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何必呢?发完脾气之后又来跟我这儿唉声叹气。”徐数刚好有个病人突然有急事爽约,不然也不可能被乔卓拉出来坐在咖啡馆里。

“我就是一时没忍住。”乔卓揉了揉脸,“我太难了。”

“你不是万花丛中过的老手了么,追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徐数不爱喝咖啡,只爱喝茶,又喝不惯星爸爸里面的袋泡茶,只要了一杯凉水摆在面前,省得显空。

“又被你看出来啦。”

别看徐数笑眯眯的,其实眼光很毒,乔卓也没打算瞒着徐数。

“这回认真的?”徐数问。

“嗯。”乔卓低低应了一声。

“你爸妈那边不会同意。”

“我知道。”

“有什么事直说,我一会儿还有事。”

乔卓啧了一声,“你对你那些病人那么有耐心,怎么到我这儿就跟椅子烫你屁股似地坐不住。”

徐数似笑非笑睨他一眼,“因为我不爱看人无病呻吟。”

乔卓:……

“那什么,”乔卓终究是有求于人,不能当场翻脸,“我就是想问,你们那天下午,聊到我了吗?”

徐数轻笑一声,抬腿就走。

“别,哥,祖宗,徐博士,大师,”乔卓一着急,乱七八糟的称呼一股脑儿往外蹦,“我知道你规矩,不能透露病人**,你就想想你有什么能跟我说的,提点弟弟我一句就成。”

徐数被他钳住了胳膊,这傻子劲儿还挺大,一时还挣不脱。

徐数琢磨了片刻,“需要你知道的,其实我都告诉过你了,包括怎么帮凌风调解心情,以及需要你留意他的一些变化。其他的,我只能告诉你一点,算是以你们俩朋友的身份吧——我觉得你不是单相思,他也喜欢你。”

“什么?!”乔卓惊得松了手。

徐数趁机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乔卓一个人呆立原地,傻子一样。

*

原本说不能来的乔卓准时来到了比赛场地。

放肆的音乐震耳欲聋,也不知道谁,品味奇差,在比赛场地放了一首土嗨,这会儿就连身边的孙猴儿忍不住堵着耳朵抱怨。

“WC,这谁放的曲子,脑子进鞭炮了么?我TM上午一大早就被哥们儿拉去听了一场地下重金属,这会儿还耳鸣呢。”

乔卓听那首土嗨没怎么着,倒是被孙猴儿嚷嚷得头疼,堵上耳朵吼回去:“你TM别喊了!我没聋都要被你喊聋了。”

包大头早到了,远远见着乔卓,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搂着个妆容浓艳、衣料极俭省的女伴儿走过来。

起哄声此起彼伏,周围净是些煽风点火的看客。

——这俩人儿要是比赛之前能打起来才好呢。

乔卓只当自己是“听取蛙声一片”,根本不入耳。

主要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凌风也喜欢他这件事,自我感觉对很多事都已经无所畏惧。

“你的伴儿没来吗?”包大头满脸疑惑地问。

没等乔卓回答,包大头忽然一脸恍然大悟,“哦对了!我忘了,你那些伴儿都缺胳膊少腿,不适合带到这种地方。”

孙猴儿立马炸了,“包大头,你少放屁——”

“妞儿啊,”包大头对自己的女伴儿笑了笑,“看见你面前这位帅哥了吗?可惜了你这两条大长腿,人家不喜欢,人家只喜欢缺了一截儿的废腿。”

孙猴儿听见想动手,乔卓一伸手,给拦了,“老包,一会儿的比赛,敢不敢打个赌?”

*

包大头跟乔卓赌的是第一的位置。

虽说这帮富二代们是来这儿找刺激的,但开俱乐部的人不可能由着这帮身娇体贵的少爷们找死。

来玩儿的有钱,老板也舍得把赛道照着国际比赛的标准设,白白糟蹋给这帮菜鸡互啄的败家子儿。

发动机的轰鸣声嚎得撕心裂肺。

这边儿的车都专门改造过,车技怎么样不说,光这一脚油门儿下去的动静儿,先得比个伯仲高低。

就好像谁喊得响赢面儿就大似的。

上车之前,孙猴儿好歹心没黑透,提醒了乔卓一句,“包大头知道自己开车没你溜,今儿他应下你这个赌,我觉得有点儿不对,你当心点儿吧。”

“不用太担心,包大头再怎么看我不顺眼,顶多让我受点儿小伤。”

孙猴儿:……

“那什么,要不你临时换辆车?”

