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牵着丽丽儿子软乎乎胖嘟嘟的小手,甚至他的五根指头在一起才能握住她的一根指头,她的心都被萌化了。
丽丽走在前面和老师打招呼:“老师,我有话想跟你说。”
老师接完小朋友,把敏敏和丽丽接到办公室,说道:“有什么事吗?”
丽丽直言不讳道:“我儿子昨天晚上说老师打人,我也不是一冲动就直接来质问老师的性格,毕竟有些时候小孩子也会乱说话,但我还是不放心,所以就过来问一下。”
老师还是很温柔地说道:“我们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的,别担心,我们是不会打小孩子的,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痕迹不是吗?”
丽丽看了一眼敏敏,敏敏接过来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万一小孩子之间有什么打闹也说不准。”
老师点点头:“这个我们一直都看得很严的,不会让他们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丽丽说道:“好的,麻烦老师了。”
敏敏从窗户里往班里瞄了一眼,里面的小孩子出奇地乖,乖得不正常,没有谁主动站起来打打闹闹,即使现在教室里没有老师。他们都只是中班的学生。
丽丽拍着敏敏的背说道:“走吧。”
她们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丽丽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有没有感觉老师的表情有点怪?”
敏敏点头:“是很奇怪,正常到不正常。”
“我总隐约感觉她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问了所以表现得相当淡定。”
“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互相交流了一下想法就散开了,敏敏不知不觉荡到了宁平工作的画室外,现在太早了还没开门,一把锁牢牢地锁住了里面的童心与稚气。
宁平终于熬到了学校开学的日子,宁天华在宿舍里帮她整理着被子。
“一叠厚的一叠薄的,自己看着换。”
宁平拉过被子说道:“小姨,放着吧,我自己来。”
宁天华马上就放了手,冷漠对着宁平说道:“我在楼下等你。”
宁平对着她点点头。
她心情丝毫没有受影响,跟寝室里的同学介绍着自己:“大家好,我叫宁平,之前因为意外出事故在床上躺了三年,现在回来重读大学。”
“这么说你比我们大很多了?”
宁平点头:“对,我今年二十三了。”
“你比我们大,那应该会请我们吃东西吧。”
宁平摇头:“不会,我没钱。”
不怀好意的人闭了嘴,宁平稍微整理好东西之后就出了寝室。
宁天华在楼下一棵槐树旁边,百感交集地点了一支烟。
“呲啦!”她把烟雾缭绕的烟塞到嘴里。
这一幕正好被管理员看见了,对着宁天华喊道:“喂!那里不能抽烟!”
宁天华赶快掐灭了烟头,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对不起!。”
宁平走到宁天华身旁,说道:“走吧小姨。”
“都好了?”
“嗯。”
她们走在容得一个半车身经过的油柏路上,宁天华观赏着学校的景观,这是她第一次来宁平的大学,宁平当年考进大学的时候,她没来,宁平平时上课的时候,她也没来过。
宁平从小懂事听话,考上了大学都是自己背着行李箱就来了,所有的事情自己学着打理,没给宁天华造成过太大的麻烦,除了那件事。
宁平才铺完床铺手痛不已,慢慢地跟着宁天华走着。
宁天华立定站住,半回身看向宁平。
宁平知道,这样静谧的场合最适合谈论最深沉的话题,比如——弟弟宁辞到底为什么失踪了?现在究竟搜查到哪一步?
再比如——自己住院到底花了多少医疗费?
再再再比如——宁天华有没有想过置宁平于不顾?
再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宁平现在也被触到心里最敏感的禁区,又或者,她觉得是宁天华心里的禁区。
宁平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她手握着裤缝,吞咽着口水。她想说如果宁天华一定要跟自己细细地算一笔账,她一定会勤工俭学早日还上宁天华这么多年养大自己的恩情。
宁天华上下扫了一眼宁平,问道:“我们现在是走去哪里?”
宁平:“啊?!”
她看了看脚下的路,周围的绿植,高耸的教学楼,她懵逼地眨着眼睛。
宁天华又问:“我说是去哪里啊?我又没来过,你带的路是去哪里?”
宁平这才反应过来,慢吞吞道:“食堂,我们去食堂吃饭。”
宁天华伸手做出您请的动作,示意宁平带路。
食堂里熙熙攘攘的,热闹沸腾,和刚才静得要死的林荫小道形成鲜明的反差。
宁平主动说道:“小姨你坐着吧,我去点菜。”
宁平懵逼了,这食堂和自己印象里的食堂完全变得两模两样,她爱吃的档口一家都没了,里面的装潢也都全部翻新过了,除了就餐处还是原来的样子,其他可以说是一点都认不出来。
宁天华顺了顺自己的牛仔裤坐下,用纸巾擦着桌子。
“咚!”她正对面的座位上一道黑影不由分说地坐了下来,她不耐烦地抬起头说道:“这边有人了。”
阳光帅气型男小鲜肉穿着无袖篮球背心,套路满满地说道:“加个微信我就走。”
宁天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仔细回忆自己的精神有没有错乱,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来学校帮宁平整理宿舍的,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学校,被育的人要来食堂吃饭,眼前毛都没长齐,头发坑坑洼洼的人,不出意外是大学生?
她看了看四周,表情是又暗爽又尴尬,问道:“我,看着不老吗?”
“你不是学生吗?”
