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军训第二天是最痛苦的,高强度运动后堆积的乳酸均匀分布,举手投足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操场“嗷嗷”声此起彼伏,活脱脱的大型返祖现场。煎熬的上午终于过去,许是众人的惨状取悦了黄登天,又或者今天一大早已经罚过施宇了,所以他痛快地“解散”。这一声令下,整齐排列的队伍瞬间歪七扭八,孙达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视着依然如松站立的施宇,孙达生彻底服了。

“大宇啊。”他已经跟着甄巢喊了,“你说你这身体到底啥构造?昨天你的运动量起码是我们的十倍,今天咋还这么精神?一上午没见你休息,受不受得了哦,别硬抗……”

孙达生还没啰唆完,只见眼前又一个黑影“嗖”的一下飞过去,等他回过神,施宇已经跑远了。

“服,我是真服!”孙达生拍拍屁股倔强地站起来:“有情饮水饱,又是个为情所困的恋爱脑哟!”

孙达生表示无法理解:“俺老孙可得去祭我的五脏庙去咯!哎哟,我的波棱盖哟,罢了罢了,再歇息片刻。”

恋爱脑施宇思考了18个小时,终于转过弯来想起直接去常铭宿舍。

回到宿舍楼下,面对盯了一晚上的高科技的门禁和高年纪大爷,施宇花了五百块钱,轻松让人帮忙刷脸进楼。

过了第一道关卡,施宇找到法学院男生宿舍那两层,问了几个人都说不认识常铭后,就开始一间一间地找过去。

他想不通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大一新生既不参加军训,还不回学校。昨天常铭走的时候没带其他行李,他掏钱的时候施宇看见书包里面除了一个笔记本什么都没有。听他的口音明显不是北方人,一个人来京都求学,他昨晚能住在哪里?还是说又和上次一样,昏睡在没人发现的角落?

施宇越想越害怕,加快了寻找的速度。然而,在他满楼寻人时,他要找的人也正往操场去找他。

常铭昨天成功获得奶茶店兼职,但工资太低,他就又找了个酒吧,结果一应聘就上岗,一去就上岗,所以昨晚一直忙到凌晨五点。下班时,酒吧经理Gary怕他太累,让他在酒吧休息室睡了一觉。甚至和他说以后下班后可以在酒吧睡,就不用在学校和酒吧之间奔波。常铭当然愿意,这样就能省下来回车费和时间。他今天回来是想收拾一些换洗衣物,顺便把军训的帽子还给某人。

但常铭没有完整地参加过半天军训,所以他以为和上课一样都是十二点结束,当他提前十五分钟到达操场时,训练大军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伤残”人员。常铭扫了两圈,没看见施宇身影。两点奶茶店就要上班,他还得回趟宿舍,遂放弃去食堂找人,掏出纸笔写了张便签,贴在军帽上直接将它挂在入口处,确保不会被风吹掉又足够引人注意后,常铭准备离开。

“哎嘿,情敌?”

严重一级伤残人士孙达生磨蹭到现在,还是因为要赶在下课大军之前到达食堂才爬了起来。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令施宇“魂牵梦绕”的情敌,见他把写着施宇名字的绿色帽子挂得那么高,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再联想到这两天施宇在女生中的高大形象,这不是明晃晃的挑衅吗?

不得不说,几乎每个优等生也都曾有过一颗中二叛逆江湖心,孙达生也不例外。他认为当下正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好时机。

开玩笑,他孙大圣的兄弟,岂能容别人骑头上撒野!

一改往日和蔼模样,孙达生甩了甩脸上的胖肉,双手一插兜,两眼一斜视,二百斤的重量往门中间一扎,扎扎实实地挡住了常铭的去路:

“喂,识相的自觉退出,你是打不过我兄弟滴!”

常铭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人找的是什么茬,决定静观其变。

孙达生以为他不信,开始数起施宇的丰功伟绩:“俯卧撑,知道吗?我兄弟可以单手做五百个不带喘气的!”

说着,又指向操场:“五百米的操场看见没,我兄弟可以一口气跑二十圈!”

