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果真又长高了一点,这根柱子目前为止一共有四道划痕,每年沈惟一生辰日时会划上一道,用以记录沈惟一成长。

沈沛白笑着说:“惟一四岁了,又长高了一点。”

沈惟一拿手在自己头顶比划,再踮脚比比自己长到沈沛白哪里,发现马上到肩膀了,很开心问:“五岁时能跟爹爹一样高吗?”

沈沛白如实道:“可能不太行。”

然后在沈惟一眼里的光暗下去前话音一转,继续道:“多吃点饭饭和肉肉应该可以。”

沈惟一眼睛再次亮起来,“明日我想吃粉蒸肉!”

后厨得了消息,在原本计划里紧急多加一道菜,一大早还在忙活呢,沈惟一又趁沈沛白不在家时跑去厨房,学着烧火的人那样,手里攥着一块儿干柴,守着灶台里的火跃跃欲试,吓得银棠不得不一眼不眨盯着他。

半个时辰后,听闻沈沛白归家,沈惟一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捏着一片粉蒸肉,穿梭在沈家一道又一道长廊,摇摇晃晃朝书房跑去时,粉蒸肉也跟着一晃一晃,但沈惟一拿得很紧,始终没有掉在地上。

半道上咬一口,肉蒸得很烂,一口咬下去,留下整齐牙印,弯弯的,像月牙。

沈沛白已经在书房坐了好一会儿,沈惟一才洗干净手姗姗来迟,进去前擦擦嘴,从背后抱住沈沛白,什么也没说,只安静抱着。

沈沛白问:“整天待在家里,是不是很无聊?”

“会有一点。”沈惟一在旁边跪坐好,贴着沈沛白,努努嘴看他在写什么,“爹爹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经常见不到你。”

沈沛白想,惟一该出去交交朋友,该跟小朋友一起玩,整天在家里等他也不是办法,便道:“陆叔叔家的小公子与你年纪相仿,明年是要与你一同入学的,改天带你去找他玩好不好?”

“不要不要,不跟别人玩。”沈惟一想也不想便拒绝,仰躺在沈沛白腿上把玩沈沛白的头发,“爹爹跟我玩就好,我等爹爹先忙。”

“这样不行的呀,你要交朋友。”沈沛白左手托着沈惟一后脑,捏捏耳朵,右手执笔继续写着,丝毫不受影响,还能说话,“小朋友长大了都是要离家的,要跟朋友一起入学,一起玩,同甘共苦,与友分忧。很多在家见不到的东西,都可以与朋友一起去见。”

沈惟一还是说:“不要不要,要跟爹爹一起。”

沈沛白笑笑,没再说话。沈惟一就是太小了,这么小个小不点,也没入学,平时大家都忙,就只有阿娘和福伯时不时有时间带他出门逛逛,都没机会多认识几个小朋友,就那陆家小公子,也才见过几面,陆小公子可经常念叨要找他玩,他倒好,整天不是往厨房跑,就是在沈家各个角落自己玩,等着沈沛白回来。

再过几天吧,闲了就带沈惟一出门,清州这么大,正好阿爹过几日也有时间,带阿娘一起出门逛逛。

东风楼设有宴会,邀清州富商携带家眷出席,沈庭霖一手抱着沈惟一,一手推着沈沛白,沈夫人魏如凝挽着他胳膊,一家人有说有笑进去,迎面遇到陆续一家。

方圆数城皆知清州有两大买卖最为出名,一为沈家布庄,二为陆家药园,沈家沈庭霖与陆家陆续自小结识,关系甚好,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两家本应往来密切,奈何陆夫人孕时丈夫一直在外忙碌,产后性情大变,一言不合就寻死觅活,陆续只好哪儿都不去,专心在家带孩子陪夫人。

平日魏如凝也爱找陆夫人一同赏花,后来陆夫人谁也不见,魏如凝也没办法,只偶尔送点点心和新出布料,希望陆夫人心情能好上一些,至今,两人已经三年多未见。

“念念,好久不见呀,我是阿凝。”魏如凝先笑着开口,声音轻缓,怕惊扰到好不容易能哄出门的陆夫人。

沈沛白也拱手行礼,叫着:“陆叔叔,念念姨。”沈惟一听见,忙不迭学着沈沛白的模样叫道:“陆叔叔,念念姨。”

沈庭霖与陆续寒暄后,也柔声道:“庄子新来的琉璃纱很是漂亮,改日裁好叫阿凝给弟妹送去。”

原本陆夫人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直至听见沈惟一声音,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攥紧陆续袖子,惊恐的四处张望,陆续连连安抚:“马上去找,夫人别急。”

那陆小公子爱玩,此时不知去了哪里,正到处找呢。

沈庭霖将沈沛白与沈惟一安置在角落,也跟着去找,桌上放有荷花酥,沈惟一手拨着小风车,一边很自然张嘴由沈沛白喂。

忽然身体一僵,感觉脚边有东西,“啊”了一声,弯腰掀桌布望去。

沈沛白也随着他视线往下望,就看见大家都在找寻的陆小公子正坐在桌子底下安安静静捡沈惟一漏掉的荷花酥吃。

宴会开始,沈沛白认认真真听完全程,像阿爹一样,举止投足皆是得体,偶尔被人提及,也能得心应手回应,举茶代酒为敬。

除此之外,还要时不时防着沈惟一乱吃乱跑,令人惊喜的是,沈惟一全程安安静静,哪儿都没去,除偶尔够不到要吃的菜会戳戳沈沛白后腰,其余时间都一言不发专心吃着自己的菜,倒是懂重要场合不能捣乱。

沈沛白十四岁,这是最让阿爹阿娘担心的一年,卦象成不成真,就看这一年造化,忙得天昏地暗的表哥也终于能歇歇,特意找了时间来清州看他。

“懿懿长大了就不想我,一次也不去浔州看我。”魏子煜从石榴树上跳下,把摘的石榴递给沈沛白,视线越过他,看向轮椅旁边在草地上玩布老虎入了迷的小家伙,扬唇打趣,“这童养夫还是在玩布老虎的年纪,懿懿,还得养多久才能成婚啊?”

