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的江湖（二十二）

一天下午休息的时候，我说出去晒会儿太阳，没人响应。蛇佬说走一块儿去。

我俩到楼下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席地而坐。

我说，“你丫到底是不是人？那天看见你眼睛是蛇眼。”

“我是人，真的是人。我怎么听着你是在骂我？”

“你眼睛怎么有时候是蛇眼？看着不像人。没有骂街的意思啊”

“或者是你有蛇附身？你们哪儿有四大仙儿的说法吗？”

“我们哪儿也有，就是没你们这这么邪乎，我们四川蛇多，所以我们哪儿顶仙儿的多数是蛇。当年白娘子就是我们哪儿的，哈哈哈，一个四川的蛇仙，跑杭州报恩去。然后干起来了，把江苏的金山寺淹了，哈哈哈这都不挨着。”

“别扯那么远，你是怎么回事儿？”

“我家祖上救的蛇是渡劫的。所以我们家人不怕蛇，不光是我们做蛇佬的，我家其他人也不怕蛇，蛇也不咬我家人。好像是我爷爷那辈开始，是有蛇仙上身了，什么蛇见了我们也是服服贴贴的，应该是在我们手上转世，可能会投生别的了，不会再投生蛇了。我从小就跟着我爸爸干这个，没读过什么书。那会儿在四川湖南吃蛇的多，后来去了广东。有时候也会碰到有修行的蛇，就自己买下来放了，算是帮它度了劫，每次都念叨着让它好好修行，不许祸害人。”

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经历。

“说起来我小时候在北边的一个小破庙里看见过长着金冠子的大蛇，那个应该是快成精了吧？”

“那个是快变蛟了，变了蛟就能呼风唤雨了。但是蛟多半是度不过雷劫，所以蛟很少。但是真成了蛟又会兴风作浪的，实际不是它想的，只是不自知的就带了狂风暴雨的，成了祸害了，你们这不像南方，没有什么大江大河的，所以蛟带着水引发洪涝的少。但是蛇变蛟得有水才行，所以那个蛇守着那眼井。”

“你怎么知道守着井的？”

“嘿嘿，有些事儿只是外人不知道，因为哪儿有什么大家都知道。就像你去别的地方干厨子，一定会先跟当地的厨子交流一下吧。我们也一样”

“这说起来，你丫还是半拉妖精吧”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怎么就成半拉妖精了？你们北方也好些顶仙儿的，不多数都是给人家看病吗？虽然骗钱的多，但是有的真有道行，随便抓点香灰就能治病，当然，他们能治的病也多数都是虚病。其实说起来这人得病，多半跟业力有关。”

“你就是顶了个蛇仙呗？什么感觉？你们怎么交流的？”

“没有什么感觉，就是知道有另一个意识在我这，也不怎么交流。偶尔会在脑子里有个声音。是几年前回老家赶集，看见有卖蛇的，一条挺大的蛇，应该是有年头了。被人打死的。看见的时候还有口气，但是肯定是活不了了。渡劫没渡过去。花了点钱给买了，没吃 ，埋了。我们杀蛇但是我们不吃。当时也没觉得什么。过了好几天，才感觉到，好像有人跟我说谢谢我，没散了修行，但是继续修行得有肉身，想让我帮它继续修行，因为知道我家几代人都是那种度化麟虫的人。我就顺其自然了，我也不知道这做法对不对，我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偶尔会不自觉的吐舌头。从那会儿开始，杀蛇的时候，蛇基本都不反抗了。”

“你还有别的道行吗？比如说给人看看病啥？”

“没这本事，这应该是你们这帮人的事儿吧，刚来饭店的时候，第一次碰上吕师傅，他直接就用咒震了我一下，当时感觉头昏眼花，浑身酸胀麻痛的，特别难受。赶紧跟吕师傅说我是饭店新来的蛇佬，专门负责杀蛇的。吕师傅看了我一眼，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句“消停儿的，别生事。”

“你敢跟吕师傅较个劲吗？”

“真不敢。你拜吕师傅了，没准儿连你都干不过。我这个就是准备修行到超脱轮回，至少不再做麟虫。麟虫类都是冷血的，天凉一点都难受。我现在什么时候都是浑身冰凉，媳妇都不乐意跟我睡一个床。度化麟虫，也算是积善修福。总之是没为害人世，所以像吕师傅这样的人也不跟我计较。就像吕师傅说的“消停儿的，别生事”。算是给我们个面子。相安无事。

四川顶仙儿这种事儿其实很少，我们哪儿几座道家名山镇着，很少有妖敢在四川闹事。”

我们俩晒着太阳聊着天，给他递烟的时候，看见蛇佬的眼睛是立的瞳孔，就是个蛇眼。

突然才意识到，刚才一段时间跟我聊天的，可能不是蛇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