又是“不带喘气”,又是“一口气”,常铭怀疑他兄弟练的龟息功,他无语地“哦”了一声。

孙达生看出来他不信,连忙道:“真的,昨天全操场的人都看见了,我兄弟施宇,被教官罚了五百个俯卧撑和二十圈操场,昨晚一宿没睡,今天一大早被教官罚了十圈,现在照样神采奕奕!”

是施宇,他被罚了?

常铭看了眼那顶军帽,有点烦躁:“他在哪?”

装B不过三秒,孙达生听到这话以为他要找施宇干架,顿时变回絮絮叨叨的“八戒”:“兄弟啊,听哥一句劝,朋友妻不可欺,当小三是没有春天滴。”

听到这个词,常铭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孙达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十分擅长察言观色,见常铭似乎要生气,吹起的皮球立马瘪了,苦口婆心道:

“同学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用这样幼稚的手段……”孙达生指了指头顶上的帽子:“是赢不了的,姑娘们的心都在大宇身上,你一个也抢不走。”

常铭抬手将帽子取下来,孙达生见状欣慰道:“这才对嘛,天涯何处无芳草,兔子不吃别人窝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常铭将帽子递给他:“可以麻烦您把这顶帽子给他吗?”

孙达生如临大敌,在他眼里,这就是“战书”,是“手雷”,一不小心炸掉铁定会殃及他这个无辜良民的!这“情敌”还想让他去触霉头,这是在离间他们的兄弟情,这是在害他啊!孙达生一个人上演一部《三国演义》,然后双手抱胸,活像一个拒绝□□的黄瓜闺女,摇头如拨浪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常铭属实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他现在不确定把帽子挂在门口另一个傻子是否知道取回去,要是不拿走那个傻子大概率又会被罚。妥善起见,他还是当面还给施宇吧!

“请问您的朋友,施宇,现在在哪里?”常铭生怕对方听不懂,一句三断重点突出地问道。

孙达生松开手,依然摇头道:“不知道,一解散就跑了,许是红梅阁或者青竹苑失火了吧!”

常铭一时没反应过来:“京大哪栋宿舍楼叫这个名字?”

“老弟,你没学过宫斗就别趟这浑水了。”孙达生认真道:“大宇有佳丽三千的颜值和体力,咱认输不丢人。”

常铭终于明白孙达生的意味深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孙达生的心灵鸡汤还在继续,“我们约束不了别人,但我们至少可以约束自己。我们改变不了世界,但我们至少可以不被世界改变……”

常铭手指微微蜷缩,突然像握住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猛然松开手中帽子,任由其掉落在地。过了良久,直至压下胃里恶中心,才重新将帽子拾起,扔进入口的遗失物收纳箱中,头也不回地跑离。

鸡汤还没煲完的孙达生,一睁眼又是一个不见踪影。

“‘情敌’都这么默契。”

感慨完,孙达生连忙向施宇汇报前线战况。当然,没提三千这茬。于是尚不知形象全然崩塌的施宇,满心欢喜地往操场奔去。

***

有时候,当我们特别想找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时,却发现怎么找也找不到。

四合院式的宿舍楼,四个方向都有楼梯。

哪怕两个人都习惯向右走,当入口位于宿舍对面时,相同的习惯反而走向了不同方向。

常铭拐入楼梯口的时候,施宇的身影如离弦的箭,冲向出口。

谁也没看见谁。

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常铭便往奶茶店赶去。施宇追到操场,得知常铭往宿舍方向走后又连忙往回跑去。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常铭宿舍时,等着他的只有三张陌生面孔。

“常铭呢?”

一来二去还没找着人,加上一宿未睡,施宇变得有些烦躁。见他黑着脸一副揍人架势,宿舍三人选择沉默。施宇砸了下墙,控制心中怒火,克制问道:“请问常铭在哪里?”

三人中有个胆小的,怯怯地指了指外面,小声道:“刚走。”

面对施宇越发阴沉的脸,弱弱地补充道:“他带走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施宇道谢后立马往外追去。他一想到常铭可能近期都不会回来,自己可能很久很久都找不到他,竟开心心慌,追寻的速度越来越快。

烈日下,他跑过了操场,跑去了公交站,跑遍了地铁站,却哪里都没见那个消瘦的身影。

下午的训练要开始了,施宇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回操场时看见了箱子里的帽子,以及那张写着他名字的便笺纸。心里有气,哪怕知道会被黄登天罚也没取走。

只是路过的人有心的话,就会发现帽子上的便笺纸没有了。

“瞅啥呢,大宇?”