“不要,别的车我开着不顺手。”

*

“别揉眼睛,”西哲握住郑许之的手腕,凑过去看,“哪里不舒服?”

“好像进了点儿灰,”郑许之眨了眨眼,长睫抖动,如蝶翼翩然,扫得西哲心头痒痒的。

估计是错觉吧,他又没有心。

“我帮你滴点儿眼药水,”西哲道。

眼药水滴入湖蓝色的眼睛里,像雨落湖心,泛起涟漪。

车窗外动次打次的土嗨震耳欲聋,西哲不太理解郑许之为什么突然想来这种地方,还特意让他搞来一个参赛名额。

“好久没飙车了,随便找个地方疯一疯,”郑许之戴上墨镜,“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把自己憋疯了。”

“许之,”西哲坐在副驾驶,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你有没有想过,放弃一部分‘碎片’?”

“碎片”就是郑许之一次次完成任务之后,从任务对象那里得来的报酬。

因为郑许之灵魂融合的“碎片”太多,几乎是每天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也是造成他一场场噩梦的源头。

“不要,”随着一面旗子落下,郑许之一脚油门,一辆湖蓝色的轿跑轰鸣而出,“那都是我应得的。既然主神不厚道,单等着我们这些任务者承受不住以后,把碎片交给他,给他干白工,我就偏要忍着,受着,坚持着,熬到所有‘碎片’,都由我完全掌控的那一天。”

郑许之的车一骑绝尘,所有赌乔卓,赌包旭赢的看客,都在议论,这车里的人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

*

事实证明,乔卓对包大头的判断没错,这孙子虽然和他不对付,但也确实没有对他的车做手脚,堂堂正正地跟他比了一场。

乔卓胜过了包大头,但是他一点儿也不高兴。

——因为他跟包大头煞有介事地赌了半天,结果他俩都没赢,一个没见过的小子,把第一名的200万拿走了。

能来这儿比赛的,都不会缺这笔钱,无非是争个面子,以往他还没拿过第二的名次。

神仙打架突然降格成了菜鸡互啄,就是赢了心里也憋屈得很。

更让人生气的是,那个从没见过的第一,也不知道什么来路,比赛结束后,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谁也没能见到那位的尊容。

乔卓恨恨地想,连露面都不敢,还不知道长成什么丑样子。

不过对于那个第一的来头,乔卓也略有猜测——估计和包大头那个损人不利己的玩意儿脱不了关系。

他包大头知道自己赢不了,干脆就让乔卓跟他一起输。

乔卓最看不上包大头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

飙车回来,乔卓本想直接回去找凌风,但今天来了不少跟他走得挺近的世交,请他去会所聚聚,他也不好直接驳了面子。

只是进了会所才看见,里面有一位坐着轮椅。

轮椅上的青年笑得温润,“乔卓。”

乔卓愣了一瞬,随即露出熟稔的笑,接过旁边侍者递过来的酒杯,“江远回来了。”

“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哥正好去A国有事,顺路接我回来,没必要麻烦你。再说,这不是刚回来,打听你在这儿,我就来找你了吗?”郁江远伸手递了一只盒子给他,“之前你嫌Z家那款打火机不好看,我在H家给你订做了一个,看看,喜欢吗?”

乔卓愣了片刻,才想起两年前,他跟郁江远视频聊天的时候,好像是提过那么一嘴。

“谢谢,”乔卓对郁江远总是下意识就露出笑来,“你的审美我还不相信吗?”

