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跟我比,你在长,我也在长呀。”比划间,沈惟一衣衫被蹭乱,沈沛白给他重新整理得好好的,“五岁了,再有两个月要入学,我给你买了最流行的书袋和笔筒,去了学堂还有好多跟你同样大的小朋友,记得听先生的话,不许逃课和欺负同窗。”
说实话,沈惟一现在打人还是挺疼的,看着瘦瘦的,劲儿特别大,沈沛白不担心他被人欺负,担心他把其他小朋友打哭。
“陆叔叔家的小公子会与你一同入学,他胆儿小,要是有人欺负他,你多照顾着他。”
“好!”沈惟一毫不犹豫答应,“谁敢欺负辰辰,我一拳打跑一个。”
下午沈惟一自己出去玩,回来时抱着一个小篮子,找沈沛白说是辰辰给的枇杷,坐书案对面边吃边说好好吃,可惜马上要没了。
沈沛白停笔,撑着下巴看他好好吃的样子,浅浅笑着,不假思索道:“咱也在院子里种两棵枇杷树,明年你就有一整树的枇杷可以吃。”
沈惟一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种在柿子树旁边吗?我想吃完枇杷吃柿子。”
“好。”沈沛白笑着回应,“今年柿子和石榴成熟,你可以邀请辰辰一起来摘。”
沈惟一嘿嘿傻笑,宛若已经看见枇杷树结果,金黄的果子结了满树,吃都吃不完,晚上还在畅想,赶不走,沈沛白还在学习,他不睡觉,非赖着沈沛白一起看书。
但沈惟一又看不懂文字,看几眼就犯困,沈沛白念给他听,也听不懂,还使性子不去床上睡觉,在沈沛白怀里动来动去,转了个身跨坐在沈沛白身上,抱着他脖子就睡了。
睡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在沈沛白胸膛蹭来蹭去,重新找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
想来这样睡总是不舒服的,沈沛白稍微动了动,把双腿挪过来,就地躺下,这样沈惟一就是趴在他胸膛上睡觉,舒服多了,他便拿起刚才在看的书,继续看起来。
仲夏炎热,沈惟一一直这样趴着,脸上都被热出汗,脸颊睡的红红的,手还抓紧了沈沛白衣襟不放,生怕有人趁他睡着要把他抱走。
书案底下有沈惟一乱扔的蒲扇,沈沛白伸长手够过来,轻轻给沈惟一扇着,时不时戳戳睡红的小脸儿,看沈惟一的睫毛又长又密,睡着了还能看出这张脸很是乖巧。
近几日翠翠有些苦恼。
不敢去找沈沛白,怕碰上沈惟一,也不敢再送书去,听说小公子不看。
这样不行啊,职责所在,翠翠犹豫要不要送几幅画册去,不用书籍那样文字加配图连成故事描述,直接就送画去,说不定小公子一时好奇就会看上一眼,看一眼赚一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看开窍了,非得把小公子给教会了好功成身退,在沈家养老。
挑好画册后翠翠觉得有些饿,想去后厨蹭点吃的,蕙姨估摸着今晚惟一不会来,悄眯眯拿了烧土豆给翠翠分享。
不巧的是,沈惟一也听说后厨在烧土豆,特意让人传话给他留一个,没想到给辰辰庆祝生辰玩疯了来晚了些,就听说特意给他留的烧土豆没了。
原本吃完了也就算了,好巧不巧沈惟一来时翠翠正吃了一半,翠翠尴尬的看着沈惟一,道:“对不起……奴婢再给您烧一个?”
沈惟一握拳,愤怒的从鼻腔发出一声“哼!”转身跑了。
“这都不罚我呀?”翠翠苦兮兮笑着,觉得手里的烧土豆很是烫手。
银棠说:“惟一很好的,这点小事怎么可能生你气,你看别人家谁家公子会跟我们一起吃烧土豆,别说那些个富贵公子不吃,主家也是不允许他们与我们一起吃的。”
芳姨说:“你别看惟一看着挺瘦,劲儿可大呢,老孟采买了新鲜蔬菜运回厨房,一大车子,可沉,惟一来帮忙运,一次能拿好几颗大白菜。”
翠翠心安理得继续吃着烧土豆,道:“那小公子把他养挺好。”
孟叔是来厨房最久的人,看着沈沛白长大的,闻言边往锅里加水,边道:“小公子养什么都很好,什么毛毛虫,小松鼠,蚕宝宝,小兔子,个个养的白白胖胖,个个都是寿终正寝。”
翠翠问:“小公子这么喜欢养小动物呀?现在呢?还养吗?”
孟叔说:“现在不开始养孩子了吗,原本房间里有只挺老的鹦鹉,寿终正寝后,小公子就把惟一抱回房养着了。”
翠翠见识过带不好哄的小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在心里由衷感叹,小孩子都能养,可太厉害了。
银棠刚切好山药,装盆时道:“惟一可难哄了,哭起来能把嗓子哭哑,夫人都没法,也就小公子能搞定。”
翠翠眼里透着崇拜,“沈夫人好幸福啊,一下子拥有两个这样的儿子。”忽然想起什么来,紧接着道:“哎不对,惟一公子怎么叫小公子爹爹呢?”
