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乃秀瞬间惊醒,所有睡意不翼而飞,心脏再次提起。
他握紧了手中那块沾血的石头,紫瞳在黑暗中锐利地盯向入口处被荧光藤蔓遮蔽的缝隙。
来了!这荒野中的“居民”,或者……其他的“掠食者”?
脚步声在管道外停下,带着一种故意的沉重。
接着,藤蔓被一只骨节粗大、指甲缝里满是污垢、布满陈旧伤疤的手粗暴地扒开,一个身影弯下腰,探了进来,挡住了外面微弱的天光。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拼接衣物、头发油腻打绺、脸上带着风霜刻痕和长期在底层挣扎所形成的麻木与狡黠的中年男人。
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光,像打量货物一样扫视着管道内部,最终定格在蜷缩着的、脸色苍白、肩头包扎显眼的禾乃秀身上,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嘿,新来的?运气不错嘛,小鬼。”男人声音沙哑,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汗臭,“还能找到这么个地方,甚至搞到了吃的。”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血迹、皮毛和内脏,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和贪婪。
禾乃秀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幼兽,右手悄然握紧了那块石头。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戒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目光在禾乃秀虽然破损但材质明显不错的里衣和那张过于精致的脸上扫过: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不像是能在‘废壤区’活下去的人。怎么,得罪了城里的大人物,被扔出来的?还是……跟家里闹翻了跑出来的小少爷?”
禾乃秀依旧沉默,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男人实力不明,意图不明,但【羁绊雷达】反馈的情绪主要是“贪婪”和“评估”,暂时没有强烈的“杀意”。或许可以……利用他套取一些急需的情报。
见他不说话,男人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从破烂的口袋里摸出半块用脏兮兮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像是混合了某种植物根茎的压缩饼干,在手里掂了掂。
“小子,看你伤得不轻,光靠生肉和这点水可撑不了多久。这‘苔麸饼’,虽然难吃得像嚼木头,但顶饿,还能补充点体力,是废壤区的硬通货。”
他晃了晃手里的饼干,目光却瞟向禾乃秀放在身边、用找到的半个塑料瓶装起来的那些水,“换你身上那点水,怎么样?我知道你肯定存了水。”
他盯上的是水。
在荒野,干净的水源确实是比食物更珍贵的硬通货。
禾乃秀目光微闪。
水他确实需要,但他更需要情报和更多的食物来源。
“一块饼干,不够。”禾乃秀终于开口,声音因为虚弱和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飘忽,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再加点别的。”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任人宰割的小子还敢讨价还价。
他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禾乃秀一番,像是在评估他的价值和胆量来源。
“呵,有点意思。”男人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中精光更盛,“那你想要什么?”
“信息。”禾乃秀直视着他的眼睛,尽管在黑暗中,那紫瞳似乎也能捕捉到微弱的光,“关于这里,‘废壤区’的信息。安全的路线,哪里有相对稳定的水源,需要避开哪些危险区域和势力……还有,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去往……更南方,据说规矩没那么严的聚集点。”
男人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在权衡这情报的价值和风险。片刻后,他咧嘴笑了,那笑容带着市侩和算计:“成交!不过,光用水换可不行。”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禾乃秀虽然破损但材质明显不错的深蓝色和服外衣上,“你这衣服,虽然脏了破了,但料子不错,拆了当绷带或者做别的都行。水,加上你外面那件衣服,换我的饼,和我知道的消息。”
禾乃秀沉默了一下。外衣确实已经破损严重,保暖作用有限,反而可能因为材质惹眼。
用一件破衣服和部分水换取关键情报,是笔在当前环境下划算的买卖。
“……可以。”
交易达成。
男人警惕地先将饼干扔了进来,禾乃秀检查了一下,确认没什么明显问题后,才将装有水的瓶子和脱下的深蓝色和服外衣推了过去。
男人迫不及待地抓起水瓶,拧开灌了好几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然后珍重地将那件破衣服塞进怀里,仿佛得了什么宝贝,这才心满意足地蹲在管道口,压低声音开始讲述,语气带着一种好为人师的卖弄:
