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机器人把一只只苹果送到情侣手中。苹果五颜六色，像有毒的蘑菇，形状和气味却很正常。冬隐仔细检查了几遍，没发现有机关，思忖着第一关不至于太难，把苹果递给夕容。
夕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来递，我来吃。”冬隐第一次认真打量他。乔广卿的脸自然无可挑剔，但夕容自卑又懦弱，展现不出前者一半的风采。
夕容察觉到他的不喜，怯懦地低下头，把苹果接了过去，红着脸咬住圆环。
圆环很小，要把苹果叼稳就要咬住连接着圆环和苹果的棒，棒深深地没进果肉里，应该与果核相连，也有可能棒的另一端就是果核，吃到一半就会借着果核隔空接吻。夕容明显想到了这点，脸红得可以烧烤，冬隐则黑得可以研墨。
已经有情侣开始吃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宛如爱情宣言，听得人牙酸心痒。冬隐看周围都在吃苹果，再不吃恐怕会让对方难堪，于是凑过去轻轻咬了一口，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前面的情侣吸了吸鼻子，克制着没有发问。上面的却比较缺心眼，大着嗓门问道：“有谁放屁了吗？”
楚墨轩的脸色差点没绷住。
他只吃了一小口，厚重的苦味就让他差点吐出来，这要是把整个苹果吃下去会怎么样？
还有这种臭气……闻起来像鸭屎。他倒是能忍，但乔广卿估计受不了。
楚墨轩不是没拍过恶搞剧情，但那些都是表演，只有这次是真的恶心。
真不知道制片方怎么想的。
他抬头看了看别的情侣。有的还在捏鼻子尝试，但大部分都放弃了。吃苹果的不想给对方留下坏印象，叼苹果的不想让对方遭罪，都选择了妥协。
他又看向顾成——后者正大口大口地啃苹果，仿佛感受不到臭味和苦味。
“……”这家伙不光聋哑，嗅味觉也失灵了吗？
楚墨轩心下骇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逃不过吃苹果的命运，不然两相对比，绝对会被粉丝的眼泪和唾沫淹死。
乔广卿也瞪大了双眼。他知道有技术可以屏蔽演员的感官，但因为对演员的身心伤害较大，已经被人权法明令禁止。洛子嫣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从未为了演出效果触碰红线，以她的实力也不需要如此。首映式后，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她，也不存在侥幸——所以那名演员是真的在忍着恶臭吃苹果。
乔广卿心生佩服。
楚墨轩恐怕很难甩掉偶像包袱。也罢，反正本来就是制片方临时加码，剧本也没有要求必须吃完。但事后肯定会被粉丝吐槽，就看楚墨轩如何取舍了。
“咔嚓”，清脆的断裂声让乔广卿回神，转头一看，楚墨轩面无表情地正对自己，眼里死气沉沉，像游走在墓地的鬼魂。
乔广卿差点没叼住苹果。
这是他认识的楚墨轩吗？
经历了最初的恶心之后，楚墨轩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他回到冬隐的状态，视线投向顾成。顾成吃完果肉正在吃果核，看样子要把整根棒子给吃掉。忍青仰着脸，眉目间隐隐含笑，似在鼓励又似在欣赏，看得出很喜欢，模样比平时还要勾人。
冬隐又咬了口苹果，想象忍青看着的是自己。那些苦味变成了恋人间的情趣，竟也没这么难以忍受。
总之他不能输。
“我们看到36号台的勇士已经把苹果吃完了！这是我们举办至今第三位吃完苹果的勇士！好了勇士，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恋人了。如果亲吻时间长于五分钟，我们将赠送你们为期十五天的豪华版蜜月之旅——麦卡恩希的所有权限、所有服务都将向你们免费开放！”
“有朋友可能不知道麦卡恩希。它位于著名的梦幻星球——雪兔，有浓缩了五千年历史文化的复古小镇、长满珊瑚和热带鱼的水下田园、雪山山麓清澈见底的七彩湖、壮丽的大峡谷、未来科技之城、天然温泉氧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那里一天的花销高达五位数，但他们，可以免费享受所有的服务！”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个奖励太贵重，或者这个游戏太恶心。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大部分人都认为苹果是甜的，正如我们眼里的爱情。但现实中，你会发现‘甜’只是苹果的表象，它的内里是苦，并且远远不如表面光鲜。这个时候你还记得初次看见苹果时的喜爱吗？你还愿意继续吃这个苹果吗？你会不会想找一个更甜的苹果，从这段‘变质’的感情里抽身而出？”
