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出来，除了林小沫和蓝巧兮，每个人都醉意朦胧。

蓝氏父子和秦凇雨拼酒，童昕诚和秦鸣铎相谈甚欢，最后是秦凇雨的下属打来通讯，这场酒席才到此为止。

秦凇雨的秘书已等候多时，立即为上司注射醒酒剂，端出养胃的药膳。秦鸣铎没人伺候，上了车就倒在座位上，等那股酒劲过去。

蓝巧兮承担起照顾父亲和哥哥的责任，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醒酒汤，将车辆调成自动驾驶模式，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林小沫给童昕诚验了血，酒精含量61 mg/mL，不算很高。童昕诚又拒绝注射醒酒剂，只有等他的身体自行恢复。

军人都经过耐药训练，肝脏的分解功能比普通人强，器官寿命却短得多，平均每60年做1次换肝手术，手术后至少休养半年。所以70-80岁是退伍最多的年龄段，留下来的基本都是将级。

林小沫设定好程序，让房车自动驾驶，自己则来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两枚鲜果榨汁。

秦鸣铎学的是后勤，包括运输、补给、救援、记账、筹措经费、保养装备、看管物资等杂务，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兵种。由于入门门槛低，上升空间有限，大部分后勤兵做满3年就会转岗，转到战斗部门或技术部门。

童昕诚所在的机甲系年年都有几千万的补贴，教学楼盖了7层，从里到外都是最新的科技产品。后勤系的教学楼只有2层，用传统的拼接板搭建，虽然硬件设施齐全，却谈不上什么舒适感。宿舍也是，机甲系是单人间，后勤系是四人间，空间小得可怜。

秦鸣铎以后勤系排名第一的成绩入学，起初系里有156人，半个学期后变成116人，期末考试后只剩下89人。留下来的人大部分出自寒门，为了改善家庭条件才参军，没什么远大志向。

童昕诚问他为什么选这个兵种，他说自己天赋不够，比起打架更喜欢照顾人。入学第七天他就找到了奋斗目标，要成为某个人的专属后勤保障员。

童昕诚算了算，那时候紫微垣还没开始，林小沫还在学校上学。“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秦鸣铎已经醉了，含含糊糊地说，他们老师很欣赏他的人品，把他介绍给昔日的战友——金天鹅的副舰长，想让他毕业后直接上舰。他接受了一系列测试，得到了副舰长的认可，作为特殊人才培养。明面上他和别人一样，实际上课业是别人的4倍，要求也更严格。

“我……好多次都想放弃了，但一想到林先生，也……这么辛苦，我就咬牙坚持下来。”秦鸣铎脸颊红润，眼里有一层水汽，躲躲闪闪不敢看人，“一想到……能让林先生不那么辛苦，我就……充满了动力……”

童昕诚给他斟满酒：“喝。”

两人一饮而尽。

林小沫夹在他们中间，也想和他们干，被童昕诚没收了杯子。

秦鸣铎也朝他看来：“林先生不能喝酒。我为了帮林先生挡酒，练了4个月的酒量。我以前从不喝酒的，我也不喜欢喝，但我喜欢为了林先生喝……”

童昕诚又把他的酒杯满上。

满打满算，他们一共喝了20瓶酒，都是级数很高的烈酒。普通人喝1瓶就倒，他们喝到最后还能走路。

蓝庭渊和秦凇雨离开后，林小沫搀住了童昕诚，发现他的皮肤滚烫。体温测量显示37℃，没有发烧。他想给童昕诚喝点果汁，后者却躺在床上不肯张口。

林小沫一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手推他肩膀：“醒醒，洗了澡再睡。”

童昕诚扭过头不理他。

“童昕诚。”

还是不理。

“昕诚。”

童昕诚闭着眼不说话。

卧室里安静了几分钟。随后一片冰凉湿润的唇吻上了童昕诚的嘴角，往他嘴里渡进几滴甘甜的汁液。童昕诚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美不胜收的明眸，正在勾人魂魄。

酒香和果香混在一起。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衣服解到一半，童昕诚忽然提起林小沫滑到腰腹的上衣，把扣子重新扣好。

