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转学生

第二天,高二(七)班,早自习的铃声刚歇下去没多久,空气里还飘着豆浆包子和没写完的作业的哀怨气息。班主任老吴,一个地中海锃亮、脾气还算凑合的中年Beta,背着手踱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安静!都给我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耳朵竖起来!”老吴敲了敲黑板,“今天咱们班,来了位新同学。”

底下嗡嗡声小了点,大部分人头都抬起来了,带着点好奇。转学生?这学期都快过一半了。

老吴朝门口招招手:“路景行同学,进来吧。”

门口的光线被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挡住。路景行走了进来,步伐沉稳,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他穿着圣樱学院熨烫得笔挺的制服,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黑发是那种教科书式的三七分,短而利落,衬得他下颌线愈发清晰。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井。

他往讲台上一站,整个闹哄哄的教室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不是因为他多凶,而是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了。清冽、冷静,像一块无瑕的冰,还隐隐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让人下意识屏息的气味?很淡,像某种冷调的植物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哇哦……”有女生小声地抽了口气。

“我去,这哥们儿,看着就不好惹……”后排有男生嘀咕。

路景行对底下的反应视若无睹,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大家好,我是路景行。” 言简意赅,连个“请多关照”的客套都省了。

老吴显然很满意这效果,拍了拍路景行的肩膀:“路景行同学成绩优异,各方面表现都非常突出。以后,他就是我们班的纪律委员了。”

这话一出,底下瞬间炸了锅。

“纪律委员?!”有人惊呼。

“我靠,老吴疯了吧?让个转校生当纪律委员?”

“他管得住谁啊?看着是挺唬人……”

“嘘!小声点!你看他那眼神……”

路景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纪律委员”这个烫手山芋落在他头上,跟告诉他今天值日一样平常。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教室,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莫名让人心头一紧,几个还在交头接耳的声音瞬间卡壳了。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老吴又敲了敲桌子,镇压住议论,“路景行同学刚来,大家要互相帮助。他的位置……”老吴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最后落在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角落。

角落里,一颗黑色的脑袋正埋在交叠的手臂里,睡得昏天黑地。微风碎盖的发型有点凌乱地散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露出的那截后颈上,皮肤白得晃眼。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堆着几本卷了边的漫画书。

老吴嘴角抽了抽,似乎有点头疼,但还是指了指:“喏,就坐那儿吧,临嘉树旁边。”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到那个睡觉的身影,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讲台上站着的路景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看好戏的、紧张的、幸灾乐祸的混合情绪。

路景行顺着老吴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那颗熟睡的脑袋上,停顿了两秒。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拎着自己那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同样一丝不苟的黑色皮质书包,迈开长腿,径直朝最后一排那个角落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突然变得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嗒、嗒、嗒。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

坐在临嘉树前排的苏晚,一个短发利落的Beta女生,正咬着笔头看热闹,见状赶紧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给这位新晋纪律委员兼新同桌让出通道。她偷偷瞟了眼还在睡的临嘉树,又看看越走越近、气场冷得掉冰渣的路景行,心里疯狂打鼓:完犊子,要炸。

路景行走到那个空位旁。旁边的临嘉树毫无所觉,呼吸均匀,睡得很沉,甚至能听到一点极轻微的鼾声。

路景行没说话,也没立刻坐下。他把自己的书包轻轻放在那张空着的、布满涂鸦的课桌上——和临嘉树那张堆满漫画书、零食包装袋、还有半罐喝剩可乐的桌子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放书包的动作很轻,但金属搭扣碰到木质桌面,还是发出了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咔哒”声。

这声音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

埋在臂弯里的那颗脑袋,动了动。

临嘉树埋在手臂里的眉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似乎被打扰了清梦很不爽。他烦躁地咕哝了一声,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像被惹毛了的大型猫科动物。

全班同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放轻了。苏晚更是紧张得攥紧了手里的笔。

路景行仿佛没听见那声咕哝,他拉开椅子——老旧的木制椅子腿和地面摩擦,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吱呀——”一声刺耳的噪音。

这下,彻底捅了马蜂窝。

“操……谁啊?!找死吗?!”

