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沉睡了近一天的祁连曜睁开眼，发现自己肩头趴着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祁连晓，你给我滚出来。”祁连曜头疼欲裂，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措，“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你所见，我给我自己找了个男朋友。”祁连晓也没想要不负责任，直接认下了，“我和小李老师刚刚在一起，一不小心就做了。”

“你谈了恋爱，那我怎么办？”祁连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我也的确好好完成了任务啊。”祁连晓振振有词，“我谈恋爱不会影响你太多，只要见到小李老师的时候，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就行。”

“你冷静点，我们俩现在有病，精神病人先治病再谈恋爱，不然就是在祸害别人。”祁连曜很冷酷，但是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我认为，谈恋爱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提前和我商量；并且我才是这具身体里的主人格，你要用这具身体和人睡觉，应该提前征得我的同意。”

“你才不会同意呢，你只会工作。”祁连晓哼哼了两声。

“真是太胡闹了。”祁连曜皱眉，“我现在吃点药把你关起来，你自己反思一下。”

“欸欸欸别啊，那我的小李老师——”祁连晓还没说完，就被药物强行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祁连曜起身拿药的时候有些动静，李灿年就在这时候悠悠转醒了。

发现自己和祁连曜躺在一张床上，李灿年是懵然的。

他喝酒断片，完全想不起任何关于昨晚的记忆，只能问祁连曜：“我们，我们，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祁连曜知道的也只来自祁连晓的三言两语，他冷着脸在吃药，被祁连晓留下的烂摊子搞得头疼。

负责肯定还是要负责的，祁连曜只能坦白自己的病情：“李老师，必须要跟您说句抱歉，我患有精神分裂症，相关的病情报告在床头的柜子里，可以供您查阅。”

不同于祁连晓暧昧的“小李老师”，祁连曜叫“李老师”的时候公事公办，严肃又正经。

李灿年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精神分裂’？”

“对，实际上，昨天大部分时间在和您接触的都是我的副人格，他对您有好感，并且还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和您发生了关系。我刚刚已经靠药物把他控制起来了。”祁连曜尽量把事情说清楚，“关于昨晚，我的了解也只是皮毛，所以可能不太能为您答疑解惑。错误已经铸成，您要什么补偿尽管提，我会力所能及地实现。”

李灿年知道自己耍酒疯的脾气，闻言也有些心虚：“……不用了，都是男人，你情我愿的，也不存在谁补偿谁。”

“那好。”祁连曜不是祁连晓，他自认自己对李灿年表现得很冷酷很完美，“李老师稍微收拾一下吧，我叫人送您回去。”

李灿年应了声“好”，艰难地起身，开始捡地上散落的衣服穿。

毕竟昨晚曾经那样亲密无间地耳鬓厮磨过，看到青年身体上那些暧昧的痕迹，祁连曜也无法无动于衷。

他虽然从未亲眼看到过昨夜的画面，但思绪忍不住飘远，想象在青年身上留下那些痕迹时候是如何的疯狂。

李灿年身体不舒服，弯腰的时候这种不适感格外明显，他刚想低头去捡地上的毛衣，却有人抢先一步把它捡了起来，递到了他面前。

原来是祁连曜，很冷漠疏离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拿着毛衣，等待他接过。

“你的。”

确实是两个不一样的人格，昨天的“祁连曜”绝对不会有这样锋利的眼神。

李灿年愣了愣，伸手接过毛衣，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的嗓子有点哑，明显是昨天晚上喊得过了头。

祁连曜下意识拧眉：“看着我发愣，是在想什么？”

李灿年老老实实回答：“在想你的另一个人格，他和你好像不太一样。”

“不一样是很正常的。”祁连曜的表情瞬间更冷了，臭着脸连自己都骂，“他的言行举止过于随意，所以我一向不认同他的一些举动。”

“不好意思。”李灿年又有点愧疚，“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所以也是我打扰你了。”

“你不用道歉。”祁连曜拧眉，他不喜欢李灿年自我怪罪，“你没错，都是他的问题。”

李灿年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试图记住过什么：“他叫什么名字？”

为了切断李灿年和祁连晓之间的联系，祁连曜沉默片刻后回答：“……不重要。”

