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不知道在做什么,只偶尔能听见不清楚的人声,沈惟一傻站了一会儿,转身拍响房间的门,“爹爹!”
爹爹不知道在做什么,迟迟不来开门,宋锐也不给他开,甚至要抱他离开,沈惟一哭着被迫远离,路上遇到福伯,福伯心疼的为他抹掉眼泪,解释道:“小公子大了,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在场,等你也大了,那些事情也会教给你的,惟一不哭好不好?”
沈惟一迷茫的看着福伯,就听福伯继续道:“惟一这么大了,该回自己房间一个人睡了,你房间又大又宽,漂亮着呢。”
沈惟一眼角还有泪珠,问:“那爹爹呢?爹爹跟我过去陪我睡吗?”
福伯说:“往后小公子会有翠翠陪着,在你长大之前,都是翠翠陪着他。”
沈惟一一下子就慌了,“不要不要!我要爹爹!”
眼泪夺眶而出,沈惟一顿时号啕大哭,挣扎着要福伯放他下去,别看他小,还挺有劲儿,福伯抱不住他,只好把他放下,脚刚落地,就往回奔,宋锐和福伯赶紧跟上。
再次被宋锐抱起来远离时,沈惟一哭声凄惨,一直捶宋锐肩膀要回去,哭声引来魏如凝,焦急问怎么回事,得到宋锐解释后,魏如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沈惟一解释,只好说:“爹爹还未娶妻,有些事总是要提前明白的,日后惟一也会明白,现在就不要回去打扰爹爹了好吗?”
沈惟一趴在宋锐肩头哭泣不止,“不好不好,我要爹爹,爹爹,我要回去找爹爹!”
魏如凝无奈,只好同意让他回去。
拱门与拱门间铺有一段鹅暖石路,沈惟一跑得极快,不小心摔了一跤,掌心蹭破皮,血珠慢慢往外渗,离他最近的宋锐立马将他扶起,福伯与沈夫人赶上要查看伤势时,沈惟一任性道:“我要找爹爹!让我找爹爹!”
说完固执的继续往回跑,到了,疯狂拍打房门,哭声震天,哭得嗓子一颤一颤,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落,谁来哄都不好使。
“啊呜呜呜呜呜呜……爹爹!爹爹!”
“开门!我要爹爹!”
“开门!爹爹开门!”
沈夫人想给他看看伤势,他哭得眼眶通红,瞧着好不可怜,“夫人,我要爹爹,可不可以帮我开门,我要爹爹。”
沈夫人无奈,拍拍门,朝里面道:“翠翠出来!”
门开了。
沈惟一扭头去看,从泪眼朦胧里看见翠翠红着脸离去,沈惟一飞快地跑进屋里,沈沛白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就是衣衫有些凌乱,脸颊也一片红晕,不许其他人进屋。
“爹爹!”沈惟一坐沈沛白怀里,抱着他大声哭泣,“让翠翠走!不喜欢翠翠!”
沈沛白自己都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先安慰沈惟一:“翠翠已经走了,惟一不哭。”
沈惟一的意思是要翠翠离开沈家,不是只离开沈沛白的房间那么简单,正颤着哭腔想继续解释,突然在沈沛白身上闻到陌生的香气。
这香气沈惟一记得,就是那个翠翠身上有的。
毫无征兆的,沈惟一哭得更厉害,眼睛都睁不开,哭得脸颊都通红,哭声颤抖,“让翠翠走!讨厌翠翠,讨厌翠翠!”
不得不承认沈惟一虽然看着瘦小,但挺结实,越长大劲儿越大,这般固执的抱着沈沛白,居然让沈沛白感到有瞬间的窒息,毫无挣脱的胜算。
他只能拍拍沈惟一后背,安抚道:“她真的走了,房门都关上,不让她进来了。”
沈惟一道:“走!不来我们家!让她去别人家!”
沈沛白尴尬笑笑,“好……让她去别人家。”
等稍微缓和,沈沛白想理理衣衫,毕竟方才被翠翠给弄乱,没来得及整理又被沈惟一一阵乱蹭,此时最外层衣裳的一边耷拉在手肘,看着着实不端。
沈沛白说:“惟一可不可以先松开我,我理理衣襟。”
沈惟一反应强烈,“不要不要!爹爹去沐浴,去沐浴!”
脖颈被死死圈住,沈沛白完全挣不开,沈惟一哭得太可怜了,这么乖巧的一张小脸上全是泪痕,眼睛红彤彤的,眼睫早已湿润一片,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正好沈沛白也想沐浴,他从小没让旁人靠近过,连最亲近的近侍也只有宋锐一人,换衣沐浴这类事都不让宋锐帮忙,刚才翠翠那些言语真是吓到他了,更惶恐翠翠还让他别害羞,说什么脱了衣衫就不会再害羞之类的话。
沈沛白明白翠翠是来教他什么的,可他不想学,也做好了不会娶妻的打算,翠翠的手不老实,尽往不该碰的地方去摸,哪怕隔着衣衫,他光是想想就还脸红,也觉得自己该去沐浴缓缓,换身衣服。
他坐在水里,热气缭绕,不怎么自在的往身上浇水,身边时不时还能听见沈惟一的哭腔,一扭头就能看见沈惟一趴在浴桶边缘正眼巴巴看他。
视线对上的瞬间,沈惟一嘴一瘪,又要哭,沈沛白捏住他下巴,问:“小哭包,还哭呢?”
