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外望出去,外面一片白茫。
住在一层的约翰扒着窗户看了眼窗外,暗骂一声鬼天气。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他们这些在船上工作的人,最怕的除了飓风就是大雾。
大雾会让人迷失方向,更会掩藏一切危险。
无论是海面上的,还是海面下的。
“嗬……嗬嗬……”
约翰烦躁地锤了两拳旁边的墙壁。
这房子隔音不好,一层三间房间,他左边住的是莫雷,右边住的是理查德。
先是之前左边的□□声搞得他躁动不已,现在又是右边传来刺耳“嗬嗬”声,这让约翰更加烦躁了。
烦死了,多久了。
大雾弥散开来后没多久,理查德的房间里就不停传来水声和“嗬嗬”声。
那声音既像是一个人喉咙间卡着一口痰不上不下,又像是将要窒息前拼命呼吸的声音。
那声音并没有因为约翰的动作而停下,水声反而越来越大。
约翰不解,到底哪里来的水声?
难道是谁去了盥洗室没有拧上水龙头?
“嗬…嗬嗬……”
烦死了烦死了。
约翰实在睡不着,他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他先去盥洗室看了眼,发现那里的水龙头好好地拧着。
约翰倒退了两步走回理查德的门前。
门内,接连不断地水声涌动着,“嗬嗬”的声响仍在继续。
他注视着面前的木门,将那扇门上斑驳的霉斑、星星点点的污渍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潜意识里不想敲门,仿佛是怕惊动什么一样。
约翰只隔着门轻轻喊了一声:“理查德?”
门内的“嗬嗬”声忽然顿了下,紧接着理查德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约翰?”
眼前的门没有打开,约翰感觉自己在门前站得有些久了,不知为何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霉烂、**的味道。
那味道并不恶臭,但却带着咸腥、阴暗、潮湿的意味。
这味道,让约翰想起他有一次刚好碰见船员在用水管冲洗船外壁。
船的外壁下方经年累月浸泡在海中,外表被海水腐蚀得斑斑驳驳,一些青苔、海藻和不知什么的东西附着在上面,这些东西中缠绕着一些极小的鱼虾腐烂后留下的残骸。
海水、霉菌、腐肉混合成一股咸腥**的味道,约翰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他好像又闻到那股味道了。
而且,理查德的声音很怪异,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好像是被什么捂住了口鼻。
“怎么了,约翰?”
理查德的声音响起,吓得约翰又后退一步。
近了,更近了。
理查德仿佛就站在面前这薄薄的门板后。
不对。
约翰听到那水声越来越响,他死死盯着那扇门,视线下移,他看到自己脚下渗出了一些暗色的液体。
—
砰!
莫雷听着外面仿佛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他眼皮动了动,翻了个身,却没有出去查看。
—
沈凝醒来时,只觉得自己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沈凝很意外,他以为自己又会睡得很不安稳,或是失眠。
实际上都没有,他就像进入了安宁的天国一样,睡了非常安稳的一觉。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他的头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压在那里。
沈凝抬手,指尖碰到了冰冷的触感。
他一把抓住自己头上的东西坐起身,发现那居然是自己昨天看到的那顶铂金王冠。
之前在海水中看不清,如今被他捧在手里,王冠的每个细节都看得真真切切。
银白色的金属被弯曲成优美的弧度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顶半镂空的王冠。
铂金的外表没有任何海水腐蚀或是被沙石剐蹭的痕迹,光洁闪耀地仿佛是摆在商店玻璃柜中的新品一样。
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是谁在他睡着的时候,将它打捞出来放在他头顶,而他却毫无所知呢?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该拿这顶王冠怎么办呢?
决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顶王冠。
如今在这座孤岛上,他与其他人并不熟悉。
这顶王冠也不知道能和镇长交换多少食水。
无论如何沈凝都清楚不能用这个考验人性。
沈凝爬起来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将王冠塞进了衣柜中,顺带着用那床发霉的被子将它挡住。
关好衣柜后,他指尖还残留着金属冰冷和被褥粘腻的触感。
沈凝转身去盥洗室洗手,顺带着简单洗漱。
这时,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和交谈声,似乎有人在争吵。
简单洗漱完,沈凝走下了楼,入目的是站在乱乱糟糟一群人旁边三步远的霍华德。
霍华德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不见半点狼狈。
那双似盛着大海的双眼看向从楼梯上走下的沈凝。
沈凝的脚步一顿,随后才继续往下面走。
发生什么了?
