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清落握着杯子的手指弯了弯，仰起头喝了一口，果汁带着凉气滑过食道刺激了一下心脏。
随着一首小提琴二重奏的音乐落下，台下掌声雷动，生清落没有鼓掌，但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台上的人。
那人脸上戴了一个半脸面具，把整个下颌骨到眼睛下全包住了，头上戴了一个宽檐帽子把上半张脸也遮住，偶尔抬起可以看到还戴了一个全包护目镜。
这么暗，能看清吗？
他这身打扮与他手上拉奏高雅的音乐极其不相符，但那又如何，台下人依然喜欢。
“诶呀诶，啤酒变成了红酒，”身边的同学小声说道，“这是我只花七十多就能听到的吗？”
“我来得真的是酒馆不是音乐厅？”
生清落用胳膊怼了下头脑说：“好听不？”
他看笑话的眼神让头脑难绷：“厉害厉害。”
老同学也跟着打趣：“别不服啊，谁不喜欢才艺多的年轻小男生，你也学一个，女朋友绝对被你迷死。”
头脑推了他一把：“滚啊。”
生清落又朝舞台看过去，他见那人把小提琴放下了把话筒拿下来走到一旁的钢琴前，把话筒架好，坐下调整到合适的高度。
面朝钢琴坐直，说：“晚上好。”
话筒将他的声音全全收进来又通过几个音响放大。
这声音。
生清落眉头微蹙，怎么有点熟悉。
只见他长指落在钢琴键上，小前奏后他缓缓开口：“Tonight I found a shadow of me.Hiding in a photograph I left on my high school tees①……”
不能吧……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柳穆？
啊？
目光一直注视着台上的人，面罩挡得三百六十度全死角，根本看不到一点。
那张义脸的面具非常好看，远看就像真的脸一样，这根本看不出是谁。
可是脑袋里冒出这想法让他自己都琢磨不明白。
柳穆怎么可能在这？柳穆会唱歌？柳穆会当驻唱？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我听错了？
这也不可能。
生清落对声音很敏感，他从小对声音的反应就快，任何和听有关的事他都很游刃有余，为此有段时间还专门练过听觉。
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但……这份自信能用在这吗？
他也挺自信地认为，对于柳穆的那种臭屁性格，能会来这给人卖艺唱歌？
可仔细看，这身高和体型，还真有点像。
诶我去，不能乱猜，这想法真有点吓人了。
他又喝了一口果汁，给自己活跃的细胞降降温。
只见台上的人单手抬高了点，在空中轻轻挥了下，后台伴奏即刻接上。
“靠，这b让他给装的。”头脑吐槽了一句。
生清落笑笑不语，他倒觉得挺优雅的。
在连续几首歌后，生清落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台上这位还在继续。
桌上的酒被喝完，他们又续了几瓶，生清落的果汁还没过半。
又一会儿过去了，生清落的杯子也空了，身边的人酒过三巡，该玩的玩了，该闹的闹了，这会正安静地各看各的手机。
台上的钢琴最后一个音符铮铮收起，他看见那人下了台，紧接着音响开始随机播放他刚刚演奏的歌曲。
除了多点电流声，几乎相差无几。
生清落刚刚就想去厕所，但还舍不得错过演唱，就一直憋到现在。
他打过招呼便起身去找厕所。
灯光本来就暗，桌子与桌子间过道又不大，他只能溜着边走，看见一个拐角便拐了进去。
转角一过灯就明亮了一些，他看到上面标了洗手间，就进去了。
这洗手间真小，这么大的地方洗手间弄这么小，就一个坑位一个小便池和一个洗手台。
嗯？
生清落注意到洗手台上放了个面具和护目镜。
嘶，这不是刚那人戴的吗？
我靠他在这？还把面具摘下来了？
他转身去身后的门，锁上真的是红色的。
想到刚刚猜测这人是柳穆，他心就狂跳，又想到刚刚在台上那么牛逼的人现在和他就隔了一扇门，他就有点激动。
生清落捂住嘴，慢慢挪了出去。
靠，但真想上厕所啊。
他又挪了回来，虽然也能上吧，但他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那扇门，犹豫了一下，确实有点小心思的，如果自己说着急，他会不会出来，自己是不是有可能见到他真容？
“那个，兄弟，能快点吗？我着急。”他压着嗓子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听到里面响起了一声锁屏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一句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这是员工厕所，客人的在另一边。”
我靠，这语气，这腔调，这不耐烦的态度。
这声音虽然他听得不多，但太有识别力度了，尤其这种语气。
“抱歉抱歉。”他道完歉，往外退出一步。
生清落突然就想验证一下，里面这人手机应该是没设置静音，那他发个消息……
