁认真退后了半步。

他还没蹭过这么大领导的顺风车。

能拒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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