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夺信

花开花落几春风,不知不觉间,已是秦飞琬与李珩荣在敬陵的第四个年头了。与难得的平静安稳相比,物质上的清苦不值一提。

李珩荣与雪瑛另有打算,秦飞琬则是真心喜欢此处,只是心中一直惦念着秦昭训与秦夫人,还有那个临别时尚在秦夫人腹中的孩子。她盼望有朝一日,风声没这么紧了,自己能与家人互通书信,哪怕只字片语,也足以慰藉思亲之情。

近段日子,秦飞琬总觉得精神不振,人变得嗜睡不说,食欲好的时候饭量大增,不好的时候食不知味。李珩荣几次想要请郎中来给她瞧瞧,她始终推脱说是春困,不必在意。今早起床不久,见秦飞琬呵欠不止,神思恹恹,李珩荣不肯再由着她,亲自去请了郎中来。就在郎中把脉问诊时,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嘈杂的声响。

“殿下,宫里来了人,说是要宣旨。”徊文进来禀话。

四年以来,李祜政对他们不闻不问,这会儿突然传来圣旨,祸福难料。李珩荣让郎中接着看诊,夕云雪瑛留下照应,自己带着徊文出去了。不一会儿,他领着一名内侍进到了屋内,众人齐齐跪了下去。

目光扫过众人,内侍打开了圣旨,高声宣读。

在听完圣旨上的内容,雪瑛如释重负。她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了李珩荣重回临安的这一天。想着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和他这四年间的筹谋,雪瑛打心底里替故去的惠妃感到欣慰。

听清了内侍的话,夕云与徊文相视而笑,都为李珩荣与秦飞琬高兴。

唯有夫妻二人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奴才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娘娘。”将圣旨递到李珩荣跟前,内侍笑得谄媚。这趟差事山高路远,原本他是不愿意也轮不到他的。在听说宣布的是恢复李珩荣与秦飞琬身份的喜事,料想打赏肯定是少不了,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揽下了这份美差。

“谢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两相望了一眼,李珩荣接过了圣旨,同秦飞琬一道叩谢了圣恩。

雪瑛是宫里出来的人,对内侍的心思一清二楚。李珩荣接下圣旨后,她将别在腰间的一包银子放到了内侍手中:“公公一路辛苦,这些是王爷与王妃娘娘的一点心意。”

心想事成,内侍笑得极是灿烂,千恩万谢之后,去外面候着了。

李珩荣想起了一件事,问向了郎中:“夫人的身子如何?”

“的确是春困的症状,我身子比较弱,看上去严重了些而已,王爷不必过虑。” 郎中刚要开口,秦飞琬抢先一步给出了回答。

郎中不明白秦飞琬为何要瞒着李珩荣,但她这样说了,他也不敢胡乱说话惹祸上身,收了诊金后,由徊文送走了。夕云被雪瑛挡在了身后,李珩荣看不见她疑惑的神情,并未发现异常。

“那就好。”李珩荣放了心,低头看到手中的圣旨又是愁眉紧锁,欲言又止。

他留意到了秦飞琬对自己称呼上的改变,不是不可以继续唤他殿下,而是重回临安后规矩就不一样了。这道圣旨意味着他离最初的计划又近了一步,他却觉得,自己离秦飞琬似乎又远了一步。他没有把握,有朝一日得知真相,她还愿不愿意与自己站在一起。

秦飞琬同样心事重重。临安是一个让她深觉不安的地方,在敬陵这么久,她从未想过要重回以前的生活。得失相当,她宁愿用清苦的付出换得一世的安宁,现在一道圣旨,将她的期望化作了幻影。

见李珩荣与秦飞琬都沉默不语,雪瑛大抵猜到了他们各自的顾虑,暗自思忖了一番后说道:“王爷,王妃娘娘,可否听奴婢一言?”

“姑姑有话但说无妨。”李珩荣对雪瑛十分尊重,秦飞琬同样礼敬有加。

雪瑛看了秦飞琬一眼,说出了自己的考量:“奴婢以为这次回去不是坏事。时隔四年皇上才下了这道圣旨,足以证明王爷和王妃娘娘在他心中尚有地位。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离别,皇上也好,贵妃娘娘也罢,必然都想通透了。再说了,王爷与王妃娘娘的亲人都在临安,总不能一生一世老死不相见,是不是?”