“这里是‘废壤区’,算是那些大人物城市的缓冲带,三不管,但也什么破烂都有,机会和危险一样多。水?往东走大概一天脚程,有条地下河渗出来的小溪,不过那里被一伙自称‘剥皮者’的疯子占着,不好惹,除非你够强或者够不要命。”
“安全的路线?嘿,这鬼地方哪有什么绝对安全。尽量走废墟高处,视野好,避开那些颜色特别艳的植物和安静得过分的洼地,那里可能有变异的东西、流沙或者更糟的……精神污染区。”
“危险?多了去了!除了我刚刚说的,还有偶尔从城里溜达出来的‘清理队’(清剿不稳定因素和异常生物的队伍),一些游荡的低级咒灵、发疯的妖怪,甚至听说西边还有片‘鬼哭林’,里面住着会吃人、还会模仿人声的怪树……晚上最好别乱跑。”
“离开?往南走,穿过‘铁锈峡谷’,那地方也不太平,但过去之后有几个小型的聚集点,比如‘锈水镇’,规矩没城里那么严,只要你有本事或者有东西,就能落脚。再往远……我就不清楚了,听说那边更乱,势力更多。”
男人的信息零碎而混乱,夹杂着许多他自己的猜测、道听途说和夸大其词,但依旧为禾乃秀拼凑出了一幅废壤区的模糊地图和生存指南,确认了他之前获取的“向南”信息的可靠性。
就在男人说完,拍了拍屁股准备起身离开时,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脸上的得意和轻松瞬间被惊恐取代。
禾乃秀也同时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腥臭的风从管道外灌入!
【羁绊雷达】上,三个代表着**恶意与极度饥饿的猩红色光点,正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无声而迅捷地朝着管道合围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妈的!是‘拾荒犬’!”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它们闻到血腥味和活人味了!快跑!”
他话音未落,管道入口处的荧光藤蔓被猛地撕扯开!
三只体型硕大、形如鬣狗但皮毛大块脱落、露出底下溃烂肌肉和森白骨骼、口中滴落着具有腐蚀性涎水的怪物。
瞪着猩红疯狂的眼睛,低伏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彻底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它们贪婪而残忍的目光,在管道内两个“猎物”之间移动,最终更多地锁定在刚刚活动过、带着新鲜血腥味的禾乃秀身上。
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与情报,瞬间被更直接、更凶残的死亡威胁所取代!
腥臭的涎水滴落在管道入口的泥土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白烟混合着恶臭升起。
三只形态可怖的“拾荒犬”低伏着身体,肌肉紧绷,猩红的眼珠死死锁定管道内退无可退的两人,喉咙里发出低沉而连续的威胁性咕噜声,涎水顺着嘴角不断流淌。
那个刚刚完成交易的男人已经面无人色,双腿抖得像筛糠,背靠着冰冷的管壁滑坐下去,绝望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被堵死了……”
禾乃秀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强烈的死亡预感让他头皮发麻,握着石块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只“拾荒犬”或许还能凭借【言灵·缚】和地形周旋,三只一起扑上来,以他现在的重伤之躯和这个吓破胆的男人,绝无生还可能!
跑?唯一的出口被三张血盆大口堵死!
拼?重伤疲惫之躯,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领头那只体型最大、脖颈上一圈狰狞骨刺的拾荒犬后腿肌肉绷紧,即将如同炮弹般扑出的瞬间——
“嗖——!”
一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破空声,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压过了风声与怪物的低吼!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剪影,如同断头台的铡刀,又如同死神的獠牙,从天而降!
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与金属剧烈摩擦粉碎的爆响,在狭窄的管道口炸开!
那只刚要跃起的拾荒犬,竟被那巨大的、张开的剪刀状库因克,从腰部硬生生拦腰剪断!
污浊腥臭的内脏、暗红色的血液和碎裂的骨渣如同爆炸般泼洒开来,溅了旁边两只怪物和管道口那个男人一身!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太突兀!
[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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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遗巢深处与被迫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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