魏子煜比沈沛白大五岁,两人从小关系好,魏子煜仗着自己比沈沛白年长,经常开玩笑问沈沛白娶亲时希望收到什么贺礼,好提前准备,现下有了童养夫,更要打趣一嘴。

枝叶扶疏之间,暖阳照彻,沈沛白微微红了脸,偏头小声道:“哥哥又取笑我。”

这一偏头,刚好和抬头看他的沈惟一对上视线,沈惟一模样呆呆的,好似很迷茫,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早就被困在沈家,从小就成了别人童养夫。

沈沛白更感羞耻,还听见魏子煜越加爽朗的笑声,随即魏子煜往前一步,揪着沈惟一后腰腰带把人拎起来看,拎得高高的,沈惟一像不会说话的棉花玩具,在空中愣了一下,害怕地挣扎。

沈沛白道:“哥,你放他下来,他害怕。”

“男孩子就应该历练,怕什么。”话虽如此,魏子煜还是把人放下,“沈惟一,日后沈家靠你扛着呢,这么大的重担,你可得抗住了,听见了吗?”

“哥你别跟他说这些,他听不懂。”沈沛白接住朝他爬过来的沈惟一,任由沈惟一抱住他腿,又顺势爬他身上坐他怀里,抱着脖颈不愿撒手。

“孩子就得从小锻炼嘛,等懂了再说,就晚了。”魏子煜一说话,就喜欢摸沈惟一脑袋,他一摸,沈惟一就更加往沈沛白怀里钻,抱沈沛白的脖颈更紧,闭着眼一言不发,沈沛白知道,惟一这是在生闷气。

魏子煜仗着沈惟一听不懂,还要继续开玩笑,“是吧惟一,以后沈家得靠你扛着,你是要负责照顾好你夫君的。”

“哥哥!”沈沛白不喜欢听到这种话,也不希望沈惟一听见,两手捂住沈惟一耳朵,又羞又恼道,“婚事不是儿戏,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惟一还小,不要让他听见这些。”

魏子煜又问:“那沈家怎么办?我听姑姑的意思,是要你悠闲自得快乐养老就好,不想你太累太忙,可等姑姑和姑父老了,沈家是要有人管的呀?”

沈沛白说:“阿爹已经在减小庄子生意了,等我再大些,就可以让我管了。”

“哦~”魏子煜摸着下巴,沉思一番,“难怪浔州那边的货姑父说要退出,天崇的生意更是一口回绝,原来是这样。”

手心的石榴被高高抛起再接住,魏子煜继续道:“没事沈懿,姑父还很年轻,等他管不了了,沈惟一也该大了,可以帮着你打理,你也不至于太辛苦。”

沈惟一耳朵被捂太久,不乐意了,脑袋乱动要沈沛白松手,在他耳畔软软叫着:“哥哥……”

沈沛白微愣,怎么又叫哥哥了?

魏子煜蹲在旁边,把红红的石榴递给沈惟一,笑问:“是在叫我吗?”

沈惟一再次把脑袋埋进沈沛白脖颈,双手紧紧抱着,两只脚在腰间乱晃,稚声道:“不要不要,不叫你。”

这般抗拒模样,倒像是对魏子煜有很大意见,魏子煜成心逗他,要把他从沈沛白身上弄下来,沈惟一察觉到有人抱他,动的更厉害,宛若长了八只手,死死抱着沈沛白不放。

挣扎中沈沛白艰难道:“哥哥别逗了,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闻言魏子煜停手,沈沛白拍拍沈惟一肩膀,低声哄道:“惟一先松松好不好?”

沈惟一不听不语,固执地不撒手,直到听见魏子煜说:“还不松手,你爹爹脖子都要被你勒断了。”

沈惟一猛地松开,低头一看,他爹爹墨黑发丝间未被遮挡的地方,果然红红的一片。

沈惟一重新抱住沈沛白,手指在那片红痕轻轻划过,低声喊:“爹爹……”

“没事,不疼。”沈沛白哄好沈惟一,把魏子煜给他的石榴放沈惟一手心,“惟一给我剥石榴好不好?我想吃。”

“嗯嗯!”

宋锐拿小刀把石榴划开小口,再还给沈惟一,拿着小碗等着装,魏子煜又要去逗沈惟一,故意在他眼前扮丑脸,沈惟一“哼”了一声,背过身去继续剥石榴,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这小玩意儿一逗就叽里咕噜,还挺好玩。”魏子煜追着逗沈惟一,半点长辈样子都没有。

沈沛白端坐在轮椅里,脑后发髻被沈惟一碰乱,月白色发带松散,混在发丝间,神情温柔地看着在生闷气的沈惟一,好言相劝道:“惟一是有脾气的,哥哥再逗,他真的要讨厌你了。”

魏子煜听着这对沈惟一性情了如指掌的语气,颇为不解问:“哎不是我说你,懿懿,干嘛把沈惟一当儿子养了?”

嗯?沈沛白的笑里也有疑问。

不然呢?真要当童养夫养吗?

沈沛白眨了下眼,说:“惟一叫我爹爹呀。”

“爹爹!”闻言沈惟一转身,以为在叫他,把剥出来的几粒石榴籽喂给沈沛白,身体斜斜地靠着轮椅,低头继续剥石榴。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