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栩栩闻言,笑容再次瞬间僵硬在脸上。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没见过世面,谁能想到,看起来年过花甲的老人,居然是个......
这可当真是......奇怪呀。
不过,想来这位婆婆也是无儿无女,为生活所迫吧。
她一遍遍地安抚自己,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老妇人见她突然变了脸色,怕她为难立马站起来加了一句:
“若是姑娘你觉得不合适,我以后就不来了。”
老妇人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异样眼光。
封栩栩这才回过神来,遭了遭了,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合适,合适的紧呢!”
封栩栩生怕奶奶心寒,急忙小碎步走到老妇人身后,把她重新按了下去。
接着她开口,打消老妇人的疑虑:
“这家店只有我和师兄两个人,平时确是冷清呢。”
她继续劝道,“奶奶常来,还热闹些。”
“奶奶怎么称呼?”
封栩栩一紧张起来话匣子就关不上,上句话刚说完,就偏着头继续说下句。
老妇人抬眸看了封栩栩一眼,应声答道:“我叫孟春甯,不过,在这里,大家都叫我艳艳。”
艳艳?
是乳名么?
但是世人大多重礼教,怎么会轻易叫女子乳名呢。
这个时候,庄恒不合时宜地回来了。
“您的云片粥。”
庄恒小心翼翼地把粥拿出来,放在老妇人面前,又细心把勺子放在皿里。
封栩栩不仅在心中暗叹一句,这庄恒,还真有三分酒楼小厮的样子。
要是将来自己开了酒楼,一定要雇师兄来当个跑堂。
“你们这,不是酒楼?”
老妇人看着打包回来的粥,轻轻叹了口气。
封栩栩仔细一看,这大堂内规规整整地摆着几张桌子,确实有三分地酒楼模样。
当初我其实确实是想开个茶馆的,就是一直懒惰至今,没有动工。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没做多少改动,依稀还留着当初买来时的模样。
不过正好。
封栩栩重新在老妇人面前坐下,胡编乱造道:
“当然是,只不过我师兄性情暴戾,恶名昭彰,所以很少有人来。”
庄恒:???
你才性情暴戾!我明明性格好的很。
闻言,庄恒狠狠瞪她一眼,只是这一次却没有说她什么。
“真是可惜。”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起粥。
为了不影响婆婆吃东西,封栩栩和庄恒识趣地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喝完粥,老妇人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五文钱,放在桌子上。
而后,她朝着封栩栩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多谢姑娘款待。”
语毕,她就盈盈起身,向着门外去了。
看着婆婆离去的背影,封栩栩的脸罕见的皱成一球。
这个婆婆,外表如此诡异,内心却温顺谦和,还做着人世间最低贱的事情。
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突然,她抬头冲庄恒粲然一笑,习惯性地撒娇道:
“师兄~~”
庄恒自然了解她心中所想,立马斩钉截铁地回道:“不许去。”
“噢。”
封栩栩不满地小声嘟囔一句,心中盘算着晚上如何偷偷摸进落月楼。
————
落月楼。
今夜的落月楼歌舞依旧,笙歌处处。
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到处都是娇笑声倒酒声。
封栩栩坐着秋千荡来荡去,偶尔搔首弄姿,眼睛却一直在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人。
艳艳一个人站在大厅的角落,面无表情,泰然自若。
她不搔首弄姿,也不四处招揽客人,就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宛如尊贵的官家小姐。
封栩栩就这样看着她,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在这样一个女子名节比命还重要的国家,即使沦为妓/子,却还是活得高贵活得坦荡,这需要何等的肚量呀。
可她究竟为什么会一直做妓/子做到现在呢?
她又是怎么沦为妓/女的呢?
封栩栩正想着,突然被身侧的一个女子唤了几声:
“溯雪姑娘,溯雪姑娘。”
封栩栩回了神,下意识抬眸朝声音的来处望了过去。
那老鸨模样的女子朝她招了招手,继续道:
“下来下来,有位爷要见你。”
封栩栩一愣,这溯雪的客人她可不全认识,一会要是装的不像,那可就遭了。
“溯雪,你发什么愣呀!”
鸨母的一声怒吼把封栩栩拉回现实。
她赶忙停了秋千,从秋千上下来,匆匆走到鸨母面前赔笑道:
“妈妈切勿动怒,我这就过去。”
闻言,鸨母立马换了张脸,端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嘱咐道:
“溯雪呀,一会你可要好好表现,这位贵客你可不能怠慢了。”
封栩栩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哟,还是位贵客,遭了遭了。
这我可不能怠慢了,得先问问清楚。
封栩栩娇笑一声,出声询问道:
“妈妈如此重视,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呀?”
鸨母只管步履匆匆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地答道:
“就是你那位熟客呀。”
我那位熟客?!
我哪里认识什么溯雪的熟客,我就是扮成她玩玩。
我今天来是有目的的,可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毁了人家姑娘的前途。
不行,得赶紧脱身。
封栩栩一边跟着鸨母走着,一边暗暗地瞄着周围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一路走来,途径的房间里都有男女在嬉戏打闹,直到走到这处,封栩栩才等到一个安安静静的房间。
好了,有机会了。
她趁着鸨母没注意,身子一侧,把门撞开一点,然后赶紧从门缝挤进去再把门轻轻阖上。
“出去。”
封栩栩刚刚把门关上,脚后跟都还没站稳,毫无温度的男声就突然从她身后响起。
有人?