史密斯船长、威廉大副和其他人围在一间门大开的房门前。
这让沈凝下意识站到了霍华德的身边。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就是海神!”
“那金杯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
威廉大副脸上焦躁中带着恐惧,史密斯船长的愤怒却大于焦躁。
沈凝越过他们两人的身影,探头看向房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肿胀到极限的物品。
它浑身被水泡得清白,皮肤几乎胀成了透明的,整体鼓鼓囊囊仿佛只要碰一下就会溃散开来。
沈凝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尸体。
某个人的,尸体。
反应过来后他感到一阵恶心,沈凝感到自食管在抽搐,胃酸火辣辣地往上蔓延。
但他之前就没有吃饱,经过这一夜更是没什么东西可以吐。
胃酸和恶心刺激地他眼眶里忽然涌出几滴泪来。
沈凝不由得倒退两步,这一下撞到了霍华德的身上。
“小心。”
霍华德的手臂托住他的腰,止住了他后退的趋势。
沈凝转头看向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恶心、疑惑或是畏惧。
霍华德看着他,那双皓蓝的眼中甚至透出了一点兴味和愉悦。
他好像一点也不关心那具肿胀的尸体是谁,也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难道没有看到吗?
不,不可能。
沈凝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无论是谁先发现的这具肿胀的尸体,肯定会第一时间去通知船长和霍华德。
史密斯船长和霍华德站在这里不知多久了,霍华德肯定看到了。
但他一点都在意。
那东西,远没有自己让他感兴趣。
这样的认知让沈凝更加反胃。
沈凝强行咽了下,压下痉挛的喉咙,向霍华德点头道谢。
“谢谢。”
随后沈凝往旁边挪了两步。
有了心理准备,沈凝再次探头房间里看了眼。
刚刚史密斯船长提到的金杯是什么?
只见那具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尸体”的东西,大约是“头部”的位置,倒扣着一只黄金制成的杯子。
那只杯子深深嵌在肿胀的面部中间,从外看只能看到高脚杯的底座和半个杯身。
尸体高度肿胀,衣服已经被撑开变成了烂布勒进了皮肤中,几乎不能分辨。
只是根据入住的房间判断,这应该是理查德。
没多久,其余人听到动静陆续赶到,伴随着尖叫和作呕声,一层更加混乱了。
史密斯船长环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一层中间的门上。
史密斯船长走上前轻轻一推,门没有锁,居然就那么被推开了,而房间里空空如也。
“约翰呢?”
约翰不见了。
一番寻觅后,沈凝跟着众人来到了客厅坐下。
史密斯船长脸上阴云密布。
他是船长,对船员和乘客都负有责任,现在一夜过去两个工程师一个变成了肿胀的尸体,一个消失无踪。
这让他如何不心情沉重。
史密斯船长的目光放在了同样住在一楼、唯一一个无事的船员莫雷身上。
“莫雷。”
“是,船长。”莫雷瘫在沙发上,应道。
“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吗?”
莫雷神情一顿,他迟片刻,道:“昨晚我听见理查德开门出去了,但没听见他回来的声音。然后他的房间里就不断传来水声……”
“约翰应该开门去理查德那里看过一眼,但没其他动静。”
“我懒得出去看,直接睡到天亮。”
顿时大厅陷入了沉默。
沈凝垂下眼睫,视线向下,盖住自己眼中的思绪。
这是他的习惯。
理查德入夜后离开房间,金杯,肿胀的尸体,海中漂浮的铂金王冠……
再加上镇长那所谓的交易与祭祀之类的话。
这些让沈凝产生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也许理查德是白天打捞物品时,从海中捞到了金杯,但他起了贪念,将金杯藏了起来。
入夜后离开房间,或许是理查德想避开其他人去找镇长拿金杯兑换更多物资,或许是理查德因为私藏金杯被什么力量蛊惑了自己走进了大雾中。
总之……
理查德变为了一具肿胀的尸体。
那约翰呢?他为何失踪?
约翰到底是生是死?
除了这些杂乱的推测,沈凝最担心的,还是那顶铂金王冠……
虽然不知那王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他头上,但如今那顶王冠还在衣柜里。
如果真有海神,会不会把他这个行为判定为私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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