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肃王反了

赵煜晨顿了顿,从袖中又取出一物,递至她手中。

“这是他与韩延舟旧年书信所对照笔迹,我命人将边地截得之信交予大理寺密验笔迹,已有初验结果。韩延舟若真与肃王暗通,其后就不是科举一案可以遮掩。”

沈瑾瑜接过信函,轻声一叹:“韩延舟之事,本还留有一线缓和之余地。可如今落此步局,唯有斩断。”

她将信收起,回身与他对视:“你此番归来,既携铁证,便是入局之令。我们无退路了。”

赵煜晨沉声道:“我本无退路。”

他看着她,语气比先前更冷静,也更沉稳:“肃王不除,朝中旧势不去,即便你位居东宫,也难稳太子之座。他一日未倒,你便日日需防。”

沈瑾瑜静默片刻,轻声应道:“我明白。朝局如今,一发即动全身。若揭此案,必牵动数省官员、吏部主事、中枢心腹。你我需先定下三策。”

赵煜晨点头:“我听你布。”

她拈笔立图,在案几上划出三处:“其一,密命徐衍调取肃王近三月奏章副本,逐条校对;其二,借敌将供词,牵大理寺密访吏部往来公文;其三——”

她笔锋一顿,目光直视他:“肃王府内须有人应手之人。哪怕只是通传,也须有一线突破口。”

赵煜晨思索片刻,缓缓道:“肃王府中陈恒之女,曾在前太子宫中任女官,后随母改嫁入肃王侧支。我曾布人于她旧年家中,多有掌握。”

沈瑾瑜一震:“此人可控?”

“可控,但需你出面。”

她了然地点头:“我去。”

两人对案而立,周遭寂静,唯风吹烛火作响。

良久,赵煜晨开口:“你我既已执手至此,朝中风雷起时,不可有半步迟疑。”

沈瑾瑜抬眸,缓缓道:“我向你许下约定:肃王若败,东宫定局,便是我还你一生自由之时。”

赵煜晨轻轻一笑:“我所求非是自由,只愿日后再不需你一人撑全局。”

她轻叹:“那便约定,一同揭下这最后的帷幕,不论胜负。”

他点头。

两人再无多言,案上信件静卧,书写着这场风暴的前奏。

——

寅时未过,京城北部风起,天色如墨,夜风吹得宫墙松枝猎猎作响。

御前值守尚不更替,一封急报自西城门驿道飞驰而来,直入肃王府。肃王披衣坐起,接过手札,仅一扫,面色骤变。他将信函掷于案上,沉声道:“果然是他动手了。”

信中明确提及,赵煜晨携敌将供词、铁证文牍,已于昨夜暗送东宫密阁,誊录备份即将由徐衍于今早首卯递入御前。肃王知晓,那一刻若真到来,便是万劫不复。

他缓步至屏风之后,启一暗格,取出一封泛黄折卷,摊开来。信纸之上,是当年边疆通敌人马与其往来之详图,一旦流出,便是谋逆之罪。

片刻沉吟后,肃王取过火镰,将那封旧信投入铜炉之中,看着火焰舔卷吞噬最后一缕证据,他才转身,召来心腹副将陈修仪。

“令金吾旧部,三刻后换防时,绕出西苑,于长秋宫门隐伏。令尚卫营主事吴嵩、内司副监陈礼,立刻入宫布防。”

陈修仪一惊:“殿下,时辰尚早,若动之……是否再观一日?”

肃王眼中寒光闪现:“再观,便是观我死期。赵煜晨那封信一上,太子之势大成,到时谁再听我一言?”

陈修仪躬身应命,却不敢再言。他知肃王之心已决,今夜若成,则挟宫制天子,兵夺东宫,尚可一搏;若不成……

肃王负手立于廊下,风吹袍摆猎猎作响。他目光森然:“赵煜晨归京,是棋中最危险的一步。他不是来收尾,而是来断我的路。”

与此同时,金吾卫司值夜将校陆续更替,原属肃王旧部的几名副将悄然接替更位,西六门外,隐约有铁甲翻动之声。

一辆看似寻常的内侍马车自肃王府驶出,车内却藏有密令副本、宫城图纸与一枚刻有“云麟”之纹的调兵信符。马车直往内司统印坊而去,图由中枢监掌调兵钥印之机,借旧日尚在朝中之“东宁侯”私印之名,伪造调防命令。

一切动得极快。

未时三刻,东城小巷中,一队不明兵甲自暗巷掠入御街口,虽未穿军装,却步伐整齐、持械肃然。

子时末,长秋门东侧忽传急哨,有宫人惊见黑衣卫士于南苑纵身翻墙,夜色中连人影都未看清,便被就地斩杀。

宫中大司命当夜惊觉异常,披衣赶至御马监,只见值夜侍卫竟被异兵替代,皆非本部之人。

几乎同一时刻,守太和殿之内廷护卫发觉东南门方向有火光微动,似有队列夜间迁移,节奏之快,已非日常移防。

未及反应,太极殿后的廊道突然闷响一声,一枚信号烟火陡然升空,于黑夜中炸出金赤两色。

肃王的叛军发动了。

长秋门外,隐伏的金吾旧部率先冲出,直指宫城西门。

西内司失守,内侍长陈礼早已倒戈,开门引兵,封闭了朝阳门,彻底切断了外廷与内廷之间的联系。

御林军临时调令未至,值夜统领犹豫之间,前殿已闻金属交鸣之声。

肃王一身黑衣,立于骑上,身后随数百精兵,自御花园侧道突入,势若雷霆,直逼内廷正殿。

“封锁大内,拿下太子,取印!”