“如果真的有人愿意吃这个苹果，他克服了重重困难维持这段感情，但因此变得肮脏、狼狈、风华不再，你还愿不愿意拥抱他，愿不愿把他的幸福放在自己的体面之上，为了这份心意摒弃所有世俗的眼光？哪怕别人都说他配不上你、说这份感情一文不值，你也把他捧在手心上，当作举世无双的珍宝？”
“这就是36号台的情侣获得如此大奖的原因——36号台的小情侣，这里可不是爱情旅馆，你们可别生出个孩子来。”
顾成把忍青顶到崖壁上，忍青的双腿缠着他的腰，仿佛下一秒就要脱裤子干上。
五分钟早已过去，他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其他情侣羡慕地看着那对璧人。有人又开始吃苹果，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最后只有两三对情侣坚持不吃。冬隐第二个吃完，忍着呕吐的冲动亲了亲夕容的额头，背靠崖壁缓过劲来。
“第二名和第三名同样可以获得我们的蜜月之旅，分别是十天和五天。27号台和43号台的情侣，恭喜你们！”
“第一关游戏结束！我们每关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36号台的情侣，你们可以准备下关的游戏了，别总亲个没完——回去再好好亲。”
忍青拍了拍顾成的背，把他轻轻推开。顾成还没尽兴，但尊重忍青的意愿，把他放回了地面。
乔广卿有些遗憾。这么激烈的吻让他想起了少年时期——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敢把心剖给另一个人。长大以后，有了能力有了事业，爱却变得越来越困难，不知道谁可以信任、谁可以依赖。
同甘共苦并不难，难的是地位和身份不对等。如果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有谁愿意永远蹲下身，又有谁愿意永远仰着头？距离会带来猜忌，猜忌又会带来裂痕，这样的关系要么不长久，要么两人齐头并进，变成另一种相处模式。
无限制的爱和包容，哪怕满身泥泞也视为珍宝，也只有少年人敢下这种赌注。
乔广卿收回思绪，看向楚墨轩，被后者黑云压顶的表情逗乐了。
“笑什么？”老搭档不满地瞥他一眼。
“没什么。”夕容低头收起那抹笑，“少将是在羡慕吗？”
“不羡慕。”冬隐看向别处，地上有不少人在拍照，“突然把你拉上来实在抱歉。下去后我会补偿你。”
“您打算怎么补偿？”
冬隐还没想好：“你想怎么补偿？”
“什么都可以说吗？”夕容抬起眼皮，透露出一丝淘气。
冬隐皱了皱眉，没有提醒他注意分寸：“说吧，我尽可能做到。”
“好，那我说了。我希望少将能和我假扮情侣，把蜜月假期度完。我工资低，可能一辈子去不了那种地方……希望少将帮我实现这个心愿。”
冬隐沉默了半分钟。
“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个随便的人。既然走上这个舞台，和你玩了游戏，我就要认真对待我们的关系，起码一个月后再分手。你能不能……和我假扮一个月男友？”夕容耷拉着脑袋，声音低得快听不清楚，“我保证不会骚扰你……”
“可以。”
夕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您、您是说……”
“假扮情侣。”冬隐的语气有所缓和，有意无意瞄着36号台，“你叫什么名字？”
“夕、夕容。”夕容激动得舌头打结，“谢、谢谢少将！”
冬隐没怎么在意，听主持人介绍下一关的规则。
“这一关名叫‘你做我猜’，考验的是两个人的默契程度。机器人将给出谜面，一个人做动作，另一个人说答案。说对了，机器人会自动给出下一道题。答对题数最多的情侣将获得一万星币奖金！”
“答题时两人必须间隔一米，不能有肢体接触，一旦接触即为作弊，比赛立即中止。”
冬隐心头的云翳散开不少——这个游戏顾成肯定比不过他。他满怀憧憬地望向忍青，发现后者倒在顾成怀里，笑容甜得要凝出蜜来，给了他狠狠一记暴击。
心脏一点点下沉，幸福仿佛真的从指间溜走。冬隐回想起初见时的惊鸿一瞥，海涛声中的相谈甚欢，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如今都如云烟般消散。
楚墨轩经历过失恋，记得那种心碎的感觉，此时竟也有种淡淡的忧伤。他忧伤的不是失去忍青，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存在，却还是爱上了这个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