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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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小小听了陆祁的话，停了步子，“师兄，那我们是不是该……”

“小小，你又忘记我同你说的话了？”陆祁抬眸看了眼桑小小，平时虽说桑小小总是一副不听劝的模样，可一旦陆祁露出那幅冷冰冰的模样，她便不敢再胡闹了。

“可那小桃妖的确救了不少人，若非她奋力抵抗，许是会有更多的镇民遇害，如今却叫尧光山上的修士惦记上了……”

“小小，你真当尧光山上的修士会对着一只小桃妖兴师动众？最坏不过是派两三个人进山寻一寻罢了，若那小桃妖连那些人都躲不过，自是入不了鹿吴山的山门。”

“可……”桑小小还欲说什么。陆祁却是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了。

“好了，我们也下山许多日子了，也该往鹿吴山赶了。”

“知道了，师兄。”桑小小撇了撇嘴，翻身上马，两道影子，一前一后。

而在尧镇的后山上，姜迟一瘸一拐地跟着谢濯的步子。

两人都未曾开口。

谢濯走在前侧一些，右手紧紧攥住了姜迟的手腕，拽得姜迟几乎要摔倒。

也不知是第几次趔趄着险些绊倒时，姜迟总算是憋不住了，她停了步子，甩开了谢濯握着她手腕的手，“谢濯，你慢点儿……”

谢濯停了步子，却是不曾回头。

姜迟手腕叫谢濯这一路握得生疼，“你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对着我撒什么气？”

“你为什么要去镇上？”谢濯的声音混着山风落在了姜迟耳边，叫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难道你不知晓，镇上的人有多怕妖怪又有多狠心吗？”

“我……”姜迟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将手上一直提着的竹篮子往前一送，撞在了谢濯的背上，“你自己瞧！若非你烧得和炭火一样，我哪里用下山去给你买退烧的草药。”

谢濯转过身，接过了那竹篮子，视线却是同篮子中躺着的那只小雪狼对了个正着。

那小雪狼分明就是叫谢濯杀了父母的那只，可现在，那只小雪狼却是神色懵懂，丝毫没有那日夜里对着谢濯时的狠厉，显然是将先前的事儿尽数忘了。

谢濯眼眸微垂，猛然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那块方布盖在了竹篮之上，布下方传来了细微的嘤嘤声。

姜迟瞪了谢濯一眼，抢回了竹篮子，抱在胸前，“真是不明白，你这一通脾气对我发是个什么道理。”

许是心中有气，姜迟走得极快，而谢濯看着她瘦削的背影，许久未曾动作。

直到那身影变得极小，才抬脚跟了上去。

谢濯不明白自己为何心绪波动如此之大。

当他从昏睡中醒来时，山洞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个人。中央石桌上，压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用冷掉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写了些字。

谢濯辨识好久，才隐隐约约认出了尧镇两个字。

姜迟不知镇上的人如何，谢濯却是知道得分明，他身上还痛着，每痛一下，都叫谢濯想起那粗壮的木棍落在身上时的场景。

若是姜迟叫镇上的人发现她是只妖怪，哪里还有命回来。

谢濯几乎是狂奔下山的，母亲的身后事，姜迟帮了他不少忙，于情于理他都不该置姜迟于不顾。

也是可笑，一个半妖，竟是用上了于情于理这样的字眼。

不出谢濯所料，姜迟在镇上果真是出事了。

一个小小的桃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是敢同那恶鬼对峙。

即便到了现在，谢濯仍旧想不明白，姜迟若是想跑，自是跑得掉。

但她没有，不光没有，还同那恶鬼对上了，只有一个解释，她是为了救下尧光镇上的镇民。

谢濯的目光落在了姜迟身上，想起了两人之所以相识，也是因为这只小桃妖多管闲事地从狼群手中救下了自己。

“姜迟。”谢濯开口。

姜迟听到身后的人开口喊他，停下步子，回头看他，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对不住，我方才急了一些。”不等姜迟开口说话呢，只听谢濯继续道，“只是我娘她刚刚离开，你若是死了，我寻不到银子再给你办一场体面的葬礼了。”

姜迟原本想说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她看着谢濯眨了眨眼，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自个儿就不该对谢濯这只半妖心软！

明儿，不，她马上就去山里挖能叫人穿肠烂肚的毒药，混着退烧药一起煮。

免得这个祸害活着，惹得人心烦。

等到了山洞，姜迟将竹篓中包好的退烧药扔在了石床上，而后提着竹篮子头也不回地进了一旁的小山洞。进去后还不忘在藤蔓上下个咒术，免得那个能叫人气死的半妖不长眼地闯进来。

