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一响,教室里的人就跟开闸放水似的往外涌,食堂方向瞬间成了人流的终点。临嘉树没动。他像个钉子户一样钉在自己座位上,帽檐依旧压得低低的,周身那股子“别惹老子”的低气压比上午还重。
苏晚端着饭盒,犹豫着回头:“嘉树?真不去食堂?我给你带点?”
“不饿。别管我。” 帽檐底下飘出硬邦邦的三个字,沙哑,带着点没睡醒的烦躁。
苏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教室里很快空了,只剩下窗外的蝉鸣和风扇有气无力转动的嗡嗡声。
临嘉树又趴了一会儿,感觉胸口那股憋闷劲儿越来越重。医务室的冰冷、路景行那副死人脸、还有昨晚对着耳坠哭成傻逼的回忆,跟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乱窜。妈的,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把这破桌子掀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他看也没看旁边那张空着的、整洁得碍眼的桌子,双手插在兜里,帽檐压得更低,像个移动的黑色低气压团,快步穿过空荡荡的走廊,目标明确地朝着教学楼顶层的天台。
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股带着热浪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灰尘和阳光暴晒后水泥地的味道。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废弃的课桌椅堆在角落,还有几个烟头散落在水塔旁边。
临嘉树走到背阴的栏杆边,背靠着被晒得发烫的水泥墙。他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和一个塑料打火机,动作熟练地叼出一根点上。劣质烟草辛辣呛人的味道冲进肺里,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感,稍微压下了点心里的烦躁。他狠狠吸了一口,仰头吐出一长串灰白的烟雾,看着它们在炽热的阳光下迅速消散。
“操……” 他低骂一声,声音闷在喉咙里。
“哟,谁惹我们临哥了?大中午跑这儿修仙?” 一个带着点戏谑、又熟稔无比的男声从铁门那边传来。
临嘉树头都没回,只是又吸了口烟。脚步声走近,一个身影挨着他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来人比临嘉树略高一点,身材精悍,穿着件松松垮垮的篮球背心,露出的胳膊线条流畅,带着点训练痕迹。头发剃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露出清晰的发际线。眉眼轮廓很深,鼻梁挺直,嘴唇习惯性地微微上挑,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浅,近乎一种剔透的琥珀色,在阳光下像融化的金子,此刻正带着点探究的笑意看着临嘉树。
顾凌辰。临嘉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一个Alpha,信息素是干燥粗粝的荒漠沙砾味。圣樱隔壁体校的扛把子,打架比临嘉树还疯,路子更野。俩人臭味相投,都属于能动手绝不吵吵的主儿。
顾凌辰一点不见外,伸手就从临嘉树嘴里把那半截烟薅了过去,也不嫌口水,直接叼自己嘴里吸了一大口,然后被劣质烟呛得直咳嗽:“咳咳……操!临嘉树你他妈就抽这破玩意儿?跟烧轮胎似的!”
“爱抽不抽!” 临嘉树没好气地夺回来,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扔给他,自己重新点上。
顾凌辰嘿嘿一笑,接过烟点上,挨着他吞云吐雾。琥珀色的眼睛在烟雾里眯着,上下打量着临嘉树:“啧啧,这脸色……昨晚偷牛去了?还是让人给煮了?” 他凑近一点,鼻子夸张地嗅了嗅,“嚯!这信息素味儿……跟被霜打了的烂藤子似的,蔫了吧唧还带股霉味。咋了?真让人给煮了?哪个不长眼的?老子带人去把他锅掀了!”
“滚蛋!” 临嘉树烦躁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力道不轻,“少他妈放屁。烦着呢。”
“烦啥?跟哥说说。” 顾凌辰也不恼,笑嘻嘻地又凑近点,胳膊搭在临嘉树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是不是看上哪个Omega了?追不上?啧,这不像你啊临哥!报名字,兄弟帮你绑……哦不,帮你追!”
“追你大爷!” 临嘉树被他烦得不行,一把甩开他的胳膊,“老子现在看见Omega就烦!”
“哦?” 顾凌辰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里面闪过一丝了然,“那就是Alpha惹你了?谁啊?胆子这么肥?敢惹我们临哥?活腻歪了?”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三班那个周宇轩?那傻逼玩意儿前两天不是刚被你收拾过吗?还敢蹦跶?还是校篮球队那个傻大个?上次打球阴你来着?妈的,老子带人去体校门口堵他……”
“不是他们!” 临嘉树打断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狠狠吸了口烟,烟头在阳光下明灭,“是个新来的……妈的,装逼犯!姓路的!”