宁天华那一颗尘封的心怎么会经得住这种没有章法的胡乱撩拨,她很吃力地忍着自己的表情,说道:“我,是学生家长。”
“啊?!”
宁天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比结婚的时候被问愿不愿意的点头还隆重。
对方纠缠道:“这不可能吧你不要骗我,你一点皱纹都没有,而且头发还这么黑,打扮得这么年轻时髦,你是学生家长?”
宁天华又惊又喜,缕缕头发继续道:“哎呀,咱们也是说,我女儿一会儿就过来了,到时候你就看看真不真吧。”
宁平按自己的喜好点着菜:“一份香酥鸡,然后一个红烧肉,虾也来一个。”她摇摇晃晃地抬着佳肴去找宁天华。
宁天华坐着朝她招招手:“这里这里!”
宁平出声道:“小,”
宁天华抚上她的背,站起来说道:“这是我女儿。”
宁平眼珠斜着过去,代替嘴问着:“你在干嘛?”
稚气的男孩也站起来说道:“我不信,妈妈长得这么好看,女儿怎么这么一般。除非你叫一声妈我听听。”
宁平放下餐盘,狠戾地望着他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叫给你听?你要叫我爸爸吗?”
宁天华觉得不可思议,宁平醒过来的这段日子里,她总隐隐约约感觉到宁平跟之前不一样了,比之前敢说话,敢怼人,性格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之前宁平二十年都没有忘记过家门钥匙,但是这次醒过来才没多久的时间,她出去之后忘记带钥匙回不来的情况已经发生过不下三次。
医生和她解释过很可能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导致的,会有一些轻微的记忆受损现象。
男孩被骂住,只得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开。
宁平坐到他刚才坐的位子上,对着小姨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宁天华看着这一桌很合乎她胃口的菜,拿起筷子就夹着菜说道:“他找我要微信。”
“扑哧!”
饮食男女,食堂这个地方,真是出了不少光荣事迹,宁平之前差点燃起的少女情愫,也是在食堂。
宁平嘴里含着的汤全部不容拒绝地像喷泉一般全部涌出来,还好她有意识地避开了小姨的脸,大部分都洒在了饭菜上,但是依旧很恶心。
宁天华赶忙抽出纸一边递给宁平一边擦桌子,低着头认真道:“对吧,如果我当时嘴里有汤的话也会是你这个反应。”
宁平问道:“所以你说我是你女儿?”
宁天华点点头。
宁平指着桌上的菜肴:“这些菜,”都脏了。
宁天华却已经动筷子吃起来了,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
吃完过后,宁天华告别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处理一下学校里的事情吧。”
宁天华走下有二十三个台阶的阶梯,她低头小心数着数,生怕看岔踩空。下了好久才把这些台阶下完。
宁平站在食堂门口,望着宁天华卷发飘扬的背影。
她大喊一声:“小姨!”
宁天华双脚齐平,她叹了口气转身问道:“怎么了?”
宁平挫着牙齿,她听见了牙齿生硬发出的咯吱咯吱响,由内耳道往外,但也脆弱地仅仅止步于此,她继续大声说道:“谢谢你今天来!”她强装着咧开嘴笑。
宁天华看不清宁平的表情,她绻起手指头化成拳头,却不知道要抓住什么,什么都没有,她又微微松开,手指和手掌之间形成圆柱的空隙,空气从中流过,空的。她的胸腔压了下去,又半抬起来。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又或是应该怎么回,她顿顿说道:“没事。”
她不知道宁平听见没有,又或者是她也不在意。
宁平哭了,宁天华也哭了,她们相互都不知道对方哭了。
宁天华坐在椅子上等着公交汽车,她看着地上阴沟里弯着的一滩污水,浑浊不堪,却反得出画面来。
一辆辆车疾驰而过,它们无一打扰那摊水的静谧,但它的浑浊却全部来自于肮脏的汽车胎底。
宁天华爬上公交车,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她吹着外面的风感受空气。
周围人窃窃私语,司机大叫一声:“喂!后面那个开窗户的!空调都跑出去了!”
宁天华这才回过神来,低头说着“抱歉抱歉”,她伸手关窗子,却怎么都拉不动。
她拍拍前面坐着的人:“那个,我关不动,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啊。”
前座的人不耐烦地伸手帮她把窗户拉了起来。
敏敏拉开家里的窗户,今天她要在家做一个大扫除,给整个房间通风散味儿。
手机里的“大师”还在不断地给她支招。
“这个俗话呢是说紫气东来,你孩子也是一样的,你要让孩子感受到这个家里拥有温馨的气息,那他才愿意投身到你们家,对不对?”
“还有啊,屋子里的各种摆件是一定要注意的,做事情的时候也要算好日子,不要不分白天黑夜的做,好不好?你把日子算算清楚了,那样才会容易有的!”
敏敏拖着地板的手臂瞬间没了力,老师在上面讲大话,她在下面讲小话:“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
带水印的木地板瞬间失去露气,所到之处,水过无痕。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是她结婚的第八年,着手备孕的第三年,从开始备孕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她是不容易怀孕的体制。天晓得她为了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做了多大的努力和牺牲。
开始备孕后她就不上班了,开始全职做家庭主妇,她当时的想法非常简单和浅薄,就是想着一鼓作气生下小孩之后再回去上班,可这一下子就过去三年,虽然说丈夫在公司里不大不小有个小领导当当,养着家不成问题,但这跟她本来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她也是想要尽力一起扶持这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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