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醇是在第一声爆炸的时候醒的。

他好像做了个梦。那个很多年前抛弃了他的女人出现在梦里，不断地对他重复一句话——

“小醇，快醒醒。”

他朝那个女人走去，想抓住那个女人，却怎么都无法靠近。

“小醇，快醒醒。”

“快醒醒。”

“快醒醒……”

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四周变成了一片漆黑。

俞醇适应了几分钟，才看出这是一个山洞，下面亮着灯的地方是桑落城。

他浑身一震，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一切。

小沫呢？他在哪里？

俞醇四下张望。身后是黑黝黝的洞穴，两个男人蹲在洞壁旁抽烟，烟头的火光明明灭灭，是洞里唯一的光源。

他没闻到烟味，所以现在才发现这两个人。这种烟他听说过，无色无味，专门用来缓解焦虑。

“你们是谁？”俞醇冷冷道，试图站起来，发现双手被铐着，双腿还有些麻木。

两个男人盯着他，也不知盯了多久，就是不说话。

远处不断有爆炸声传来。俞醇扭过头去，看到硝烟从城里升起，不少地方着了火，空中还有机战。

“我朋友在哪？”俞醇顾不得身体的不适，硬是站了起来，“小沫——小沫——”

“他不在这。”一个男人掐灭了烟头，朝俞醇走来，“你找他干什么？”

俞醇警惕地后退两步：“你们把他怎么了？”

“老实呆着，别逼我们动手。”男人对着下方扬了扬下颌，“那边结束了就放你回去。”

“小沫呢？他也在里面？”俞醇喊了出来。

“嗯。”男人抽出一根烟，拿出打火机点着了，“你干什么？”

俞醇往外走去。

“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添乱。”另一个男人说道，“你下不去的。”

“是小沫让你们把我绑到这里的？”

两个男人同时噤声。

“小沫不想让我跟着他，因为他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对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最先说话的那个男人说：“他很看重你，不希望你出事。”

“你要是有危险，会让他分心。”

俞醇笑了笑。洞里光线太暗，否则就会看到他的脸上毫无血色。

“好，我不添乱。帮我把手铐打开吧，我不舒服。”

两个男人没有动。

“不帮我打开，我就一头撞死。”俞醇冷冷地说，作势要拉开距离。

后来说话的那个男人走过来，帮他解开了手铐：“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我们都相信他。”

俞醇没有说话，似乎想擦眼泪，把眼镜摘了下来。

下一秒，他原地消失了。

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学的是空间？”

“操！这他娘的怎么个个都是天才？老子也想这么牛逼！”

“现在怎么办？”

“……联系金天鹅。”

俞醇落到地上的时候，心脏还怦怦直跳。

这是他最新研发的技术，能实现小范围内的空间跃迁。他不知道小沫离他多远，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居然刷新了跃迁的最长距离，直接从山上来到山下。

这套装置有2个终端，一个是定位装置，一个是寻位装置。寻位装置就是他的眼镜，定位装置是一枚戒指，被他放进了小沫的裤子口袋里，误差不会超过一百米。

小沫就在这附近。

纵使有心理准备，他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上百艘机甲密密麻麻地布满天空，全部把炮口对准一个方向。

即使全部是轻型机甲，这种轰击也无异于重型武器。

更让他惊异的是那个抱着林小沫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埋在鲜血里，似乎只剩个空洞。

更加凄惨的是他的身体。俞醇无法找到言语来形容，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遍。

可是林小沫在他怀里。

那一刻，俞醇感到的不是嫉妒，而是钦佩。

他把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把林小沫放到地上，退后两步，默默注视着他。

接着，男人身上亮起蓝色的火焰，将他的身体烧成了灰烬。

也许是火焰蒸发了血液，也许是死前回光返照，俞醇看到了他的眼神。

并且读懂了。

我不能再保护你，但我希望你幸福，就如同我一直在你身边。

俞醇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父亲出轨，父母离异，母亲酗酒自杀，他12岁就成了孤儿，从此不再相信爱情。