“姓路的?” 顾凌辰叼着烟,眉头微挑,“叫啥?路啥玩意儿?听着就一股子装腔作势的味儿。”
“路景行。” 临嘉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仿佛带着血丝儿,“黑头发,戴个金丝眼镜,装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看着就他妈欠揍!还是个Alpha!信息素一股子……一股子烂玫瑰味儿!” 他想起医务室里那股冰冷又霸道的气息,后颈又开始隐隐作痛。
“路景行?” 顾凌辰重复了一遍,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有点耳熟……哦!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从什么‘精英摇篮’转过来的学霸?听说牛逼得很,一来就当了你们班纪律委员?家里好像也挺有背景?”
“就是他!” 临嘉树咬牙切齿,“妈的,纪律委员?老子让他管!装模作样,管天管地,还他妈管到老子头上来了!” 他越说越气,把烟头狠狠摁在水泥栏杆上,滋啦一声,留下一块焦黑的印记。
“咋管的?说说?” 顾凌辰来了兴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光芒,“罚你抄校规了?还是让你扫厕所了?”
临嘉树脸色更难看了,紫藤萝色的眼眸里怒火翻腾,夹杂着屈辱:“他……他妈的!他让老子下周三擦玻璃!倒垃圾!”
“噗——!” 顾凌辰一个没忍住,嘴里的烟差点喷出来,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擦玻璃?!倒垃圾?!哈哈哈哈临嘉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们班那个姓路的,是个人才啊!哈哈哈哈!让你去倒垃圾?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拍着大腿,完全不顾临嘉树那杀人的目光。
“顾凌辰!你他妈再笑一声试试?!” 临嘉树拳头攥得咯咯响,紫瞳里凶光毕露,周身那股蔫了吧唧的紫藤萝信息素瞬间又有了点炸毛的趋势。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顾凌辰强行憋住笑,肩膀还一耸一耸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哎哟喂……擦玻璃倒垃圾……不行了,想想还是好笑……那然后呢?你肯定没答应吧?是不是把他桌子掀了?还是把他眼镜打爆了?”
“……” 临嘉树沉默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起自己昨天在教室里暴怒失控的样子,想起被路景行几句话点破秘密的恐慌,想起最后信息素彻底崩溃的狼狈……还有被对方强行抱去医务室的屈辱……这些事,对着顾凌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太他妈丢人了!
顾凌辰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和眼中闪过的屈辱,笑声渐渐停了。他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戏谑褪去,换上一种兄弟间特有的敏锐和了然。他吸了口烟,声音低沉了些:“怎么?栽了?”
临嘉树没吭声,只是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烟,狠狠吸着。
“那小子……有两下子?” 顾凌辰试探着问,语气认真了点,“能把你气成这样,还让你……吃瘪了?” 他观察着临嘉树的表情,看到对方紧抿的唇线和眼中压抑的怒火,心里有了点谱。“S级Alpha?信息素很霸道?压住你了?”
“压个屁!” 临嘉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紫瞳里凶光闪烁,“就他那股子装逼的烂玫瑰味儿?老子……” 他想说老子一拳就能把他眼镜打飞,但话到嘴边,医务室里那种被绝对力量压制、被冰冷气息强行侵入腺体的剧痛感又清晰地浮现出来,让他喉咙一哽,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顾凌辰看着他这副样子,琥珀色的眼眸沉了沉。他太了解临嘉树了。这小子嘴硬,脾气爆,但真遇上硬茬子吃瘪了,反而是这副憋屈又说不出口的死样子。看来那个路景行,是真让他吃了不小的亏,甚至可能……伤到他最在意的地方了?顾凌辰想起了临嘉树那要命的信息素紊乱。
“行了行了,跟哥还装个屁。” 顾凌辰撞了他肩膀一下,语气缓和了些,“吃亏就吃亏了,又不丢人。那小子要是真那么邪乎,咱就换个法子弄他。明的不行来暗的,学校不行校外堵。他家里有背景?呵,背景再硬,落单挨了闷棍,他爹还能把全市翻过来不成?”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狼性的狠厉,那是体校混出来的野路子。
临嘉树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抽烟。顾凌辰说的法子,他以前没少干。但这次……对象是路景行。那个眼神像X光、说话像审判、连他崩溃都能强行摁住的怪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他有用吗?临嘉树心里没底,甚至隐隐觉得,只会让自己更丢脸。
“怎么?怂了?” 顾凌辰挑眉,“这可不像你啊临嘉树。当年为了苏晚跟职高那群混混干架,一挑五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被个小白脸吓住了?”