雪瑛的话明面上是安慰夫妻两个人的,实际上完全是说给不知情的秦飞琬听的。李珩荣有心大业,就不能因旁的人和事束手束脚。尤其这趟回临安,可谓临门一脚,是深是浅都极为关键。只要秦飞琬这厢无事了,李珩荣自然可以心无旁骛。

秦飞琬承认,雪瑛所言在理。无论李祜政召他们回去的用意是什么,圣旨一下,君无戏言,他们只能遵旨。既回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愿李珩荣再因未知的事情烦扰,秦飞琬按捺下了内心忧虑:““姑姑说的是。父皇年迈,老人家总是希望儿孙绕膝近在眼前的。”

李珩荣有口难言,唯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去跟母妃说一声。琬儿,你身子不好,不用跟着去了。”

想是李珩荣也需要独处,秦飞琬同意了。李珩荣走后,夕云立即问她:“姑娘,你为什么阻止郎中说出实情呢?你的身子……”

“我也不知道。”秦飞琬忧心忡忡地看着夕云:“这圣旨来得毫无征兆,我心里很乱,还是等一切稳住了再与王爷提吧。”

夕云点了点头,着手收拾行李。

秦飞琬的隐瞒正合雪瑛的心意。有感她对李珩荣的用心,雪瑛出言宽慰:“古人常说否极泰来,王爷与王妃娘娘往后的人生定会风平浪静,圆圆满满的。”

“谢姑姑吉言。”这几年相处下来,秦飞琬对雪瑛已极是亲厚:“多亏了姑姑的照顾,我与王爷才能过得这般平顺。飞琬多谢姑姑。”说着,秦飞琬就要对雪瑛福身行礼。

雪瑛拦住了秦飞琬:“王妃娘娘千万使不得,这些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秦飞琬拉住雪瑛的手:“姑姑,等我们回到临安立刻跟父皇请旨来接您,我们不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

雪瑛婉拒:“奴婢十三岁起跟在惠妃娘娘身边服侍,受尽恩惠。惠妃娘娘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奴婢不想离开敬陵。”

“姑姑……”

“琬儿,姑姑有心,咱们就别强人所难了。”

雪瑛年事已高,独自守在敬陵,秦飞琬放心不下。意欲再劝时,去而复返的李珩荣走了进来。听到他也这么说,秦飞琬只好妥协。

接李珩荣与秦飞琬回去的车马在外头恭候多时,再依依不舍也不能过长地逗留。等行李收拾好,夫妻二人带着夕云与徊文踏上了返程。

别时难,相见亦难。今日一别,雪瑛只盼着,如有再见之期,那会是李珩荣夙愿得偿之时。

行行复行行,一行人一路顺遂地到了临安城。原以为这么长时间无人问津,宁王府定是荒草丛生风尘漫漫。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他们回去的时候,不仅看到了与离开时一样干净齐整的王府,往日的家仆们一个都不少地站在王府门外等着他们。

“奴才/奴婢拜见王爷,拜见王妃娘娘。”见到夫妻二人,众人纷纷跪下叩拜。

二人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地叫了大家免礼。

“姑娘,老爷跟夫人听说您和王爷要回来,派了奴婢一早在这儿守着。奴婢这就回府给他们报信去。”一个秦府的小丫头欢欢喜喜地对着李珩荣与秦飞琬行了礼。在他们首肯后,迅速地跑开了。

众人迎了夫妻二人回府,各自散去,有条不紊地做起事情。秦飞琬本打算与李珩荣进宫谢了恩后即去秦府探望,却得知,在敬陵与世隔绝的四年里,临安城早已风云变色——

早年间,废太子李珩翊与鄂王李珩琚谋反被诛,李祜政膝下便只剩包括李珩荣在内的三位皇子了。有了前车之鉴,李祜政没有重立太子。李珩荣不得重用,被贬敬陵,五皇子年纪尚幼,人人都认定了四皇子李珩曜会是未来的一国之君。

谁知程妙仪入宫后专宠益甚,程氏一族几乎人人平步青云,在朝廷各处机要担任重职。他们对上口蜜腹剑,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对下妒贤嫉能,公行贿赂徇私误国。几年下来,李珩曜的旧部悉数被罢黜,他自己也因着篡位之心败露而被判斩立决。

行刑当日,李珩曜被同党救走,如今打着“忧国之危,清除君侧”的旗号卷土重来,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起兵勤王。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珩曜的军队有如神助,许多郡县纷纷望风归降,声威一时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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