直到遇到了林小沫，他心中才燃起一点火花。

直到现在，他才相信，世间真的有爱情。

就在他前方一百米。

他朝林小沫飞奔而去。

他想，这个人一定希望有人接替他，继续照顾小沫。

他想，小沫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一定很害怕。

他想，小沫知道那个男人为他而死，一定很难过。

于是他大声呼唤着小沫的名字，告诉他自己就在附近，马上就要来到他身边。

他从未这么希望自己受过训练，能跑得更快一些。

敌人的炮口瞄准了他，炮弹打在他的脚边，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不可思议地穿过枪林弹雨，毫发无损。

这不可能是运气，但他没心情去探究。

他紧紧抱着小沫，把他藏进自己怀里，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

童昕诚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俞醇赴死一般冲进敌人的火力网，朝他飞去的炮弹仿佛长了眼睛，落点在他附近四五米，就是打不到他身上。

在他前方，有个人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童昕诚的心沉了下去，下意识地迈出脚步。

“阿诚！”

杨颜朔一把将他拉回来，把他推进一旁的掩体里。

疯狂的爆炸声淹没了这片区域。童昕诚回过神来，看到俞醇跑到那个人身边，把那个人紧紧抱住。敌军的炮火疯狂扫射，俞醇却如有神助，让那些炮弹全部落了空。

莫若潇加入战局。敌人忽然停止了攻击，往一个方向聚拢。

童昕诚他们看不明白，莫若潇却清楚，他们要围在概率武器身边，击穿林先生的防护。

莫若潇不敢去赌这么做的概率有多大，她必须保证林先生的安全是100%。

于是她跪了下去。

就像母亲保护幼小的婴儿，她把那两个人护在身下，用机甲最坚固的部分对着天空。

那是驾驶舱的所在，一旦被击穿，她必死无疑。

她是第一星域最高行政长官的侄女，与机甲契合度91%的天才，S级驾驶员中罕见的女性。

任何一个头衔，都能让她如众星捧月般被护在手心。

可她却心甘情愿地俯跪在地，为那两个人充当肉盾。

童昕诚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无能。

他眼睁睁地看着莫若潇以一种俯首称臣的姿势，去保护本该由他来保护的人。

而那两个人彼此依靠，从未想过向他们求助。

杨颜朔紧抓着他的手臂，生怕他冲上去送死。

其实用不着他去送死，敌军的攻击一下来，他们都会灰飞烟灭。

如果能死在一起，还能少些遗憾。

童昕诚甩开杨颜朔，朝机甲跑去。

就在这时，敌军的炮火倾泻而下——

然后消散无踪。

莫若潇咬紧牙关，等待炮弹穿胸而过的痛苦。

但等来的却是一片寂静。

她以为自己死了，低头环视自己的身体，发现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宛如神迹。

她眼眶一热，迅速仰起头来，把眼泪逼了回去。

林先生醒了。

胜局已定。

她操纵机甲站了起来，打开所有炮口，把剩余的炮弹全部发射出去。

她没有瞄准，但她知道命中的概率。

林先生的概率从来只有100%。

他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友，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只要有林先生在，她就不惧怕任何敌人。

炮火在天空中炸出绚烂的烟花，上百枚炮弹弹无虚发，一击即落。敌人的设备仿佛全部失灵，挂在空中一动不动，任人宰割。

远处亮起一道曙光，仿佛冉冉升起的太阳，披着金色的光焰疾驰而来。

那是一艘战舰，舰身被耀眼的光膜覆盖，两翼喷出的光焰如长长的翅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在场的不少军人都见过她，被她从绝境中救了出来。有她在的地方，伤亡率永远最低。

有人当场喊出了她的名字——

金天鹅。

金天鹅划过小城上空，摧毁了空中的所有敌人，然后收敛光芒，降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

莫若潇也从机甲上下来，上前查看林先生的伤势。

她让俞醇把林小沫平放，先检查他有没有受外伤，再用仪器扫描身体内部。

然后她看见了那枚勋章。

小童的追妻路有些漫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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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