肃王高声一令,语声之寒,震彻夜空。

与此同时,一份密信自藏书阁暗线送至东宫寝殿。

信上仅四字:

“肃王动手。”

风声越紧,夜色更冷。宫墙之外,风雨欲来;宫墙之内,杀意已至顶点。

——

三更时分,宫城沉入夜色。夜风微动,宫瓦间一片死寂,连钟鼓都尚未响起。太和殿如山般静默,廊柱上铜灯微弱摇曳,光影映在地砖上,勾勒出一片森冷。

东宫密阁内,一切都静得近乎凝固。沈瑾瑜披甲而立,站在侧厅中,她身上的黑甲贴体合缝,暗纹沉稳,鬓边垂落几缕碎发未及束起,衬得脸色更加冷峻。

案前一张京中兵力图被摊平,她一手按在图上,指尖落在长秋门与西内司之间,指节微白,目光未曾挪动半分。

“子时一刻,肃王兵入西内司,陈礼开门引敌,这是第一步。”她语声低沉,带着毫无起伏的冷静,“金吾旧部自长秋门突入,目标不止是宫城,而是太和正殿。”

她眼尾微挑,望向正前方,神情未变:“东宫亲卫已就位,藏于丹陛之下与御道两侧,只等号令。”

徐衍立于下首,抱拳低声回禀:“北城调兵令符已由赵煜晨带出。两刻前,他率三千禁军,分三路绕行京城,现已藏于钟楼、含光门与肃章门周边。”

他停顿一下,压低声音:“只待叛军现身,便可封锁四门,从北合围。”

沈瑾瑜闻言,微微点头,转身向案几旁的令旗架走去。她抽出一道黑金令牌,拇指一转,沉声道:“再传东宫亲卫,敌若越中轴,格杀勿论。无论是谁,活口可取,首级亦可。”

她语气未变,冷静中却藏着一丝杀意。令牌一掷,准确落入徐衍手中。

殿外忽有急促脚步声接近,未及开口,一名侍卫破门而入,甲叶未整,膝跪在地:“殿下!长秋门已现敌军,大内东南角起火,西内司……已失守!”

空气顿时紧绷。沈瑾瑜眸光一凝,手背略一收紧,却无丝毫慌乱。

她霍然起身,黑甲振动,衣袍翻起微响。她步出寝殿,甲角在夜风中翻卷,脚步稳如磐石。

“命内侍即刻封闭太和殿正门。”她一边走,一边下令,“调百人藏伏丹陛左右,埋弩于御道之下。其余亲卫随我,赴乾元门。”

她的声音沉稳、清晰,不疾不徐,但每一句都如箭破长空,毫无迟疑。

廊下列阵的亲卫齐声应命,动作整齐地扣上甲片,随她鱼贯而出。盔甲交击声低沉有力,像雷在地底滚动。

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风声扑面而来。她一跃上马,缰绳一扯,马头前伏。沈瑾瑜腰背挺直,目光凌厉,朝乾元门方向疾驰而去。

周围火光已起,隐隐照出长街的轮廓与天际的黑烟。

与此同时,北城通幽巷中,赵煜晨率队疾行。巷道昏暗,碎石在马蹄下轻响。他身披半甲,甲片下肩头裹着厚重绷带,血迹已干。尽管面色苍白,他神情仍冷峻坚毅,目光死死锁定前方。

副将宋瑾策马上前,低声禀报:“肃王所部已破西内司,现已入宫。暗卫来报,西苑一带有异动,应是肃王亲信借道潜行,试图绕过正门直逼太和殿。”

赵煜晨闻言,微抬下颌,眉头紧蹙,缰绳骤然收紧。他目光如刀,冷声道:“西苑外围小道狭,仅容三人并行。他若舍正道走此路,正中我们设伏之局。”

他当即策马加速,身后铁蹄齐鸣,战马嘶叫。他回头吩咐:“第一营即刻封锁肃章门,设拒马铁索。第二营随我绕行东巷,切入午门后方。第三营守后,务必断其退路。”

命令发出,一声鹰哨破空而起。三路人马宛如潜影,迅速分头而行,兵刃入鞘无声,暗旗贴身而动。北城夜色之下,铁骑如潮,正悄然逼近内城要道。

赵煜晨左手握缰,右手拔剑,寒光一闪映在脸上。他眸色微冷,低声道:“肃王已非夺权,而是叛国。此战之后,生死便是分界。”

他一夹马腹,战马纵跃而出,刀光未至,杀意已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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