孟叔收拾摘菜剩下的叶子,笑了一下,道:“他啊,有样学样,都叫这么多年了,难改。小公子叫沈公子阿爹,他听见了,就叫小公子爹爹,今早上福伯说还听见他叫小公子阿娘,小公子脸都红了,说不许叫。”
满池夏色。
沈惟一还突发奇想问“懿懿”是谁,记忆里听见有人这样叫过。
八角亭外荷花开得正艳,满池涟漪,五曲桥两侧放眼望去美景一片,沈沛白坐八角亭里喝茶,面不改色道:“是我。”
沈惟一坐姿新奇的趴在美人靠上看下人采摘莲蓬,实在好奇,回头无比认真叫了一声:“懿懿。”
沈沛白耳尖红了一瞬。
路过的船只叫了一声“惟一”,往上递来一支荷花给沈惟一玩,沈惟一握着荷花爱不释手,无意看见沈沛白红掉的耳尖,疑惑问:“懿懿,你耳朵好红。”
“沈惟一……”沈沛白拦下沈惟一要摸他耳朵的手,犹犹豫豫解释道,“懿懿是长辈们叫的,你不能叫。”
“那为什么我只叫沈惟一?我也想有你这样的名字。”沈惟一好奇心重,非要问个明白,“辰辰也只叫陆靖辰,为什么我们没有沈懿这样的名字?”
沈沛白不想现在告诉沈惟一他是捡来的,“因为……你们还小,等大了就有了,我是阿爹阿娘提前给我取的。”因为当初沈惟一被送来时只知道他生辰,并不知道名字,想来他原先的阿爹阿娘也取过,若有一日亲生父母寻来,该叫什么还得叫什么,所以沈沛白一开始就为他取的是字。
“那你也提前给我取不好吗?”沈惟一感觉沈沛白不喜欢他了,眼神有些受伤,“我不是你生的吗?”
“嘘!”沈惟一音量不小,沈沛白听了都想上手捂嘴,尴尬的环顾四周,幸好没人注意这边,“这么多人呢,会听见的。”
底下船只偶尔经过,岸上也有人走动,还时不时有人送莲子来八角亭,那样的话让人听见,沈沛白还要不要脸了。
沈惟一捧着荷花撒娇:“那爹爹给我取嘛,我也要提前有自己的名字。”
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睛清澈明亮,沈沛白歪歪头,略加思索,道:“叫‘沈清’吧。你先记着,等你大了,若是不喜欢,再叫阿爹阿娘重新给你取。”
话音刚落,就见沈惟一起身,身姿笔直,深呼吸一口气,神情严肃。
沈沛白以为他不喜欢。
沈惟一冲荷塘里忙碌的下人大喊:“我有名字了!!!”
往后沈惟一是他,沈清也是他,清澈的清,清州的清。
近日闷热,都不爱在家里待,街上也热,沈惟一不爱出门,正好庭院假山嶙峋,夏季天暑,假山洞里凉快,沈沛白出门时他很喜欢躲里面玩。
假山空间不大,于小孩子而言足够,天天有人打扫检查,住进去都很干净,沈沛白见沈惟一喜欢,就让人进了矮几装进去,摆上莲子冰糕,再弄上副小小的茶具,装上半壶冰镇去暑汤,沈惟一就能带上玩具在里面待一整天。
沈沛白偶尔去看看他一个人待得好不好,刚进去就被发现,沈惟一原本躺在竹席上看画本,一只脚翘在另一边的膝盖上,脚尖晃啊晃的,悠哉悠哉好不自在,洞口阴影压下,他眼往上一抬,就看见沈沛白被人推着进去,沈惟一赶紧翻身坐起,丢了画本去推他哥。
“哥下学了吗?可以陪我玩了吗?”
沈沛白环顾四周,洞里早已不是最初的单调模样,沈惟一每日往里塞点东西,到现在已经有了书房雏形,壁上挂着山水画,矮几上放有一叠厚厚典籍,去暑汤旁边还挤着笔架,旁边箱子里肉眼可见好多玩具,角落里还有一盆小小的荷花,开了一点花苞影子,约莫近日便会盛开。
沈惟一倒着冰镇去暑汤,颇有一副小主人姿态,用的却是自己平常喝的碗,“哥喝汤,凉凉的,好喝。”说完给福伯也倒上一碗,用的客人的新碗,“福伯也喝。”
“好好好,谢谢惟一呀。”福伯眉开眼笑,喝了一口,见沈沛白在看墙上挂画,说,“集市摊位买的,比不上小公子书房名画值钱,哄惟一玩的。”
沈沛白说:“福伯费心了。”
沈惟一忙说:“画是福伯送我的,福伯说我老是盯着哥书房的画看,就去摊上买了这副送我。还有这些书——”
沈惟一跪在地上,一本一本搬运典籍到沈沛白面前给他看,但也说不明白,“书看不懂,公子不要,福伯也不要,我要。”
福伯解释道:“沈公子送的,公子说这些是小公子刚学字时看的,早就用不着,小的整理时看惟一喜欢,就给他打发时间了。”
沈沛白顺手翻了翻,里面少有配图,估计沈惟一也就能看懂个大概,一知半解,到时候估计又得抱着书去找他问什么意思,要他给讲讲。
沈沛白笑了笑,打趣问:“沈惟一,学我啊?”
整个山洞,俨然就是与沈沛白书房差不多的布置,仿佛一个小盗版。
沈惟一连连点头,乖巧模样,小心思被戳穿反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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