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宴回到家中,那抹靠在墙角的清冷身影,在他心头挥之不去。晚餐时,他有些心不在焉,母亲温婉地询问他学业是否太累,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提了出来。
“母亲,我方才在胡同口,见着一个少年人……瞧着很是孤苦,天这么冷了,还穿着单衣。”荀宴斟酌着用词,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悯,而非命令式的请求,“我看他年纪与我相仿,模样也端正,不像奸猾之徒。咱们家里,前院是不是还缺个打理花木、或者跑腿的帮佣?”
荀夫人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性子慈悲,听了儿子的话,不免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她放下银箸,柔声道:“我儿心善。既然你开了口,明日让管家去问问,若真是身世清白、愿意做活的,带进来看看也无妨。只是……”她顿了顿,提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切还需谨慎。”
“儿子明白,谢谢母亲。”荀宴见母亲应允,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次日,荀家的老管家奉了夫人之命,在胡同口找到了那个依旧蜷缩在墙角的少年。面对管家的询问,少年只说自己叫“阿言”,家乡遭了灾,逃难来的北平,举目无亲。他话语不多,声音低哑,但条理清晰,低眉顺眼的模样,倒也博得了老管家几分同情。
经过一番简单的查问,又见他手脚齐全,看着也算老实,管家便将他带回了荀府,安排在偏院住下,先跟着园丁学着侍弄花草,做些杂役。
荀宴得知消息后,心下稍安。他特意寻了个午后,去偏院瞧他。
阿言——或者说,翡灼言,正拿着扫帚,安静地清扫着石径上的落叶。他换上了荀府下人统一的青色布衣,虽仍是旧衣,却浆洗得干净,衬得他冷白的肤色愈发明显。他做事很专注,或者说,很会做样子,低垂着眼睫,一副顺从寡言的模样。
“阿言。”荀宴唤他。
翡灼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见逆光站着的荀宴。少年少爷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外面罩着浅灰色的羊毛开衫,整个人像是暖玉生辉,与这秋日的凉薄截然不同。他眼中迅速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暗流,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沉寂的样子,微微躬身:“荀少爷。”
“在这里还习惯吗?”荀宴走近几步,语气温和,“若有什么短缺,或是有人欺负你,可以同我说。”
“习惯,谢少爷关心。”翡灼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回答得简短而恭谨。
荀宴看着他,总觉得这少年身上有种化不开的孤冷,与他周遭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膜。这份疏离,反而更激起了荀宴骨子里的温柔与保护欲。他又温言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待荀宴走后,翡灼言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荀宴消失的月亮门洞方向。他握着扫帚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
**猎物,已经走进了他精心编织的网的第一步。而他,这个隐匿在阴影中的猎手,有足够的耐心,一步步收网,直到将那份温暖与光明,彻底据为己有。**
他知道荀宴喜欢什么样的人——安静、懂事、需要被保护。那么,他便演给他看。
接下来的日子,翡灼言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沉默寡言、勤快本分、身世可怜的下人。他刻意保持着与荀宴若即若离的距离,从不主动靠近,却又总能在荀宴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留下一个单薄、辛勤、或是偶尔流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脆弱与茫然的侧影。
他像一滴无声无息的水,缓慢地渗透进荀宴的生活,也渗透进荀宴的心里。
荀宴果然对他愈发关注。有时会给他带几块新式的点心,有时会问他识不识字,想不想学。翡灼言总是接受得小心翼翼,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局促,而在荀宴提出教他认字时,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如同星火般的光芒,更是精准地搔到了荀宴的痒处。
一个身处泥泞却依旧渴望光明的形象,被翡灼言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他们的关系发生质变的契机。他不仅要荀宴的怜悯,更要荀宴这个人,从身到心,都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人。
秋意渐深,院中的梧桐叶落了大半。荀宴书房里的灯光,常常亮到很晚。而偏院角落里,那双幽深的眼睛,也总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着那团温暖的光晕。
风暴,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
Lalala作者有话说:前面说【经过一番简单的查问】回答自然是阿言精心编织,难以立刻戳穿的身世啦~至于我们阿言到底是怎么样的身世,等我更新lal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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