“谁他妈怂了!” 临嘉树像被戳了肺管子,猛地抬头,紫瞳里怒火又起,“老子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他能怎么说?说自己信息素失控被对方摁住了?说自己最深的秘密被对方看穿了?说自己像个傻逼一样在医务室被抱走?
“是因为你那信息素吧?” 顾凌辰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根针扎在临嘉树心上。
临嘉树身体猛地一僵,夹着烟的手指顿在半空。他倏地转头,帽檐下的紫瞳死死盯住顾凌辰,里面充满了警惕和一丝被看穿的惊惶:“你……你说什么?”
顾凌辰吐了个烟圈,琥珀色的眼睛在烟雾后显得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少见的认真:“你当我瞎还是当我傻?从小一起长大,你那点毛病我能不知道?平时压得挺好,跟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炸完就完。可一旦真遇上能把你逼到绝路的硬茬子,或者……戳到你心窝子里那块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临嘉树左耳垂上那枚被帽檐阴影半遮着的紫藤萝耳坠,“你那信息素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根本收不住,六亲不认,敌我不分。昨天……是不是又犯了?还让那个姓路的撞上了?”
临嘉树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他嘴唇动了动,想否认,但在顾凌辰那双洞悉一切的琥珀色眼眸注视下,所有的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吸了口烟,烟雾呛得他眼眶发酸。
默认了。
顾凌辰叹了口气,把烟头摁灭:“操,我就知道。那姓路的……他看见你犯病了?然后呢?他什么反应?吓尿了?还是叫老师了?”
临嘉树想起路景行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那双平静得深不见底的黑眸,那句冰冷的“尖叫求救”,还有最后强行将他“锚定”的剧痛和……那短暂的、诡异的平静。
“他……” 临嘉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和屈辱,“他……好像知道……知道我……”
“他知道你信息素有问题?” 顾凌辰追问。
临嘉树艰难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不止……他……他说……” 那句如同魔咒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说什么了?” 顾凌辰追问,琥珀色的眼睛锐利起来。
临嘉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句让他灵魂都颤抖的话,破碎地吐出来:“他说……我的紫藤萝……在尖叫求救……只有他的玫瑰……能当锚点……”
天台上一片死寂。只有热风吹过废弃课桌椅的呜咽声。
顾凌辰叼在嘴里的烟都忘了吸,琥珀色的眼睛睁得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我……操?!他真这么说的?!他他妈……他怎么知道的?!还‘锚点’?他当自己是海王呢?!”
临嘉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老子怎么知道!那家伙……邪门得很!眼神跟手术刀似的,好像能把你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他想起路景行推眼镜的动作,后颈又是一阵发紧。
顾凌辰沉默了,琥珀色的眼睛快速转动着,似乎在消化这爆炸性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临子,这事儿……不对劲。”
“废话!用你说!” 临嘉树没好气。
“不是那个意思。” 顾凌辰摆摆手,“我是说,那个路景行,他不对劲。他不仅知道你信息素紊乱,还他妈能精准地说出‘尖叫求救’、‘锚点’这种词?这他妈是普通学生能知道的?还说得这么笃定?他接近你……是不是有目的?”
“目的?” 临嘉树皱眉,“他能有什么目的?图老子揍他一顿爽爽?”
“你他妈动动脑子!” 顾凌辰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袋,“你想想他是谁?从哪儿转来的?‘精英摇篮’!家里有背景!这种人,心思深着呢!他主动接近你,点破你的秘密,还他妈说什么‘只有他的玫瑰能当锚点’……操!听着跟什么狗屁ABO小说设定似的!我怀疑……”
顾凌辰凑近临嘉树,压低声音,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他是不是冲着你那信息素紊乱来的?想拿你当研究样本?或者……更邪乎的,想利用你这个‘弱点’控制你?他一个空降的纪律委员,没点根基,拿你立威最合适不过了!踩着你这个校霸上位,多威风!”
临嘉树的心猛地一沉。顾凌辰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仅存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更深的恐慌。研究样本?控制?立威?
路景行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那双洞穿一切的黑眸,医务室里那不容抗拒的压制力量……一幕幕闪过脑海。顾凌辰的猜测,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最不愿面对的恐惧之门!
是啊……为什么?他凭什么知道?凭什么那么笃定?凭什么……能“稳住”他?