一声暴躁的低吼猛地炸开。临嘉树猛地抬起头,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椅子。

他头发乱糟糟的,几缕黑发不羁地翘着。刚睡醒的紫藤萝色眼眸里盛满了被强行打断睡眠的怒火和戾气,像两簇燃烧的紫色火焰,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凶狠地扫视着噪音来源。

然后,他的目光,撞上了近在咫尺、正垂眸看着他的路景行。

空气凝固了。

临嘉树那双罕见的紫瞳里,先是茫然,然后是认出对方后的惊愕,最后迅速被更加汹涌的、不加掩饰的烦躁和“怎么又是你”的极度不爽所取代。

路景行依旧没什么表情,镜片后的黑眸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吵闹的物件。他甚至微微侧了侧身,似乎是为了避开临嘉树那过于具有侵略性的起床气范围。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课桌的宽度。昨晚后巷里那股浓烈霸道的紫藤萝信息素,此刻虽然收敛了许多,但因为主人的暴怒情绪,依旧像被惊扰的蜂群,带着极具攻击性的甜腻青涩气息猛地扩散开来,充满了这个小小的角落。那气息极具压迫感,带着明显的紊乱感,像无数细小藤蔓在疯狂舞动,试图驱赶入侵者。

与此同时,路景行身上那股清冽疏离的冷调玫瑰香气,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邻居”信息素刺激得微微波动了一下,不再是若有若无,而是如同无形的冰墙般更加清晰地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凛然的、拒人千里的高贵感,无声地抵抗着那暴烈的紫藤萝风暴。

两种顶级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角力。

甜腻焦灼的紫藤萝,清冷微涩的玫瑰。

暴躁混乱的能量,冷静自持的秩序。

坐在前排的苏晚感觉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一个Beta虽然闻不到具体的信息素,但那种顶级AO之间无形的、针锋相对的气场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全班同学都屏住了呼吸,连老吴都忘了说话,紧张地看着最后一排。

临嘉树死死盯着路景行那张过分冷静、过分完美的脸,特别是那副碍眼的金丝眼镜。他认出来了,就是昨天巷子里那个“需要小心点”的家伙!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坐在自己旁边?纪律委员?!

“你他妈……”临嘉树的声音因为刚睡醒有些沙哑,但其中的怒火清晰可辨。他撑在桌子上的手攥成了拳,指节发白,左眼角那颗小痣在紧绷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随着他剧烈的呼吸,左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紫藤萝银质耳坠也跟着轻轻晃动,折射着冰冷的微光。

路景行在他充满敌意的逼视下,终于有了动作。他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那样,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恰好掠过临嘉树愤怒的紫瞳。

“临嘉树同学,”路景行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水一样浇在凝固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毫无波澜的平静,“早自习时间,睡觉违反校规。作为纪律委员,第一次提醒你。”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任何挑衅,也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漠然。仿佛在说:你吵到我眼睛了,并且你违规了,仅此而已。

“……”

临嘉树像是被这句话噎住了,紫瞳里的怒火瞬间烧得更旺,几乎要喷出来。他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路数的人。不害怕他的拳头,不畏惧他的信息素,甚至对他那身校霸的“凶名”视若无睹,还用这种该死的、高高在上的、纪律委员的口吻来“提醒”他?!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股暴烈的紫藤萝信息素更加汹涌,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和紊乱的尖啸,几乎要实质化地扑向路景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充满压迫感。

路景行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这股压力风暴。他甚至微微侧过身,从容地在自己那张刚放好书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坐姿端正,背脊挺直,与旁边那个还弓着背、攥着拳、像炸毛狮子一样的临嘉树形成了戏剧性的对比。

他拿出书本,摊开在光洁的桌面上,动作一丝不苟。然后,他才再次抬眼,看向还僵在原地的临嘉树,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仿佛在说:提醒完了,你还站着干嘛?准备认错?

