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朝着她眼角探去,想要替她扫去那一片雪花。
虞含景不曾挪动,她看着宋枕弦的动作,随后又见他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蜷缩,终是无声地将手收了回去。
“抱歉二娘子,是在下思虑不周,竟忘记男女授受不亲之事。”
虞含景眼角的雪花已经化了,她拭去眼角的雪水:“无妨,没想到真下雪了,公子说得还挺准。”
宋枕弦笑笑:“快些回屋吧,明日虞大娘子回门,二娘子还得早起。”
“好,公子早些休息,雪夜冷,我让人在你房里添些炭火。”
“多谢二娘子。”
虞含景先行离开,宋枕弦默默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待她彻底离开后,伍周才从院墙里翻进来。
“如何?”
“公子果然没猜错,属下趁他在马车上睡着时偷偷把了脉,赵公子确实命不久矣。”
宋枕弦叹气转身往屋里走:“可惜了。”
伍周跟上去:“公子让我去找他可是怀疑他与那件事有关。”
宋枕弦摇头没讲话。
既然虞伯阳已答应要将虞含景许配给他,纵使现在他与虞含景还未达到婚嫁地步。他也不允眼前出现碍眼的人,就连赵衡齐这种病秧子也不行。
一切都必须在他计划之内,若超出计划之外,那就只能想些不太仁义的法子出来。
他回到屋内时,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屋内暖和不少,宋枕弦走到炭盆前用钳子夹起一块炭放入火盆。
丢下钳子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感受火炭带来的温暖。
伍周是住在他房里,他正在打地铺,虞含景原本是给他了一间屋子,可伍周说什么都要跟在公子身边,虞含景拿他没办法,便多给了几床被子,免得晚上被冻醒。
铺好后伍周走到他身侧,微红色的火光打在宋枕弦脸上,给他脸上渡上一层漂亮朦胧色。宋枕弦眼神迷离,目不转睛盯着炭火。
像是透过这盆炭火在看其他东西。
“伍周,假如当晚那场火宋府上下没被下迷药,就有人会发现着火,就会像二娘子一样将所有人救出来。”
“公子,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知道,以后不会再提,天色不晚歇息吧。”
雪又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也大雪连天,整座城像是披上一件白色大氅,神秘且高贵。
虞含景早早便开始让厨房准备饭菜,今日阿姐回门她一定要将阿姐喜欢吃得菜都端上饭桌,吩咐完后她又去到虞伯阳房里。
不难看出虞伯阳是一夜没睡,虞含景推门而入时他正跪在裴诗柳的画像前喃喃自语。虞含景不知他是故意做戏给她看,还是真心悔过。
她放下手上东西:“今日阿姐回门,你不必过去,我会告知她你身子不适,阿姐会理解。”
虞伯阳有气无力回道:“好,我不出去。”
虞含景走到他身边,一把将画像取下来收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对着一张画像就妄想我娘原谅你,与其求死人原谅你,不如先想想该怎么让我这个活人原谅你。”
“你不会原谅我的。”
“知道便好,娘的画像我就收走了,你好自为之。”
虞含景摔门而出。
留下虞伯阳独自在屋内,一时他竟觉得恍如隔世,到底是从何时起父女之间的情分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是从他执意要带何氏进门;是先夫人死时他不在身侧;亦或是包庇何氏下毒。
过往种种,落得现在他没有一点冤枉。
他起身走到门前推开门,望着虞含景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水雾泛在眼中,视线模糊。
千言万语汇不出一句完整话来,他只得默默望着虞含景离去的背影。
他错得太多太多,现下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办法弥补她们姊妹二人。
虞含景回到院中,周嬷嬷正守着人打扫院子里的积雪,阿梦则是在一旁偷懒小憩。
周嬷嬷接连叫了好几声阿梦都未将他叫醒,周嬷嬷嘀咕着:“这小子莫不是昨晚又偷偷出府去找那些小乞儿玩,讲过百遍,不许他去竟还去,真是不听教。”
宋香一听,她弯腰抓了一把雪将其搓成雪球,稳稳砸在阿梦额上,力道不轻不重,将好把人砸醒,雪球瞬间撒开尽数落在阿梦脸上。
冰得阿梦神清气爽。
他睁开眼:“谁打我?”
宋香道:“是我,周嬷嬷在叫你。”
阿梦想着宋香刚入府,便就不与她计较,他双手搓了搓脸,一瘸一拐地跑向周嬷嬷,周嬷嬷见状便问他腿是怎么回事。
阿梦却说是早上下床时不注意扭到,周嬷嬷一听就觉着他是在骗人,便拿出虞含景来吓唬他。
“你若再诓骗我,当心我去告诉二娘子,让二娘子来收拾你。”
阿梦瞬间怂了下来他好言好语地缠着周嬷嬷让她不要讲此事告诉虞含景,周嬷嬷这才软下心来再次询问他这伤到底是如何得来。
阿梦:“昨夜下雪,我担心那些小乞儿抗不过去,我就带了些衣裳和棉被过去,原本是想走大门,谁知我发现二娘子与宋公子在门前,我就翻墙出去,下地时不小心扭了一下,伤势不重。好嬷嬷你可千万别告诉二娘子,否则她又该责罚我了。”
“你把你的东西分给了那些乞儿,那你呢?”
