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封栩栩，居幽谷鹤璃居士的关门弟子。
擅长幻术，尤善易容，奉师命下山成人事百桩，当做历练。
只是，师父虽然是位仙师，座下却仅有我和师兄两人（弟子都收不到，真是个可怜的挂名仙师啊）。
师兄名庄恒，主修道术和医术。
关于为什么师出同门却所学不同的问题，只因居幽山上，各种典籍浩如烟海，于是师父让我与师兄——
抽签。
——
居幽山上。
“师兄，这是我第一次下山，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封栩栩小心翼翼地把刚从锅里盛出来的南瓜粥端到庄恒面前放下，然后绕到他背后殷勤地给他揉肩。
梳着垂挂髻的少女漫不经心地手上用着力，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庄恒面前的南瓜粥。
男子却好像并不吃她这一套。
“我不在谁保护你呀，你第一次下山，总得有人帮衬着才行吧。”
庄恒一边享受地半眯着眼睛，一边顺手拿起勺子，倾身轻轻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嗯，味道还不错，混蛋师妹厨艺有点长进。
见他喝了粥，封栩栩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蓦然收回给庄恒揉肩的手，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双手环胸，狡黠又懒散地冲着中套的庄恒道：“师兄，我自己能保护自己，回见。”
感受到身后人突然大变的态度，庄恒下意识回头去看。
“嗯？”
庄恒回头抬眸去看封栩栩，皱着眉发出一声疑问，下一秒就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够你睡三天了。”
封栩栩看着昏睡不醒的庄恒，拍拍手，掸了掸衣服上的飞灰，露出一个不太正派的笑容。
——
三天后，庄恒醒来，发现封栩栩不仅拿了他的三日醉，还偷走了他的半个百草园。
百草园种植的都是些世间罕见的名贵药材，十年来，庄恒数年如一日精心培育。
如今产量，一朝减半。
“封栩栩——”
庄恒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百草园，青筋暴起，仰天长啸。
但是，他虽然吃了这么大的亏，却也只能打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咽。
师父和师妹沆瀣一气，他从来讨不得半分便宜。
——
下了山，封栩栩一路西行，走了许久终于到了距离居幽山最近的滇城。
她找了个药材铺卖了百草园的珍贵药材，赚的锅满瓢满，收入随身携带的无极囊中。而后在西街选了一处雅致的小楼，取名凤鸣居，搬了进去。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清楚师傅所说的成人事百桩该如何去做。
师父叫我去帮别人，可我帮人总不能挨家挨户地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吧。
那我不如开家茶馆，愿者上钩。
毕竟闲散才符合我的性格嘛！
而且，若是真的与我有缘，那他们机缘巧合之下就一定会来到我身边，我又何必去坐着无用功呢。
这不，这茶馆还没开起来，就有人拜访了。
那是个衣着华丽的官家小姐。
“两壶罗浮春。”
那小姐一踏进大堂，就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要了两壶好酒，神情看着有些落寞。
封栩栩见她如此，知她是有心事。
算你走运，那你，就做我的第一个有缘人吧。
于是，封栩栩就迈着欢快的步子朝她那边走过去，嘴里念念有词：
“这位小姐，我这可不是酒馆，是帮人实现心中所想的地方。”
“实现心中所想？”
闻言，那位官家小姐冷笑一声，完全没把封栩栩说的话当真。
她吊着一边嘴角，轻蔑地道：
“你可帮不了我。”
这种态度若是放在平时，封栩栩也懒得和她多费唇舌。
但好歹她也是第一个客人，罢了罢了，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封栩栩撇了撇嘴，右手往前一伸，手里凭空多出了一个托盘，其上放着两壶罗浮春。
她悠闲地把罗浮春一壶一壶地拿下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状若漫不经心道：
“那小姐就只能一个人喝闷酒咯。”
“你......”
林亦黎见这两壶罗浮春竟凭空出现，吓得舌头打结。
这女人，莫非是个妖怪？
封栩栩没有过多在意她的反应，端起托盘就往后走。
这时，一阵娇纵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真的有办法帮我？”
封栩栩闻声而停，没有回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戏法都给你变了你可不能不信！
你要是还是不信我就再给你变两个戏法！
我帮（坑）定你了！
最终，封栩栩开出了一千两的高价作为帮林小姐的报酬，林小姐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
她当即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说事成之后付清余款。
——
时值初春，杏雨梨云，莺吟燕舞，韶光淑气。
暮色渐浓，封栩栩坐在婚房里，听着外面热闹的人声，无聊地晃荡着双腿。
是时候逃跑了。
她一把掀开盖头，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嫁衣，取下凤冠和头上的首饰，收了幻术变回自己的脸。
嫁衣内，是她提前备好的莫家丫鬟的行头。
这样的话，一会儿撞到人，也能说我是个打杂的。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她一回身，突然看到床边的窗纸上有一个小孔。
透过小孔往外看，封栩栩看到一只乌黑透亮的眼睛。
由于小孔是贴着窗边的，所以不太容易发现。
那......他是看了多久？
翻......翻车了？
她飞快地走过去，一把拉开窗户。
窗外站着一个刚刚到窗口高度的小男孩，此刻，他正抬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封栩栩。
小孩子？
真是麻烦！
她迅速把小男孩从窗户外面提溜进来，又赶紧一把关上窗子生怕被人看到。
“你是谁？”
封栩栩审视了小男孩一番，轻轻拎起小男孩的后领，弯下腰问他。
“莫子宜！”
小男孩冲着封栩栩大声地喊道。
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你是不是傻啊你！
封栩栩连忙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小声斥责道：“嘘嘘嘘，小点声。”
小男孩面不改色地看着封栩栩，任凭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迟疑了一会儿，封栩栩放开他，试探地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封栩栩的手刚一离开小男孩的嘴，小男孩就高声回答道：
“你是二哥的婆娘，你叫林亦黎！”
封栩栩一怔，心道这小孩子说话未免太露骨了些吧。
不过......