封栩栩闻声,猛的回过头去,只见榻上坐着一个男子。
他身形清瘦,一身玄衣,面容白净,只是看面相有些不近人情。此刻,正呈打坐的姿势坐在榻上。
“滚出去。”
男子见封栩栩迟迟没有动作,语气比刚刚更加冷硬。
封栩栩暗叹一声,果然,面如其人,又冷又硬,就像冬天茅坑里的臭石头。
行行行,滚滚滚,我还巴不得你不纠缠我呢。
“是。”
“溯雪记错了房间,这就离开,还请公子赎罪。”
封栩栩假装慌张地对着那男子行了个礼,转身准备去拉门。
这时,她突然觉得脚腕一凉。
人对突然的冷感总是敏锐异常,封栩栩下意识低头一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条通体乌黑的小蛇此刻正盘在她脚腕上。
那蛇浑身的黑色鳞片在烛火下隐隐泛着金光,冰冷的眼睛幽深可怖。
此刻,它翘着脑袋,抬起蛇头静静盯着封栩栩,偶尔还吐吐信子,甚是可怕。
见此情形,封栩栩的呼吸紧张起来,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我的天哪!
青楼怎么会有蛇呢?!
莫非,是他带进来的?
她后知后觉地扭头看了一眼榻上的男子,只见后者依旧盘着腿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似乎感觉到封栩栩的视线,他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封栩栩,冷冰冰地嫌弃道: “不是叫你走了吗。”
他语气冷淡平常,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埋怨。
不,是非常埋怨。
封栩栩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你的蛇要咬人,这个时候不应该先救我吗?
你还怨我??
算了算了,此时不宜争执,还是性命要紧。
“公子救命呀~公子我好怕~”
封栩栩深呼吸一口,学着溯雪的声音娇嗲地向榻上那个男子求救道。
听她这般求救,榻上的男子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随意地嘱咐道:
“你别动。”
说完这句,他就又继续闭目养神了。
让我别动,就这么不管我了?
我要是不动,这小畜牲指不定什么时候咬我一口呢。
算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得先发制人。
不,先发制蛇。
打定了主意,封栩栩慢慢弯下腰,眼睛紧紧盯着蛇尾,准备找机会下手。
接着她慢慢伸出左手,想着趁着那条蛇不注意,抓它的尾巴。
那黑蛇似是明白封栩栩心中所想,封栩栩伸手抓它尾巴的时候,它灵活地向上爬了一圈,并且不负众望地一口咬在封栩栩的大腿上。
“啊!”
封栩栩吃痛地叫出了声。
你这破蛇!
连本姑娘都敢咬!
封栩栩怒火中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揪住蛇尾狠狠地把它摔在地上。
听到这声惊呼,玄衣男子一惊,心道一声遭了,猛地睁开眼。
可为时已晚,那条小黑蛇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动了吗!”
他怒吼一声,利落地下了榻,疾步朝着封栩栩而来,面色难看至极。
“我......”
封栩栩一时语塞。
不是理亏,只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蛇咬了我,他却责怪我不应该动,我???
“吃了。”
那男子自怀里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到封栩栩面前。
解药?
封栩栩没多迟疑,毫不顾及地接过那颗白色药丸一口吞掉。
男子转过头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小黑蛇,叹息道:“真是可惜。”
忽然,他转过身抓住封栩栩的手腕,冷声道:“跟我走。”
嗯?跟你走干嘛?
“为什么?我不。”
封栩栩用力挣开他的手,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手腕。
这怪人还真是奇怪,青楼带蛇在先,强行带人走在后。
“那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那古怪的男子看了看自己被挣开的手,又看了看封栩栩,目光陡然变冷。
封栩栩警惕地后退半步,眼睛紧紧盯着那男子,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恐惧滋生。
什么情况?
什么死不死的?
我刚刚不是已经吃过解药了吗?
“你看看你的手腕。”
对方像是明白封栩栩心中所想,突然冷笑一声,指了指封栩栩的左手。
封栩栩抬起左手手腕,凑到眼前看了看。
只见一条黑线顺着手臂蜿蜒而上,在其四周渐渐出现黑色的蛇鳞轮廓。
我擦嘞?
怎么长出蛇鳞来了?
我怕不是要变成蛇了?
封栩栩紧张地开口询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刚刚不是吃过你的药了。”
封栩栩说这话是,右手紧紧紧紧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肘,生怕蛇毒进一步蔓延。
那玄衣男子答道:
“蝮之毒,无药可解。”
什么什么什么?
无药可解?!
“那我,是要死了?”
封栩栩愣了一秒,语气不安中夹杂着惊恐,但是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谁能想象,一个花一样年纪的少女,只因为进错了房间,突然就无药可解了。
封栩栩垂眸,内心感叹道,我不过就是进了个房间躲了一会,我做错了什么突然就要死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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