沈惟一嘟嘟囔囔颤抖着声线小哭几声,委委屈屈的,自己也爬进去,衣裳都还穿着,全湿了也不管,只道:“爹爹洗干净,多洗几遍。”
沈沛白无奈,叫人换水,把沈惟一湿掉的衣裳也除去,自己也再洗一遍,握着沈惟一手腕时发现掌心有血迹,拧拧眉,问:“怎么弄的?”
沈惟一强忍着不哭,手伸进水里,捧水往沈沛白身上浇,沈沛白再看一眼他手心的伤,只有点点血迹,伤口已经泡白,看着不是太严重,但沈惟一从小到大就没磕着碰着过,身上一点疤痕都没有,突然多了挫伤,沈沛白心里挺不是滋味。
“身上还有其他地方有伤吗?”沈沛白让沈惟一站好,转一圈,仔仔细细看还有没有其他伤痕,“是有人欺负你吗?”
然后在膝盖也发现挫伤,比手心严重,红红的一块儿,看着格外突兀。
沈惟一摇摇脑袋,“我自己摔的。”
“你赶紧出去,叫福伯找李大夫来看看。”
沈沛白拿干巾帕给沈惟一擦身上的水珠,要给他穿衣服,沈惟一挺倔强,往下一蹲,整个人都没入水里,沈沛白慌慌张张把他提起来,他往外吐水,捧水面的花瓣往沈沛白身上洒。
之前一起沐浴时顶多玩会儿水就会听话的出去穿衣,这次太不听话了,沈沛白疑惑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讨厌翠翠,讨厌翠翠!”沈惟一把花瓣往沈沛白身上放,多到快从水里溢出来,“爹爹洗,香香的,跟惟一身上一样的香,不要翠翠。”
沈沛白略带严肃道:“沈惟一,你会着凉的。”
沈惟一用还肿着的眼睛看沈沛白,嘴一撇又要哭,“爹爹讨厌我了吗?”
“没有——”
“爹爹喜欢翠翠,不喜欢我。”
沈惟一又哭闹不止,眼泪不停流淌,沈沛白只能软了语气哄:“我不喜欢翠翠,以后也不会喜欢,只喜欢惟一。”
沈惟一像是不敢相信他的话,哭闹声迟迟不停,沈沛白刚想问一句:“沈惟一,你是在无理取闹吗?”
刚张嘴,沈惟一狠狠打了个喷嚏,鼻头通红,头发也还湿着,容易着凉,沈沛白顿时又不舍得骂他,于是道:“不洗了,穿衣服,睡觉。”
沈惟一吸吸鼻子,不肯出去,“爹爹洗,再洗。”
沈沛白耐着心解释:“沈惟一,我身上全是花香,再洗我要掉一层皮了。”
沈惟一不知道该怎么办,哭着任由沈沛白把他拽出浴桶,擦干身上的水珠穿好衣服,再叫来李大夫给他看手心和膝盖的伤,他到了饭点什么都不吃,始终跨坐在沈沛白怀里,搂着脖颈说什么都不撒手,魏如凝哄不走,沈庭霖也哄不走,最后沈沛白也没吃晚饭,在房间备了零嘴点心,带沈惟一回房睡觉。
“好了,翠翠不会来,房门锁好了。”
沈惟一生怕自己再被丢出去,连睡觉都要紧紧抓着沈沛白,哭得头疼难受也不睡觉,就怕自己一睡着就会被抱出去,然后那个翠翠又要来。
“松一松手好不好?福伯逗你玩呢,你还跟我一起睡,不送你回自己房间,翠翠更不会再进来。”
阿娘说沈惟一该到自己一个人睡觉的年纪,原本想趁这个机会让沈惟一一个人睡,沈沛白原也觉得沈惟一该回他自己房间了,没想到反应这么大,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缓缓,等沈惟一再大些,讲道理也能听懂。
沈惟一更紧的攥着沈沛白衣角,害怕道:“不松不松,爹爹骗人。”
沈惟一总觉得还有翠翠的味道在环绕,哭着哭着,把眼泪全蹭沈沛白脖颈处,想借此抹去不喜欢的味道。
沈沛白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蹙眉想起翠翠靠近时香囊掉他身上,只不过他腿脚不便又要防着被翠翠脱衣服,那香囊便在他身上多待了些时刻。
可现在哪里还有那味道?沈惟一莫不是鼻子出问题了?
再哄不好,今晚怕是别想睡了,沈惟一眼睛和嗓子也该废了。
沈沛白叹息一声,手往帐子上一指,问:“惟一是闻到其他味道了吗?”
沈惟一痛哭的同时还能分出心思点头。
帐子上的香囊根本就与翠翠的不一样,但沈沛白还是叫来下人把香囊取走,然后问:“现在还有味道吗?”
沈沛白闻着余香还在,但沈惟一吸吸鼻子,说:“没有了。”
沈惟一心里总算好受一点,闻不到那股讨厌的香气,不是鼻子的原因,他就是过不了心里的坎,他从有记忆起就跟着他爹爹一起睡,凭什么以后要让翠翠跟他爹爹一起睡?
那他睡哪儿呢?他可不想回自己房间一个人睡。
没人能跟他抢沈沛白,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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