—

祁连曜的主人格真的是一个很冷淡的人格。

出于礼貌，他邀请了李灿年吃早餐，但是不同于昨天晚上餐桌上的气氛，今天的祁连曜很沉默寡言。

李灿年不太喜欢这种沉默，所以主动找话题：“本来是说了昨天吃饭是为了聊祁连佑同学在学校的情况的，结果好像忘记了。”

“哦。”这个也是祁连晓胡诌的，祁连曜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所以对这个话题兴致也不高，“无所谓，这其实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这关系到孩子的前途，很重要。”结果没想到看上去胆小的李灿年居然开口反驳了祁连曜的说法，“习惯是长期养成的，我知道祁连同学家不缺钱，也不愁未来，但是好的习惯可以让人受益终生。”

祁连曜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说：“李老师说得对，那请大概为我介绍一下吧。”

于是李灿年就开始洋洋洒洒地告状，从祁连佑无故旷课说到他带头不写作业，气壮山河慷慨激昂。

祁连曜无言地听着，偶尔触及到李灿年的目光，会点头表态。

“……大概就是这些。”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李灿年终于讲完了。

“辛苦了，喝点粥润润嗓子。”祁连曜推了一碗粥到李灿年面前，“李老师是位负责任的好老师，小佑交给你，我很放心。”

李灿年确实也渴了，大口喝了半碗粥，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看了一眼表——

“七点半了，八点我要上第一节课。”李灿年站起身，“谢谢款待，我得走了。”

“稍等。”祁连曜看着他，也站起来，突然伸出手，见李灿年下意识后缩，他轻声安抚，“别躲，有颗米粒粘在脸上了……好了，你走吧。”

摘下那颗米粒，吩咐司机把人送去学校，祁连曜忽然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有点奇怪。

他怎么会下意识去帮李灿年摘脸上的米粒呢？明明提醒对方自己摘掉，才是最理智最稳妥的做法。

肯定是收到祁连晓的影响了，祁连曜沉着脸色想，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李灿年。

食髓知味，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了。

—

李灿年接下来几天的教学，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其实一切都也有迹可循：原来班上后台最硬的祁连佑总是带头不听课不写作业，现在他一反常态对李灿年唯命是从，带着大家一起学习，再加上祁连曜被叫家长来学校时候的情况陆陆续续被传了出去，所有人都觉得李灿年不是一般的背景，只能对他推崇又客气。

李灿年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自己爱的教育起作用了，感化了这一群叛逆少年。

眼见着工作有了起色，他上下班路上都哼歌，直到路过一辆停在学校门口的商务车时，车门打开，露出里面祁连曜的脸。

李灿年愣住了，下意识问：“……怎么又来找我了，你是第二人格？”

“不是，是我，祁连曜。”依旧是很冷淡的声音，如假包换的祁连曜。

“噢，不好意思。”李灿年有些窘，“祁连总，我认错人格了。”

“没事。”早就料到祁连晓给李灿年留下的印象肯定更深一些，祁连曜飞速把这一篇揭过，“李老师，这两天的工作顺利吗？小佑可还服从管教？”

“一切都很不错，祁连佑同学也很上进，进步和提升我都看在眼里。”谈起工作，李灿年眼睛里有光。

“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祁连曜又沉默了。

李灿年如坐针毡，忍不住问：“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祁连曜语气很平静，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石破天惊，“李老师，这两天我有询问我的第二人格一些关于那一天的细节，他说他在当天晚上和你确定了情侣的关系，所以我来，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情侣的关系，在李老师心里还作数吗？”

“……我不记得了。”李灿年呆住，想了想，“我不记得，那就是不作数了吧。”

“我明白了。”祁连曜垂眼，表现淡定，“不用担心，我会转告他的。”

李灿年又有点犹豫：“那他听到了，会伤心吗？”

祁连曜毫不犹豫地说了实话：“肯定会。”

“要不……我再回想回想？”李灿年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渣了，还是斟酌一下，“不着急的话，等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况再说。”

“好。”祁连曜就点头，“等你想起来了，或者做出了决定，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那天留的号码对你一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