难道……难道顾凌辰说的是真的?!
一股巨大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汗毛倒竖!
“那……那我怎么办?” 临嘉树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习惯了用拳头解决问题,习惯了虚张声势的凶狠,但面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直指他命门的阴谋算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慌。
“怎么办?” 顾凌辰琥珀色的眼睛眯起,里面寒光闪烁,“离他远点!越远越好!看见他就当没看见!他说什么屁话都当放屁!别给他任何接近你、刺激你的机会!他要是再敢用那什么‘纪律委员’的身份找你麻烦……” 顾凌辰捏了捏拳头,指节发出爆响,“校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弄到他不敢再打你主意为止!”
临嘉树沉默了。离他远点?谈何容易!那家伙就坐在他旁边!像个定时炸弹!而且……昨晚在公园……路景行是不是……也看到了?
他不敢深想。
“还有,” 顾凌辰看着他苍白的脸,语气缓和了点,带着点兄弟的担忧,“你那信息素……真得想办法了。老这么下去不是事儿。昨天是运气好,没闹出大事。万一哪天彻底失控,伤到无辜的人,或者被学校抓住把柄……”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临嘉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知道!可……能有什么办法?医院那些庸医开的药屁用没有!打抑制剂?剂量越来越大,副作用扛不住!” 他想起那些让他昏沉、恶心、甚至短暂失忆的针剂,胃里就一阵翻腾。
“要不……试试那个姓路的说的?” 顾凌辰突然冒出一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临嘉树,“他说他的信息素能当‘锚点’……虽然听着玄乎,但昨天……他是不是真把你‘稳住’了?没打针?”
临嘉树身体猛地一僵!医务室里那被强行钉穿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诡异的凝滞感……清晰地浮现出来。是稳住了……但那种被彻底掌控、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
“不可能!” 临嘉树几乎是吼出来的,紫瞳里充满了抗拒和屈辱,“老子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他碰老子!让他用那恶心的玫瑰味儿靠近我?门儿都没有!你想都别想!”
让他向路景行低头?让他接受那家伙的“帮助”?让他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交到那个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手里?绝无可能!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顾凌辰看着他激烈的反应,叹了口气:“行行行,不试就不试。我就那么一说。总之,你小心点那个路景行。离他远点。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别自己硬扛。” 他拍了拍临嘉树的肩膀,把最后一口烟抽完,烟头弹向远处,“走了,下午还有训练。你自己……别他妈再钻牛角尖了。”
顾凌辰转身,双手插兜,晃悠着走向铁门,背影透着股混不吝的潇洒。
天台上又只剩下临嘉树一个人。他背靠着滚烫的水泥墙,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灼烫了指尖。他浑然不觉,只是望着楼下蚂蚁般移动的人影,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顾凌辰的警告像警钟一样在耳边回响。路景行那张冰冷的脸,那副金丝眼镜,那句“尖叫求救”,还有医务室里那只覆在他腺体上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手……反复交织。
离他远点?怎么远?他就在旁边!
接受他的“锚点”?绝不!
难道……真的只能像顾凌辰说的,找机会在校外……“解决”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临嘉树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打架狠,但从不无缘无故下死手。可路景行……不一样。这个人,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一种从生理到心理都被看透、被拿捏的恐惧。
就在他心烦意乱、思绪翻腾之际——
天台铁门那边,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有人轻轻带上了门。
临嘉树猛地转头!
铁门处空无一人。只有锈迹斑斑的门板在风中微微晃动。
是他听错了?还是风吹的?
他狐疑地扫视着空荡荡的天台,除了废弃的桌椅,什么都没有。阳光炽烈,空气里只有灰尘和烟草的味道。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最后一点烟屁股狠狠摁灭在墙上。一定是幻听。被那个姓路的搞得神经衰弱了!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回头继续对着楼下发呆的时候,天台入口处那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工业水塔后面,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颀长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路景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塔铁皮,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一点微光,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他手里拿着一份似乎是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油墨味的资料。
刚才临嘉树和顾凌辰的对话,一字不落,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他想拿你当研究样本?或者控制你?”
“离他远点!校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老子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他碰老子!让他用那恶心的玫瑰味儿靠近我?门儿都没有!”
路景行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顾凌辰离开,临嘉树独自陷入烦躁的沉默。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手中那份资料的标题上——《S级信息素紊乱伴发高攻击性释放案例分析与干预策略(初稿)》。作者署名:路景行。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划过,然后,几不可察地,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势在必得的锐芒。
远点?
呵。
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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