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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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濯回到山洞时,姜迟正抱着膝盖,曲腿坐在山洞前。

见谢濯回来了,忙站起身。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衣服破成了这样?”

见谢濯只闷头往山洞里走,姜迟有些着急,她伸手想要握住谢濯的手臂,却只堪堪碰到了他的衣角,衣角在姜迟手中一划而过。

“谢濯!”姜迟抬高了声音。

谢濯停下了步子,他并未回头,只是有些疲惫。

“姜姑娘,我要换身衣裳将母亲安葬。”

姜迟跟上谢濯的步子放得慢了下来。“那我在山洞外等你。”

谢濯没再应声,再次抬脚往里走去。

他从装满水的水缸中,舀出一些,对着自己兜头浇了下去。

山泉水冰凉。

谢濯放下了手中水瓢,将身上混着血污泥迹的衣服换了下来。

谢濯看着那件已经看不出原先模样的衣裳,随手将它一拢,丢进了一旁燃着的火堆。

那件粗布麻衣仍旧是湿的,火舌颤抖着难以前进一步。

谢濯的视线落在那泛着蓝的火焰上,缓缓眨了眨眼。

只见那火舌先是依靠着自己的热将那湿气烘干,而后席卷着吞没了衣衫衣角。

好似有什么,连同着那件衣裳被缓慢地烧掉了。

姜迟等在小山洞外,谢大娘的遗体仍旧像是刚刚睡着了一般。

谢濯走到石台旁,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对着石台上的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娘,我回来了。”

谢濯最后一次替谢大娘梳洗擦脸,打整衣衫。

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他已经用柴火堆出了一个高台。

姜迟看着谢濯将谢大娘放上了那高台,弯腰举起了燃着的火把。

“谢濯,你……”姜迟有些迟疑,如今百姓奉行土葬,他们赤条条地来,也希望完完整整地去。

谢濯此举,在旁人眼中,无疑是大逆不道的。

姜迟虽不在意这些,却仍旧提了一嘴。想来谢大娘应当是在意的。

只是出乎姜迟的意料,谢濯并未像先前那样对她爱答不理,反倒是耐心解释道。

“娘在世时曾同我讲过,她这一生被困在了尧镇,虽从不后悔生下我,却也是期盼有朝一日能走出尧镇见到外面的风景。”谢濯举着火把,耳边传来噼啪的声响,他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一簇柴火上,继续道。

“是我无能,没能将她带离尧镇。”谢濯往前两步,将手中火把放到了堆好的柴火上,柴火虽都晒得极干,却仍旧难着得很,谢濯的双眸中闪耀着跳动的火光。

“总不能死后还叫娘她被困在这个地方。”

虽点燃时万分费劲,可当一根柴火燃着了,同它相贴的柴火纷纷燃了起来。

火苗一下窜得极高,几乎要燎到谢濯的额发,还是姜迟眼疾手快,将他拉着后退了两步,不然现在燃着的许是还要再加上个谢濯了。

谢濯并未看向姜迟。

他只怔怔看向面前窜得有人高的火苗,火舌吞噬了谢大娘,落在谢濯眼中时,像是一同灼烧着他的眼睛,让他双眼发干,一滴泪也落不出来。

这场大火,一烧便是大半日。

谢濯将谢大娘的骨灰笼在一处,撞进了好几个小坛子里。

“娘。”谢濯声音很低,“日后待我到了风景秀丽的地方,便将你的骨灰留在那一处,叫你也能瞧见极美的风景。”

那具十两银子换来的棺材敞开着,谢濯将谢母平日里的衣物同一小部分骨灰放在了里面,埋在了山洞后方。

墓碑是一块木板,上面的字是谢濯一笔一画写的。

姜迟探头去看,谢濯的字写得极好,如云鹄游天,群鸿戏海。姜迟有些惊讶,面前的这个日后会成为大魔头的人,竟是写出了一副极具风骨的字。

谢濯跪着,躬身将墓碑在坟包前安好,而后重重地磕下头去。

姜迟立在他身后半米的地方,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弯腰在谢大娘的墓前恭恭敬敬地鞠几鞠。

——谢大娘,对不住了。

只是还不等姜迟站直了身子,便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咚响。

“谢濯?”姜迟偏头去看,发现谢濯竟是昏了过去。姜迟伸手想要将谢濯拉起来,刚一碰到谢濯的手,便叫烫得一个激灵,谢濯竟是发起了高热。

姜迟连拖带拽地将人折腾回了山洞中。

饶是姜迟的动作粗鲁,谢濯也未曾醒来,若非是胸口仍有些微的起伏,姜迟都要疑心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山洞中,火光昏暗,姜迟坐在石床旁,抱腿看着谢濯。