她诡异一笑，计上心头。
小孩子什么的，不是最好骗了吗？
她蹲下来，冲着莫子宜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诱导道：
“那娘亲有没有告诉你不能偷看新娘子呀？”
“有。”
小男孩的声音小了很多。
封栩栩继续诱导他：
“那你出去不要跟别人说见过姐姐，姐姐也不跟别人说你偷看新娘子，好不好呀？”
小男孩用力地抿了抿嘴，想了想自家娘亲生气时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又想了想二哥，盯着封栩栩看了许久才终于上钩。
“好。”
他委屈地撇撇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真乖。”
目的达到了，封栩栩偷偷打开窗子，探头向四周看了看。
确认了四下无人，她这才拎着小男孩的衣领，把小男孩从窗户扔出去，然后轻轻关上了窗子。
终于解决了。
封栩栩长舒一口气，准备走出去，却又怕自己的脸再被别人看到。
于是，她仔细想了想今日见到的那个随行丫鬟的样子，幻化成那个丫头的样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可曾想她刚一推开门，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皂靴。
她一时之间收不住力气，便一头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没错，是坚硬。
门口的那个男子胸前挂着一块圆形吊坠，封栩栩的额头真好重重地磕在那块圆形吊坠上。
额头开始疼起来，封栩栩抬手摸了摸左额，下意识抬眼去看重伤自己的吊坠。
那应该是一块黑玉，墨色的玉质中悠悠透出几缕不和谐的白丝。
玉上密密麻麻地镶着黑色的小刺，然后打了孔拴在一根黑色的链子上。
那些小刺有些奇怪，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乍一看与玉身浑然一体看不出什么，近距离细看才能看到那些刺。
这是什么？暗器吗？
想到这她连忙仔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果然，左边额头被刺出很多细小的伤口。
唉，一波三折呀，加钱，一定要加钱。
“没事吧？”
来人率先开口询问。
“当然有事！！”
闻言，封栩栩立马抬头怒目而视，用左手手指指着自己的额头一字一顿大声抱怨道。
她不经大脑地接着抱怨道：
“你是谁呀你！”
说话的同时，封栩栩不忘退出婚房轻轻把门带上。
不过刚说完封栩栩就有些后悔。
成亲当天从正门走进来的人，还能是谁？
“二少爷，奴婢失礼了。”
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封栩栩赶忙行礼道歉。
“无妨，倒是你这头……”
莫烟启没过多计较自己被撞一事，反而更关心封栩栩的伤势。
他抬手，欲撩开封栩栩前额的刘海查看她的伤势。
封栩栩心下一惊，吓得赶紧倒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右手。
不能让他看清我的伤口。
若是他明日找来这个丫鬟发现她没有受伤，发现成亲这日是我假扮的那个丫头，那我可就麻烦了。
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不行，要赶紧脱身。
“二少爷，男女授受不亲，奴婢告退。”
封栩栩垂着眸子行了个礼匆匆搪塞一番，赶紧绕开莫烟启快步走开。
“回来。”
莫烟启叫住她，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封栩栩闻声停住，却没有回头，只恭敬地问了一声，“二少爷还有事？”
“进来。”
莫烟启静静站在封栩栩身后，倚着门框，淡淡开口。
虽然只是轻轻浅浅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他让我进去做什么？
莫不是......识破我了？
封栩栩回过身去，对莫烟启行礼，继续编造脱身借口，道：
“二少爷，这是您与小姐的新婚之夜，奴婢在的话，多有不妥，况且……”
封栩栩还想再争取一下，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打断。
“你进来。”
他的语气不似刚刚那般毫无情绪，好似已然有些愠怒。
“是。”
封栩栩见争辩不过，只得乖乖认命地快走几步，老老实实地跟在莫烟启身后。
莫烟启向前走了一步，轻轻推了推门，将门开出一个小缝。
看到地上散落的嫁衣和首饰，他回头看向封栩栩，眼神不善。
“二少爷，怎么不进去看二少奶奶呢？”
封栩栩装傻道。
莫烟启双手用力往前一推，房门霎时间大开。
“啊？二少奶奶人呢？刚刚还在呢。二少爷，这……”
封栩栩探头向门内看了看，佯装惊讶道。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莫烟启说到这里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回过头，抬眼看着封栩栩，眼神意味不明。
封栩栩一怔，这厮怕不是要杀人灭口？
她定了定有些慌了的心神，轻声道，“不，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扳住了她的左肩。
那双手十指纤细却骨节分明，玉白无双，但现在封栩栩没空去欣赏这些。
紧接着又一只手揽住了她的细腰，封栩栩就被这样粗暴地拖回婚房。
莫烟启，本姑娘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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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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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