乔卓当场就将包装拆了,取出里面的打火机端详,“活儿真漂亮。”

可惜他已经戒烟好久了。

*

凌风给燕子妈发了微信,想跟她聊聊燕子的事儿。

燕子妈给他回的语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每次说话都是以叹气开头的,像是借此才能得到些许喘息,“燕子进了无菌仓,准备要做骨髓移植。最近我有点儿忙,过几天行吗?过几天,小兄弟。”

“不着急阿姨,”凌风也回复了语音回去,“您先忙燕子的事儿吧,燕子的身体要紧。”

凌风刚要放下手机,微信又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记者章子颖:凌风你好,我是之前和你联系过的《在人间》杂志记者,前段时间我曾经联系过你,想要报道你的故事,但是当时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允许,不知道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车祸发生以来,凌风一直不太想见记者。

之前联系过他或者他同学想要采访他的媒体,不止《在人间》一家,不过大多数在他多次拒绝之后就放弃了。他的室友和同学倒是有接受采访的。

凌风拒绝的原因的初衷有些复杂: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无法接受自己截肢的事实,不想见人,不想那么多人看到他的惨相,可怜他,议论他,甚至笑话他;同时也是考虑到燕子年纪小,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如果有人因为燕子过马路闯红灯指责她,他怕那些人会说些难听话,影响到燕子的生活。

最近得知燕子是因为自杀才会遇到这起事故,他就更不敢招媒体来,怕刺激到那孩子。

但是刚刚这个记者让他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这次采访的机会用的好,或许他还可以帮到燕子。

凌风前段时间偶尔翻朋友圈的时候,见过燕子妈在朋友圈里转发的捐款链接,金额有五十万。

他没什么钱,没办法捐助燕子,但也知道白血病治疗的花费有多高,只能在自己朋友圈里面帮忙转转就算了。

眼看捐款链接挂了二十多天了,估计肯定是没有凑齐全款,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燕子的后续治疗。

但如果有媒体加入帮忙,筹款的速度说不定就能快得多。

【凌风:章记者您好,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一些了,不过因为还在接受治疗,暂时还没出院,您如果愿意,可以到医院这里见面。】

*

老友重聚,总要喝一杯的。

“江远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有人向郁江远劝酒时,乔卓拦了一句。

“那卓子哥替郁哥喝好了。”又有人起哄。

“来一个!”“来一个!”

乔卓勾了勾唇,站起身,目光在起哄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周围就噤了声。

“今天先不喝酒了,我得开车送江远回家,改天请哥儿几个喝个痛快。”

*

“是回你父母那里吗?”乔卓问。

“不是,回西苑路那边,我这次回来要长住。”

乔卓扶着郁江远在副驾驶坐好,又给他系上安全带。

“怎么想到回国了?”乔卓坐上驾驶座问。

郁江远无奈地摇了摇头,“最近老毛病发作得厉害,家里不让我自己在外面浪了,催我回家养着。我妈的说法是,风湿是体质的病,还是得看中医,我在国外泡了这么久的病号也没什么起色,不如回来。”

“回来也好,”乔卓道,“到底有家人照看着。”

车钥匙插进去,车载音响蓦然响了起来,是上次放到一半的曲子。

郁江远听见舒缓的钢琴曲,惊讶地挑了挑眉,“真是奇了,我居然能有一天,在你车里听着萧亦版的门德尔松,这是地球要爆炸,还是宇宙要重启?”

乔卓也忍不住笑起来,目光里不自觉地含着几分温柔,“有个朋友爱听这些,我就买了些CD。”

说实话,自小被摇滚电音重金属腌入了味儿的叛逆少年乔卓,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爱上听古典。

如果没有遇见凌风。

乔卓父母做生意,但家里也有好几位长辈,都是高知。

凌风的母亲早早抛下凌风跑了,父亲是工人,初中文化。

但他们的爱好却像是完全反过来,他乔卓喝酒飙车男女不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俗不可耐;凌风却只爱读书练字,整日听些他不感兴趣的阳春白雪。

或许在外人眼里,如果凌风和他在一起,就是残废穷鬼傍上了变态的有钱人。

可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是温室里长歪的狗尾巴草。

凌风是石头缝里开出的兰花。

是他配不上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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