孙达生一入列就瞧见施宇握着一张纸发呆,而那张纸怎么看怎么眼熟。

施宇只是看着纸上的名字,没回答。

“这不是……”

孙达生还想问,被黄登天的呵斥声打断,“最后排那俩,有话上前面来说!”

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偏偏被点名的只有他俩,孙达生再傻也看出黄登天的针对了,准确地说,是对施宇的针对,而他不过是只被殃及的“胖头鱼”而已,任劳任怨地走到前排。

如果是之前施宇可能不会在意黄登天的小把戏,随便他罚,但今天他第一次对黄登天动了气。将便笺纸放进左胸的口袋,很神奇,心上莫须有的烦躁渐渐被安抚,他找回了平静。

***

孙达生发现,从第二天下午开始,施宇不再盯着操场入口,也不再生龙活虎。每天板着一张脸,冷得像个机器人,散发着冰冻三尺的寒气,第一天招的桃花都快被冻凋谢了,连黄登天都不再敢惹他。

又是一天中场休息时,当甄巢不远千里从操场最东边跑来最西边,眉飞色舞地结束与施宇的单方面聊天后,孙达生忍不住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宇最近是不是失恋了?”

“怎么可能!”甄巢下意识反驳,但又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意志不坚定地反问道:“胖哥有什么大发现?”

“你看他整天双目无神、郁郁寡欢,有如行尸走肉,像丢了魂一样,这是很明显的失恋症状表现啊!”孙达生信心十足地分析道。

这一分析,甄巢就知道八成又是孙达生搁这开脑洞呢!多次接触下来,甄巢已经确定孙达生比他还不靠谱,一天天脑子里跟写剧本演电影一样精彩,关键演的还都是早偶狗血爱情片,他只好再次泼冷水,“我看你才失恋呢,大宇感情顺着呢!”

“那天怎么天天跟被甩了似的?”孙达生还是不信。

甄巢不以为然:“他从小到大都这样,话少不爱笑,最大兴趣爱好就是看他女神表演。”

“是吗?”孙达生怀疑地看了施宇一眼。

“是啊。”甄巢笃定道:“哎呀,咱们两只单身狗就别瞎操心了,大宇说不定十八岁一到就结婚去了呢,你还是提前攒好份子钱吧!”

“嘿,框你胖哥不是。”孙达生不以为意,甚至一本正经地反驳:“我可知道这法律规定男的结婚得满二十二,十八岁上哪领证去!”

“我可没说领证。”甄巢挑了挑眉:“法律可没规定十八岁不能结婚啊!”

“哦?”孙达生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甄巢果然憋不住,立马搭上孙达生的肩膀,道:“反正大家伙都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于是,良心狗仔甄巢便将掌握的历史信息一一透漏给孙达生。

爱牵红线的孙达生听完之后,竟没有完全接受甄巢的说法,晃了晃食指,否定道,“我对你刚才所说的真相持保留意见。”

“啥?”甄巢职业信誉遭遇大危机:“就这青梅竹马痴心一片情深似海你还保留?”

甄巢还是第一次见人怀疑施宇对许芳馨的感情。

“nonono”孙达生继续晃他的大胖手指:“你我皆因先入为主,只是所入者不同罢了。”

说这话的孙达生竟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神韵,甄巢挠了挠自己的鸟窝,一脸迷茫地回了方队。

待甄巢走远,孙达生再绷不住,直接笑喷了,还引来施宇一个侧视,他连忙捂住嘴,差点憋得肚子疼。

他刚才那些猜测和推理纯属忽悠,就是看甄巢小白杨似的在那说单口可怜又烦人,就想拉他串段双口。

什么先入为主者不同,他这边有入者吗?有吗?

当然没有。

“总不能是那情敌吧?”

孙达生十分不走心地猜测,转头便忘了。

完美地错过了自己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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