他掏出手机找到那个蓝底白衬衫的头像，编辑了一句话：在？我想好要什么了。
几乎是在他发送出的同时，他听到一声非常明显的振动声在隔间响起。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简直比他中奖还激动。
紧接着他看到聊天框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四装哥：什么？
呃呃，他还没想好。
脑袋当下灵光一现，他赶紧打上去：帮我考到尖子班。
他听到里面又有点动静，有些无语的“啧”了一声。
啊啊我去，这样是不是有点变态啊，人家在上厕所，我在这偷听，不行不行太变态了。
四装哥：我不能帮你考试。
诶不对啊，这厕所这么香，他该不会没在上厕所吧？
诶我去这人占着茅厕不用……
生清落先离开这去找其他的厕所了。
他有点无语，回道：谁说让你给我考试了，我是让你教。
看一时没反应，他退出聊天框打开手电筒遮住一半光继续找厕所。
等回到位置再去看手机，就见四装哥几分钟前回了他一条消息：明天晚自习前来一趟我们班。
生清落眯了眯眼，他不是很想去他们班门口，一到那就会想起和柳穆打架的场景。
算了，不矫情。
他问：几点？
看了聊天框五秒钟，没有变化。
突然音响里播放的音乐停止了，舞台上的话筒传出两声响动，生清落看过去。
驻唱又出现在了舞台上，这次他拿了把吉他和高脚凳，单脚踩在凳楞上，先抬手点点节奏，伴奏愉快地响起，他随手拨动着吉他：“Blame it on a broken phone calling on the birds in tow，I'll come into my sense when you come into your own②……”
歌曲雀跃的节奏搭配他生动的声音，一下带动了全场。
热闹的情绪却仿佛对生清落无效。
他出神地看着台上的人，又点开聊天框里柳穆的头像。
这才发现白衬衫是同一件。
……我真的有点希望这个人不是柳穆了。
生清落的视线模糊了一瞬，他脑海里又浮现了白天和周娟林的对话。
柳穆很坚强……
他抓了抓头发，这何止是坚强……
看向台上的人。
柳穆是不是不知道母亲的痛苦无法面对他的心思，周娟林是不是也不知道柳穆为了这些这么忙碌。
这些是一个高中生该承担的吗？
生清落感到一阵窒息，他抬眼去看台上一字一句声调丰富的歌者。
耳边萦绕着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听越熟悉，他低头看着和柳穆的聊天框，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
生清落无法形容这种心情。
这些事都与生清落没什么关系，他的过去的每一个安静的冬天都沉淀着对夏天的渴望，每一个寒冷的瞬间都有家中温暖的角落，每一个自觉孤独的时刻都有人能回应他的话语。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杯子，才觉得嗓子干燥，这里原来这么热吗？
生清落望向台上一个人演奏的他，此刻过往那些情绪和感受都有了比之前更深刻的含义。
.
老同学们陆续都走了，凌晨12点，台上的人还在继续，这里依旧还有很多人，生清落他们这一桌的时间要到了，此时只剩他一个人还在这坐着了，连头脑都已经回家了。
他中途接到了老爸打来的电话，他说自己一会儿就回去，老爸本来想教育他，但又没说出口，还留下句：“十二点半前给我发消息我还能去接你，过时不候。”
他的票时就是到十二点半，但他确实该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去了趟吧台找酒保问了问：“你们这个当晚驻唱都要唱到几点？”
“早上四点。”
“哦。”生清落不禁唏嘘，“真辛苦。”
“都这样，没办法。”……
生清落给老爸打电话报了个附近车站的位置啊，就过去等着了。
在冷风里哆哆嗦嗦站了会，自家的车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生清落回到家把自己收拾干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或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睡意很快侵袭了他。
①Rest Of Us
②The Medium Way
昨晚在手机上写完本来想着直接发了，结果真叫我睡着了[小丑]
二编：我看我刚起床是不太清醒，注释又忘标了，两首歌都好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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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驻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