“我在府上有吃有喝有住,衣裳有这一身过冬便够了,可那些人比我年纪还小,只怕是没了这些便挨不过这个冬。”
阿梦从前也是小乞儿,若不是运气好被捡了回来,恐怕早死了。他不想麻烦虞含景,便每月将自己的月钱都给了那些小乞儿,时不时又拿些东西给他们。
周嬷嬷:“你这小子,做好事还偷偷摸摸,我同你说过几百次,不要晚上出去,要去就白日里去,偏你不听。”
“白日跟在二娘子身边哪有空闲去,只得晚上去。”
周嬷嬷从身上摸出二钱银子给阿梦,阿梦连连摆手:“周嬷嬷,我不能要你的银子,这都是你攒着养老的,我不能要。”
周嬷嬷硬往他身上塞:“给你你便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我养老的钱早就攒够了,拿着钱去找大夫瞧一瞧脚上的伤,可别再去接济那些小乞儿了。”
她是看着阿梦长大的,知道这孩子心善,看他房里就能知道,他全部家当就只剩下一床棉被以及身上这一身衣裳。
空无一物,连老鼠见了都得绕道而行。
“那就多谢周嬷嬷,等我发了月钱就把钱还你。”阿梦将钱放入空空如也的钱袋子里塞入怀中。
虞含景在房内叫宋香,宋香随即进入房间,虞含景手上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她问:“你可识字?”
“识得一些。”
“那好,你刚入城中这些商铺老板都不认得你,拿着这些钱去这几家店铺里买些东西回来,记得要从掌柜手里亲自买。”虞含景拿出一袋子钱压在纸张上面。
又道:“对了,若可以,把账本给我偷出来。”
宋香望向桌角另一端道:“这上面几家商铺的账本不是在这里吗。”
“我要的是真正的账本,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是二娘子。”
宋香与周嬷嬷擦肩而过,周嬷嬷喜笑颜开道:“二娘子,大娘子和姑爷回来来了。”
“好,我这就去,周嬷嬷你去叫宋公子说中午一起吃饭。”
“这…怕是不妥吧,以宋公子的身份在场,难免会尴尬。”
“那你同宋公子讲,郭姑爷今日心情甚好,公子可否前去。”
周嬷嬷不明为何要说这句话出去,难道是有何玄机在里面。
并无玄机,虞含景就是想让宋枕弦去,就算她不请他,宋枕弦也会前往,毕竟他心中还憋着一口‘夺妻之仇’的气在。
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果然在周嬷嬷说出这话时,宋枕弦一口应下去了。
除去虞伯阳不在,堂屋内只剩下四位年轻人,姊妹二人倒是聊得自在。到了郭云乐这边他看宋枕弦的眼神,巴不得用眼神将宋枕弦叼出去丢到外面。
碍眼!十分碍眼!
宋枕弦风轻云淡地品着茶,时不时挑着眉看向郭云乐,纵使他一句话没说,他就坐在那里就能让郭云乐生气。
郭云乐何事受过这种气,若不是想着虞若华在,他早就将人撵走了,又想着自己容貌不敌对方,心中的气越发不小。
虞含景示意虞若华看他们二人,虞若华知郭云乐心中憋着气。
她看向宋枕弦:“宋公子在府上住得可还好,若是短缺什么可告诉景儿,宋公子不必客气,全当在自家一样。”
宋枕弦起身作揖:“多谢大娘子关心,在下在贵府住得很好,二娘子对在下很是关照。”
‘啪’的一声从郭云乐手中响起,他竟徒手将茶杯捏碎,面上紧绷的神色就快绷不住了。
虞含景忍着笑意余光扫向他,他这是吃醋了。
虞若华走过去,将手帕塞在他手心:“毛手毛脚,可伤着没?”
被虞若华关心了,他心中的怒气全然消散,他笑着摇头:“无事,方才我瞧见这茶杯裂了个口子,原本想让下人换一个,不曾想放下时就碎了。”
虞含景撑着下巴打趣道:“姐夫可别往茶杯身上推,这茶杯我昨日刚买回来,我可是细细检查了一番,个个儿完好无缺,怎会裂开。”她又瞟向宋枕弦。
笑意更甚:“莫不是姐夫看到宋公子还在我府上,心中酸意大增,拿我茶杯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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