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下来的井口很快便自动关闭，下水道没了阳光，顿时变得一片漆黑，深沉的黑暗中流水的嘈杂和阴湿不断侵蚀自在的神经。

自在从没待在这样黑暗的地方，在目不能视的陌生环境，水溅落的声音都让他不安。幸好猫有夜视能力，短暂的无措后自在的瞳孔放大，自由的身形慢慢在黑暗中浮现。他看见自由赤红的双瞳，像两点火，照亮前路。

“一定要跟紧我！”自由再次强调。自在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自由身后。他们沿着湿滑的道路不断向前，走过一个又一个路口，自在渐渐放松下来，好奇地左右打量，正叫他发现水道有一个约一米高的灰黑的影子在上下蠕动。

“啊，那是什么东西！”

自在惊声大叫，一步蹿到自由背上，自由险些被他扑到，稳住身体往自在指的方向看去，解释道：“那是机器人啊，他们在处理污水！”

“机器人？”自在揉了揉眼睛、努力看向黑影，原本模糊的影像慢慢褪去面纱、越发清晰起来，他看到水道边有一排整齐排列的机器，他们没有头、只有上下起伏的方形身体和长长的伸进水中的管状手臂。

“对啊，下水管网里有各种各样的机器人，有的很笨、只会执行一项任务、不会对其他情况做出反应，他们就是这种，我们可以不用管他们；有的很聪明，负责处理各种突发情况，他们会在管网里不断巡逻，我们一定要避开他们，不然就会暴露位置、被他们追杀！”

自在从没见过会伤害人类的暴力机器人，但他永远记得宠物之家里的处刑车和莫名死亡的猫猫们，这个世界对宠物猫从来都不友好。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自由感受到了自在的恐惧，他想了想了，拉过自在的前肢捏了捏他的肉球，用自己的爪子勾住了自在的爪子。自由的爪子很长很锋利，自在的爪子又短又平滑，两个爪子勾在一起、他们的肉球不可避免的贴近。

自在忍不住用自己的肉球按了按自由的肉球，自由的肉球又大又厚，很结实、很弹软，冰冰凉凉，还有些微暖意。

自由被自在弄得有些痒，用力按了回去，自在不好意思地要抽回爪子，又被自由制止：“你不是害怕吗？我拉着你走！”

两只猫一前一后又在下水管网中，自由不断给自在介绍遇到的机器人，狭窄潮湿的地方也变得有趣起来。

自在在地下迷宫一样的管网里走了好久，终于在一处较为宽敞的水道交汇口停了下来。只见自由在拐角处的墙壁上用力一推，墙壁竟然开了一个一人宽的细缝，自由先挤了进去，自在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

“先闭上眼睛，我要开灯了！”

自在赶忙闭上眼，仍挡不住刺目的白光，等他适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这里面积很小，只有十平方左右，形状方方正正，屋子中间摆着两张用箱子拼成的小床，床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两张床都有床幔，中间有个小桌子，上面有一盏台灯，还有一些纸笔。因为太过潮湿，房间墙壁上有些青苔，靠墙的柜子也有些腐烂，不过柜子旁的火炉可以驱散一些潮湿。墙上有一个白板，上面画着地图、地图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标注，看上去像是地下管网的地图；墙上还贴着一些卡通画，让简陋的小房间多了些温馨。

自由打开柜子，从堆在一起的布料里翻出一块递给自在，自在顿时红了脸。自从变成猫他从来都没有穿过衣服，就算看到自在的围裙他也是新奇大于羞耻，现在自由找了衣服给他他才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裸奔！

“开始可能会不太习惯，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虽然我们不需要像人类一样穿衣服来保暖，但可以打扮自己！而且妈妈说，这是文明的标志！我帮你穿上！”

自在赶忙接过布料，转身自己研究。这是一快粉色的围裙，跟自由身上那条构造差不多，上面有草莓图案，不过没有蝴蝶结和花边。自在不太喜欢，但他并没有挑拣的资格，他还是很感激自由的。可是，怎么穿呢？

自在用爪子把围裙铺平，看着围裙上的两根带子发愁。自由把爪子张大，举到自在眼前：“我们的爪子是可以分开的，像人类那样！虽然没有他们灵活，但也能做很多事！你把带子夹在爪子缝中间，然后打个结，像这样！”

自由夹住带子，轻松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自在也跃跃欲试，可打结比他想象中要难得多，他努力半天也只系了个松松垮垮的死结，围裙都从腿上滑了下来。

自在很是沮丧，分明自己才是人类啊！

围裙带子被系得死死难以解开，自由并没有生气，反而安慰道：“没事的，我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多练习就好了！我给你拿一条裤子吧，虽然穿上不舒服，但穿起来方便很多！”

还有裤子？眼看自由果真拿出一条黄色短裤，自在不禁在心中咆哮，究竟谁是人类啊！

“这是你的家吗？你是和你妈妈住在一起吗？这些衣服都是哪里来的？”

自在穿好衣服后问自由。自由蹲坐在床上，有些迷茫、有些哀伤：“这里算是我的家吧？我们还有很多个这样的住所，我和妈妈为了逃避机器人的巡查，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换地方居住。这些衣服都是妈妈带来的，有些是她自己做的、有些是从上面拿回来的，其实我也不喜欢穿衣服，但是妈妈喜欢，我就穿了。”

自在隐隐猜到了什么：“你的妈妈她……”

“半年前去世了。”

自在有些难过，垂下头去。

自由笑了笑：“没关系的，妈妈说生命总有尽头，她遇到了爸爸、有了我、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日子，只要我能幸福地活下去，她的生命就会永远延续！不过，妈妈走后只剩下我一个，有的时候也有点寂寞……”

自在很是感动，他没想到猫猫也有这样细腻而浪漫的感悟。他很想见见自由的妈妈，很想抱抱现在的自由。自在走上前，像人类一样抱住了自由。

自由有些惊讶，旋即将头靠在自在肩上：“真奇怪，你分明是一只宠物猫，有的时候却很像妈妈！如果我找到了爸爸，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自在总是听自由说起妈妈，以为他的爸爸早就去世了，但自由这么说，好像并不是这样。自在不禁问：“你的爸爸在哪？我认识很多猫猫，也许我能帮忙找他！”

“真的吗！”自由跳起来从桌子上找出一张画给自在看，画上有三个人形生物，一个穿着裙子一个穿着裤子，中间是矮矮的宝宝。自由指着左边穿裤子的东西对自在说，“这个就是爸爸，他的毛颜色跟我一样，但没有白白的肚皮！他比我大很多很多，爪子很锋利、牙齿也很尖锐，能抓到很多猎物！”

“猎物？”自在疑惑，“这个世界除了人类和宠物猫，还有其他动物吗？”

“有啊，在绿区！我们本来是住在绿区的，爸爸每天都会抓很多猎物。大概八年前，爸爸出门一直没有回来，妈妈和我都很担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忽然开始在绿区搜捕我们，妈妈只好带我逃跑、躲进了下水道管网里。上面的世界太危险，妈妈不肯让我上去、也不让我去找爸爸，不过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人类的社会我也能应付，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爸爸的！”

自在看着图画，心里涌起不安：“你的爸爸不见那天是不是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还有一条短裤？”

自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赤红的火焰跳动：“是的！你见过他吗！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