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若影随意的站在那里，等待万灰扬的进攻。巧的是，万灰扬已打定心思敌不动我不动，摆好姿势盯着御若影。被他盯着的那个人对他的举动很不解，见他迟迟不攻过来，不禁皱了皱眉，随即身形一闪消失了。

万灰扬没能捕捉到他的身形，仅仅凭着经验判断伸手护住后颈。但迟迟没有被攻击的感觉。他转身查看，御若影那张冷冰冰的脸赫然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后退几步。御若影歪了歪头，拔出武器闪电般连刺过来。万灰扬闪身躲避。

当御若影拔出武器时，万灰扬才注意到，他的武器比起常人所用的“剑”，更像一把细长的“刀”。

每一刀都点到即止或是刻意偏移避开万灰扬的身体，一顿下来，万灰扬衣服上有数十个缺口，却没一处皮肉受伤。而方才连连招架的万灰扬在暗处挤出一个笑容：

他已经摸清了御若影的套路，有把握在他使出第二式时展开还击。

御若影丝毫不知自己被看破，中规中矩展开后续进攻。万灰扬将身一转，而后双手持剑自上而下叩击——对付“速度”一类的流派就应当使用暴力。而这种“速度”流派一旦开始，从第一式到最后一式讲究连贯，中途即使想停也停不下来。

可御若影偏偏就是那个例外。

他顺着原法的第二式砍了两刀，自然被万灰扬全数挡下。而到第三刀时，御若影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将挥刀方式生硬的转换成了另一种。万灰扬从未见过此种极其怪异强硬的转换方式，顿时乱了阵脚，招架的动作也匆忙而杂乱起来。万灰扬只好改挡为挑，挑开御若影攻来的每一刀。不下五刀后，御若影的动作再次转换。

御若影凌空跃起，再俯冲下来，刀尖向下。万灰扬条件反射去挑他，然而自上而下的俯冲攻击不仅仅施加了御若影本人的体重，还连带着他身上那不止一个环。刀剑相触之时万灰扬便意识到恐怕自己在挑开这一刀前手腕骨就已经承受不住而断裂。他连忙顺势往后一躺，让御若影的刀随着重力掉落。御若影微微调转刀的角度，以刀叩剑，顺势将自己再一次弹到空中。

万灰扬持剑的双手一阵发麻，御若影的第二刀已经到达。

万灰扬就地翻滚剑贴身侧，几乎是完全凭着巧合挡下了这第二刀。御若影就像是故意让自己的刀击中万灰扬的剑一般，再次借力弹上半空，在空中更换持刀姿势，向下冲来。

万灰扬顺着方才翻滚的力量站起身来，气息已经有了几丝慌乱，他瞪大了眼睛安慰自己：不要慌，先判断他的流派究竟是哪一种……

御若影劈砍到了万灰扬身边的土地，泥土飞扬，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慢攻击节奏，直起身来

继续用那种杂乱无章、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刀法一次次进攻。

杂乱无章，毫无规律。这是万灰扬所得出的结论。御若影的每一剑都有迹可循，万灰扬甚至能察觉出那是出自哪一本书。但御若影的动作就像是将无数本刀法书撕碎了胡乱拼凑起来的，处处透露着别扭。而万灰扬偏偏就对这种看似胡乱的动作毫无办法。

两人剑来刀往地又斗了数十个回合，万灰扬终于气喘吁吁叫停了御若影。

御若影空挥了两下刀，呼呼劈开空气，意犹未尽。

万灰扬才不管他有没有尽兴，自顾自一屁股坐下，道：“不练了！”

御若影嘴角往下塌了一下，露出一点失望。不过还是收刀入鞘，陪万灰扬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休息了一会儿，万灰扬平复了呼吸，问：“你那刀法怎么回事？”

御若影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道：“我记不住。”

万灰扬来了兴趣，轻轻往御若影那边靠了靠。又看见他轻轻咬着嘴唇，一副伤感的样子，就轻轻拍了拍御若影的肩膀权作安慰。御若影从他这简单的安慰中得到了支持，接着开口主动解释道：“我的能力以记忆为代价。我记不全那些招式，只能想到什么用什么。”

御若影的头垂得更低了。

“这样好厉害。”万灰扬感叹道。

御若影抬起了些头，嘴角生硬上弯扯出了一个微笑。

两人又对坐了半晌。

御若影道：“方才为何不用能力？”

万灰扬道：“你不用能力，我也不用。这样平等。”

“平等？”御若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又低下头去，“不用考虑那么多。”

又是一阵静默。万灰扬感觉腿坐的有些麻了，准备站起身来时，御若影又问道：“灰扬，你觉得什么才算‘有意义的事’？”

这是万灰扬目前从御若影口中听到的最有意思的问题，他认为这个问题需要好好回答。他正思考着，御若影以为他没有听懂，又问了在他自己看来更容易回答的问题：“你说，罪大恶极之人能祈求宽恕吗？”

万灰扬还沉浸在第一个问题里，没有注意到御若影问的第二个。他深思熟虑后回答道：“这个要看人吧，你觉得怎样的生活有意义，那就有意义呗。满足自己就好。”

“是吗。”御若影空洞的眼神投向别的地方。

“比如我。我就觉得在这和你聊天挺有意义的。”万灰扬嘿嘿一笑，“打打杀杀其实不适合我。我本来是那种有口饭吃就开始等死的类型。”

御若影的头又转了回来，疑惑地偏了偏头。

“但是果然还是会有其他想追求的东西……只不过还没得到。”一方面觉得方才的发言过于消极，一方面心中又有某种力量驱使，他连忙补充道。

御若影抿了抿嘴，没有生气的瞳仁中看不出一丝情感。

“嗯。”他说，“挺好。”