“我救你一次,你应当就信任我了吧?”姜迟歪着头看向没有半点反应的谢濯。

许是因为高热,谢濯的嘴唇干裂开了,裂开的口子沁出血来——那是谢濯脸上唯一的一点血色。

姜迟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地从怀里掏出木灵珠。

只是正当姜迟准备御气替谢濯医治时,平时总是分外听话的木灵珠却是难得叛逆起来。

木灵珠在山洞中乱飞着,俨然一副不愿替面前人治伤的模样。

姜迟叉腰站在山洞中央,双目微瞪看着那悬在半空就是不愿好好替谢濯治伤的木灵珠。

“不是,你何时有了自个儿的想法。”姜迟微微喘着粗气,看着面前平日同死物没甚不同的木灵珠,满脸疑惑。

那木灵珠漂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好一副我就是个死物,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姜迟左手猛然一抬,袖中飞出一片绿叶,想要将那木灵珠包裹住。

可就在那绿叶飞出时,方才还死物模样的木灵珠登时动了起来,那阵势,恨不得将山洞掀翻。

“不用你救他了还不成吗?”姜迟追得累极,弯腰喘着粗气,她倒是替木灵珠寻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木灵珠本就是她的灵气根源,天生灵物,自是能察觉现在躺着的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不愿意救他,也算是情有可原。

姜迟叹了口气,伸手将木灵珠重新收回怀中。

她又从山洞中探出个脑袋,看了看月朗星稀的夜幕,又回头看了看仍旧昏睡着,浑身滚烫的谢濯。

“连木灵珠都不愿救你,谢濯,你果真是个大魔头。”

姜迟从山洞中翻出一个大小合适的竹篮,提着出了山洞,一点点摸进了深山。

如今没法子用木灵珠替谢濯治病,只能去山里寻些珍贵的草药,换了银子去镇上买些退烧的药来,总不能真叫谢濯就这样烧下去。

若是直接烧死了倒也罢了,但姜迟心中明白,谢濯这个祸害最多大病一场,虚弱好一阵,死是不会这般轻易去死的。

但若是将人烧得傻了——也不知该怎么哄得一个傻子信任自己。

姜迟心里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倒也不是她想往深山走,非要挖出棵百年人参来,而是姜迟虽身为草木,却是半点不通药理,只好挖些贵重的去换退烧的草药。

磕磕绊绊地爬上山去,姜迟脚底绊倒个什么,身子晃了晃,往前栽倒了去。好在姜迟动作快过思绪,从袖中飞出去两条藤枝儿缠上了树干,才没狠狠地摔下去。

待她站稳身子,姜迟才回过头去看,想要瞧瞧,方才是个什么绊倒了自己。

山路上积了一层薄雪,而在姜迟的来路上,有一团白色的横在路中央,想来方才就是那不知是什么的小兽绊倒了姜迟。

姜迟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在了那团白色当中。

指腹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姜迟小心翼翼地拨去了那团白色上覆着的雪,这才看清,原来是只小雪狼。

那小雪狼不过一只狗崽子的大小,身上的皮毛叫血打湿了沾在一起,前腿脖子都受了伤。

姜迟动作轻柔地将小雪狼放进了身旁的小竹篮里。

小雪狼任由姜迟动作着,双眼紧闭,偶尔睫毛会轻轻颤动两下。

姜迟提上竹篮,放快了爬山的脚步。

也不知是不是气候反常,山顶上又稀稀拉拉地飘起雪来。

姜迟将木灵珠同那只小雪狼放在一处,微微低着头往山上赶去。

等她到了藏有人参的地方时,天已经有些灰蒙蒙地亮了起来。

她喘着气放下了手中的篮子,有了木灵珠当中的灵气,先前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小雪狼的呼吸声变得大了些,时不时还动一动前肢,像是做梦了一般。

姜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也顾不上歇息,弯腰伸手按在了一处地上。

她口中轻念着咒语,只见一枝人参缓缓探出头来。

姜迟小心翼翼地将人参旁的土拨开,将整个人参完好地拔了出来。

那人参极为粗壮,就连参须都有半根指头那般粗。

姜迟眉心轻皱,看着手中的人参显然有些为难。正当她不知该不该将这百年之久,许是再过上几百年就能修炼成精的人参带走时,睡在篮子里的小雪狼迷迷糊糊地站起了身。

小雪狼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走起路来时还有些歪七扭八。

刚走出去两步,便一头栽倒,倒栽葱似地扎进了蓬松的土堆里,姜迟忙伸手将那小雪狼扶了起来,动作间,一只小了不少的人参露出了黄澄澄的身子。

姜迟面上带了喜,忙将手上那颗十分粗壮的人参放回土里,将那颗小了不少的人参拔了出来。

救谢濯,用那般好的人参去换银子当真是暴殄天物,这棵只有拇指粗细的最适合不过,只要能换到一副最简单的退烧药便足够了。

小谢:老婆为我挖人参,她爱我

阿迟:烦死了,这人怎么竟给人找事,百年人参他不配,用个拇指粗细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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