姜迟仰面躺在石床上，小竹篮放在一旁，那只小雪狼已经醒了，正费劲儿地想要从竹篮中爬出来。

姜迟伸出一根指头，好叫那小雪狼用爪子扶着爬出来。

而那小雪狼却是抱着姜迟的那根指头嘬了起来，嘬了一会儿又颤着身子爬到了姜迟的身旁，将脑袋抵着姜迟的腰，好似将姜迟认作了自个儿的母亲。

“真是个小可怜。”姜迟伸手摸着小雪狼的脑袋，不知不觉间竟是睡了过去。

也是难为姜迟，本就是贪睡的性子，来了这人间后，整日睡不了一个囫囵觉，还总是要走许多的路，她一棵桃树，什么时候用走路啊。

也不知睡了多久，姜迟是叫一股浓郁的肉香唤醒的，她抱着小雪狼走到那垂着的藤蔓前，透过藤蔓的缝隙往外看去。

谢濯坐在火堆旁，面前的铜锅里氤氲着热气。

似是察觉到了姜迟的目光，他抬眸看向藤蔓这一处，“炖了汤，喝点吗？”

姜迟解了藤蔓上的咒术，抱着小雪狼走了出来。

谢濯也不看她，只是舀出满满一碗递到了姜迟面前。

姜迟握着勺柄搅和着面前的汤碗，带着香的热气扑到姜迟的脸上，叫她心中烦闷散了不少。

“姜迟，我打算离开这儿了。”谢濯的视线落在的一明一暗的火上，他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树枝，时不时翻动着木炭，好叫火烧得更旺一些。

姜迟喝了一口汤，满口的肉香。

看在这份鸡汤的份上，姜迟方才因谢濯而起的气尽数散了，自然而然地接口道，“那我们去哪儿？你有什么打算。”

谢濯握着树枝的手轻轻一顿，似是不曾想到姜迟会这样回答他。

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更是因为谢母才会一起相处了一些日子，如今谢母已经入土为安，谢濯本以为两人会就此别过，阳关道同独木桥，自此再不相干。

“我……”谢濯很快便恢复如常，“娘还在时，便希望我能寻一处山头，学些术法，毕竟我的身份，只有寻一处宗门庇护，才不会时时提着脑袋。所以我想寻个地方拜师学艺。”

姜迟正从碗里挑出大块的肉，一点点喂给膝盖上的小雪狼，听到谢濯的话，眉眼弯起。

“谢濯，你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今天那位桑姑娘不是说三个月后鹿吴山要广开山门吗？我们现在往鹿吴山去，正好能赶上。”

谢濯没接话，只是仍旧挑动着面前的火堆，过了许久，才低低问了一句，“你也想要去鹿吴山上修习吗？”

今儿那位桑小小，分明是对着姜迟发出的邀请。

不知怎的，谢濯总觉得有些烦闷。

可姜迟却是摇了摇头，“我才不去学他们的法术。我要跟着你……”姜迟骤然收声，她抬头看向谢濯，笑得更灿烂了，“我不是答应了谢大娘，好好照顾你吗？”

谢濯叫那笑晃了眼，握着树枝的手不由紧了紧。

而姜迟显然不曾在意他的情绪，正低头专心致志地喂着小雪狼，谢濯的视线落在那小雪狼身上。

“这只雪狼……”

“我从山上捡来的，先前受了好多伤，瞧着可怜得紧，如今收拾干净了，多乖巧。”

姜迟握着雪狼的两只前爪，对着谢濯晃了晃。

谢濯看着姜迟那开心的模样，丢了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垂下眸去，“山里的狼崽子兽性不改，你小心些。”

姜迟哼了一声，显然不曾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谢濯放下了手中树枝，“明天我会想法子弄些路上的吃食，你这两日一直在忙，明天好好休息。”

……

吃饱喝足，姜迟躺回了小山洞的石床上。

小雪狼趴在她身旁，肚子吃得滚圆，正呼呼大睡着。

姜迟却是左翻右转怎么都睡不着，思来想去，她从袖中摸出了那块被她下过咒语的玉佩。

口中念过解咒的咒语，姜迟伸手叩在了那玉佩上。

“姜姑娘——”嘉临上仙的语气有些无奈，却又带了些纵容。

姜迟坐直了身子，对着那玉佩道，“嘉临上仙，那半妖救了我性命，我若是杀他不是成了恩将仇报吗？”

嘉临上仙不曾开口，而姜迟自顾自继续道。

“我想着，若是能叫他走正途，也是好的，还免得杀生了。”姜迟轻轻摆着腿，“今儿我遇上了鹿吴山的弟子，他们并不歧视妖怪，我想鹿吴山是个好去处。”

“这也不失是个好法子。”嘉临上仙浅笑，“只是姜迟，谢濯是半妖，体内魔性总比旁人浓郁许多，怕是难以彻底走上正途。”

“总有好法子的。”姜迟双眸亮晶晶的，“嘉临上仙，你见多识广，总知道些洗去魔性的法子。”

“是。”嘉临上仙轻轻应道，“有几味药经年累月用着，能驱除魔性。”

玉佩那头声音骤歇，嘉临上仙知晓那时姜迟重新对着玉佩下了咒语。只是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面前隐隐有裂痕的一棵玉树，许久后，拿起面前的茶盏，将其中茶水尽数倒在了那棵用玉雕刻而成的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