还没等到下一阵沉默，弓爵就从殿的方向飘来了。是叫他们去吃饭的。

一直到了饭桌上，御若影还有些束手束脚，仿佛从来没有坐到凳子上过。他不安地四处瞅着，扫视桌上的一盘盘饭菜，如临大敌般瞪着面前的碗筷。大家都开始往嘴里放食物，他还是一动不动。

“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坐在万灰扬左边的弓爵以袖掩口，用气音对万灰扬道。

万灰扬往右瞟了一眼，发现御若影状态确实不太对劲，也悄悄对弓爵回道：“那我怎么办？”

“你喂他吧。”弓爵道。

万灰扬觉得弓爵的脑子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会有像御若影这么大的人吃饭还要喂的？那他之前怎么活的？总不可能十年八年没吃过饭吧？他又往御若影那边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御若影也在看他。御若影眨了眨那双没什么光彩的眸子，竟露出几分无辜。

他是故意的吧？结合弓爵刚才那句话，万灰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算了，他想，姑且就当作大丈夫帮助不会吃饭的残障儿童。他拿起搪瓷勺，舀了满满一勺鸡汤递到御若影嘴边。在这时候他才发现，御若影的嘴唇干得发裂。

然而刚才御若影眨眼的意思显然不是让万灰扬喂他。所以当鸡汤递到他面前，他身子下意识后仰了一下想要闪避，不过迅速被他抑制住。他看着那勺汤，内心斗争了几秒，还是探头把它饮下。

弓爵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见御若影无意用餐，便也不再强迫，开口问道：“若影，双血营那边最近怎样？”

御若影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看着弓爵的眼睛回答道：“……很好。人也很多。”

“尹菱最近怎样？”

“她还是很强。”

“你从什么时候进的双血营？”

“十多年吧。”

“有听说过十三年前的‘兰宫覆灭’嘛？”

御若影不说话了，低着头。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道：“忘了。”

弓爵又问了几句，不过是无关轻重的话题。楚却和郑云独也跟着闲谈了一会儿，御若影答话支支吾吾，但看得出来，他情绪很高，嘴角也微微上翘着。

直到韦笙辉开口提问：“您认识白归信吗？双血营的……大人？”

御若影认真的打量了他一遍，道：“有人提过这个名字，但我们未曾谋面。”

御若影除了开始喝的那一口鸡汤，再没碰过任何食物。饭毕，弓爵道：“灰扬，你先带他去书房。我收拾完后便来找你们。”

万灰扬站起身。御若影也随之站起，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放在桌上。万灰扬看了一眼：是五颗糖。

他们并肩走出去，在庭院里闲逛。转着转着就到了书房。万灰扬很是激动，拉着御若影介绍推荐里面的书，全然不顾御若影一副面露难色的神情。两人转了几圈，一本书也没看。

弓爵如约而至，抱着几本薄薄的纸质线装本，叫住了万灰扬和御若影。

“这几本，是我曾经搜集来的剑谱。”弓爵把书一本本罗列到二人面前，瞥了一眼御若影腰侧的刀鞘，又补充道：“长刀也可以。”御若影领会了弓爵的意思，看着摆开的几本剑谱，低下头向弓爵略微一欠身。

弓爵催促着两人拿了剑谱，又安排着他们到树下去。

万灰扬面露倦色，弓爵安慰道：“总得多练练。”逼得万灰扬不得不坐下来开始研读剑谱。而御若影随便翻了几页，就拔出刀开始照着上面一招一式地练起来。

万灰扬花了半个时辰记住基本动作要领，才拔出剑来开始练。这剑法很刁，横竖找不到感觉，没有常理。凡是练过正常剑法的，都能看出这是一本邪门歪道：强行打破所有规律，甚至逆使某些招式。但是谁练剑不是靠着熟练度？熟练度上来了，惯性思维养成，一旦逆用，错漏频出，呼吸不畅。他艰难地练了几招，回过头，看到御若影站在离他不远处。

对方的眼神并未飘向他，但他却感到手上的环重了几分。有什么东西好像破碎了。他的腿开始打颤——所幸那震动的幅度还没有大到他无法掩盖。

“练到第二本了？”万灰扬小声问着。

“反正很快就会忘。”对方毫不在意似的应和着。

万灰扬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刚才那本剑法他才勉强可以将其连贯成一串动作。他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有什么热腾腾的东西在他眼中滚动，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将

平举的剑放下——还差一半就能完整地将动作完成了。他垂下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你能不能，呃，先休息一下。你在这里站着我有点压力…… 我才练到第一章……”说完他便后悔了，他分明听出自己的声音里有哭腔“无事。”御若影仍是平淡道，看来他真的把这当做了一个玩笑。语毕他便不再看万灰扬，只低下头去默念那几句身法诀窍。

万灰扬只得硬着头皮挥起剑，继续刚才的动作。“御若影已经练到第二本了。”这个事实久久盘旋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干扰着他的思路。巨大的差距让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目标很可笑。他甚至已经无法完成连贯的动作。断断续续地练到了最后，剑从手中掉落，万灰扬跌坐在地上。

一直在一旁旁观的弓爵走上前来，微微皱了皱眉：“你是紧张吗？”

万灰扬点头，把头埋得更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对，就是……”

“回去自己再练一遍吧。”弓爵长叹了一口气，一甩衣袖离开。

真的超级喜欢御若影和万灰扬的互动~他俩在一起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

万灰扬羡慕御若影的强大，御若影羡慕万灰扬的随性这种感觉

感谢大家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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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磨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