“外面的车不安全，回去了再做。”他面无表情地下了床，走进盥洗室关上门。

林小沫照了照镜子，脖子右侧有个明显的红印。

过了半个小时，童昕诚从盥洗室出来，换了套干净的衣服，酒味也散得差不多了。他站在卧室门口，像打量一只领地上的猎物，看得林小沫心里发毛。

“为什么骗我？”童昕诚的声音很平静。

林小沫与他对视。

“那你喜欢林溪辰，还是林小沫？”林小沫坐在床边，颈侧的吻痕红得刺眼，“还是说，只要是这副皮囊，不管是谁，都可以得到你的心？”

童昕诚眸光闪烁，而后暗淡下去：“你在考验我？”

“我只是想看看，你对喜欢和不喜欢的人有什么区别。如果是林溪辰，你愿意为他做多大让步。”

童昕诚凝视他，心脏传来丝丝锐痛。

林小沫停顿了一阵，说道：“我说的话不全是假的。林溪辰是林小沫的原名，概率武器受到高层的严密监控。一旦我失控，我认知范围内的所有事物都会面临消失的风险。”

“但同样的，我认知范围内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能改变你的人生轨迹，让你从少将变成上将，让羌家所有人寿终正寝，让你做任何事都会成功。”

“这样的人生你想要吗？如果有人来求你救他们，而你知道我能做到，你会不会做主宰他人命运的神，对他们有求必应？”

“对你有影响吗？”童昕诚反问。

“概率武器依赖逻辑链。下的指令越多，逻辑链越稳固。就好比我判断一个人是敌人，他的立场、情绪、动机、行为都会被考量在内，一旦这个指令执行成功，我今后对敌人的判断标准就会固化。万一有人对我不利，而他不属于‘敌人’的范畴，我的指令就对他无效。”

“又比如，如果我想包庇一个‘敌人’，我就要考虑对‘敌人’的指令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然后用新的指令去抵消，而不能说‘除了这个人，其他敌人都执行这个指令’。”

“如果我想改变‘敌人’的定义，扩大范围，当初对‘敌人’的指令就会立即执行。如果指令是‘所有敌人停止活动’，那这个被新规则判定为‘敌人’的人就会一动不动，无论处于什么情境。如果他正在开车，可能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

“所以，你能不用就不用。”童昕诚说道。

“是的。所以我会眼睁睁看着他人送命，哪怕我有能力救他们。但你能吗？”

“什么情况下你会失控？”童昕诚依然不回答。

“情绪波动大的时候。”

童昕诚沉默了。

“林溪辰在床上从来不哭不叫，因为他不能。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永远无法给你过多回应。你想给他惊喜，想给他快乐，他接不了这么多，生活永远是一潭死水。”

“如果有一天，他被你抛弃了，他也不会过多难过。他会第一时间忘记你，寻找下一个主人。”

童昕诚走过来，双手往床上一撑，把林小沫逼得后仰：“那怎么做，才能不被他忘记？”

“征服他。”

“怎么征服？”

林小沫不说话。

童昕诚挨得很近，能闻到林小沫独特的体香。那是种清新甘醇的味道，令人联想到艳阳天森林里的溪流、皑皑白雪上的星辰皓月。

他忍不住凑近一点，把这股味道深深刻进脑子里。

林小沫倒在了床上，忍受着童昕诚急促的呼吸：“你学坏了。”

“嗯，被你带坏了。”童昕诚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睡了我又不负责，换了张脸就不认，你可真做得出来。”

“我是为你好。”

“那你不该睡我。”

“我本来没想睡你。”

“睡了又不负责，吃霸王餐。”

“你又不吃亏。”

“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还不吃亏？”童昕诚爬上床，跪在林小沫上方，“考验结束了吗？”

“你想结束吗？”

“结束了会怎么样？”

“看情况。通过了我就归你，没通过我就走，你不会有损失。”

“你走了会去找别人吗？”

“我不会，但别人会来找我。”

“他们也要被你考验？”

“嗯。”

“要是有人通过了呢？”

“他可以使用我。”

“怎么使用？”

“你想怎么使用？”

童昕诚久久盯着他。房车倏然停下，航空港到了。

夜里的航空港灯光璀璨。上百辆车排成长队，每隔几十秒就有飞行器起飞。每辆车的驾驶系统都被智脑接管，在智能调控下，林小沫他们只等了15分钟就进入了租车区，归还了车辆。

童昕诚下车前一再检查没留下唾液、毛发等生物信息。指纹可由清洁机器人擦除，监控记录全部删除。他下车的时候，林小沫正站在宽阔的车道上，身后是亮堂堂的安检大厅，而他始终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