临嘉树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彻底点燃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爆发,紫瞳里的火焰几乎要烧穿镜片。

“临嘉树!坐下!”讲台上的老吴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出声镇压,声音带着点虚张声势,“路景行同学是纪律委员,他提醒你是对的!赶紧坐好!别影响新同学!”

苏晚也赶紧回头,小声劝道:“嘉树!嘉树!算了算了,先坐下……”

临嘉树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双燃烧的紫瞳死死剜了路景行一眼,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他猛地一拉自己那张椅子,力道之大,让椅子腿再次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重重地坐了下去。

“砰!”他把自己摔进椅子里,动作粗暴,带着十足的火气。他不再看路景行,而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然后整个人往窗边一靠,侧过身,只给路景行留下一个散发着“老子极度不爽,别惹我”气息的后脑勺和紧绷的后背线条。那枚紫藤萝耳坠在他耳垂上,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不安分地晃动着。

空气里,暴烈的紫藤萝信息素虽然收敛了一些,不再那么具有直接的攻击性,却依旧像一团浓稠的、压抑的乌云,沉沉地笼罩在两人之间,充满了排斥和警告。那紊乱的频率,即使在主人刻意压制下,也如同低沉的、不祥的嗡鸣。

路景行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身边这团“人形乌云”。他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了书本,拿起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开始在崭新的笔记本上写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他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稳定地、无声地萦绕着他,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混乱的紫藤萝气息隔绝在外。

他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小片阴影,侧脸线条冷静而专注,仿佛旁边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同桌,只是教室里一件普通的背景摆设。

只有坐在前排、偶尔忍不住偷偷回头的苏晚,似乎看到路景行握着钢笔的手指,在临嘉树那枚晃动的紫藤萝耳坠折射的光线闪过他镜片时,极其轻微地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

讲台上,老吴开始讲新学期安排,声音干巴巴的。

教室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有翻书声和低低的讲话声。

但最后一排那个角落,气氛却像是暴风雨后的海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充满了无声的、一触即发的张力。一个像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个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临嘉树维持着面朝窗户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他紧握的拳头放在桌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他后槽牙咬得死紧,紫藤萝信息素那焦灼不安的余韵,还在他周身不甘心地躁动着。

路景行写字的沙沙声,像最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临嘉树在心里暴躁地咆哮。旁边坐了个移动的冰山加纪律委员?还是昨晚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他昨晚那句“下次小心点”简直像个笑话!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紫色眼眸在眼皮下滚动。不行,得想办法把这碍眼的家伙弄走。他临嘉树旁边,不需要坐这么个玩意儿!尤其是这个看起来就满脑子规矩、眼神还像X光一样能看透人的家伙!

他猛地睁开眼,紫瞳里闪过一丝狠厉。他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像刀子一样刮向旁边那个坐得笔直的身影。

路景行似乎有所察觉,写字的动作没有停,只是极其自然地,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低垂着,专注在书本上,仿佛对那充满恶意的窥视毫无所觉。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明暗分明的界限。一边是凌乱、暴躁、信息素不安涌动的阴影;一边是整洁、冰冷、气息稳定如恒的明亮。

临嘉树盯着路景行一丝不苟的侧脸线条,还有那副该死的眼镜,越看越觉得火大。他压低了声音,那沙哑的、带着浓浓戾气和警告的嗓音,几乎是贴着牙缝挤出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喂,新来的。”

路景行笔尖一顿,终于缓缓抬起眼帘,平静地看向他。

临嘉树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充满挑衅的冷笑,紫瞳死死锁住路景行黑沉的眼眸,一字一顿,带着清晰的威胁:

“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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