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繁被狗子的叫声吓了一跳。

“陆谦”是苏景繁的一个当兽医的朋友送她的宠物，一只白毛萨摩耶中型犬。

由于工作繁忙，苏景繁本来不想养，但深夜一个人回家，难免有些无聊。朋友又打包票说，不想养可以送回来。

苏景繁看这狗性格乖巧，抱回来养了几天，意外地觉得合适。

工作日不在家，她将狗粮提前放好，“陆谦”就会乖乖解决自己的事。也从不在家捣乱。

如果不是担心它的安全，也不会暂时把它交给霍巍。

至于名字，纯粹是她的一个恶作剧，无事陆小六，有事陆谦。

白天在公司被老板压榨一天，晚上不发泄发泄，怎么能在陆谦身边待这么久？

对于这个名字，她也是有点后悔的。

因为“陆谦”性格太过温顺，苏景繁还嫌这个称呼配不上她家的宝宝，但叫的时间太长，想改也是有些麻烦，就顺其自然了。

苏景繁眉头一皱：“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坐下！”

她一声令下，陆谦的大脑还没有作出指示，属于狗子的肌肉记忆就已经令他不由自主地弯曲后肢，乖乖地并拢前爪，喉咙温顺地呜咽一声，端端正正坐好，只一条洁白大尾巴摇啊摇。

苏景繁满意地拍拍他的头，表示鼓励。

如果在平时，除了理发师，绝无任何人可以触摸陆谦的头顶，但现在，陆谦不知怎么，神奇地被抚慰到。他甚至往苏景繁的手心里蹭了蹭。

陆谦：“……”

震惊到不想说话。

他也确实说不了话！

苏景繁看它重新恢复安静，挠挠狗子的下巴，“好啦，没有让你洗厕所。你不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陆谦隐约松了口气：“……”

苏秘书敢让他洗厕所，他就敢把这栋楼掀了。

察觉到苏景繁还在轻抚陆谦的狗头，陆谦反应过来后，头一撇，远离她的手。

他觉得浑身不自在，用爪子扒拉头顶的毛。

苏景繁以为它还在生气：“不就是好几天没陪你玩了吗。等我明天……下周六……不，下下周六，再陪你逛公园。”

这话说得，苏景繁也越来越没有底气。自从当了陆谦的秘书，她已经不知道周六代表什么。

苏景繁看着地上的麻辣香锅，又叹一口气，弯腰收拾。

“你今天没吃饭吗？”

陆谦摇摇狗头。

苏景繁看着墙角处被打翻的狗粮，还是她晚上离开前的量，“你嫌狗粮不好吃？”

她起身，半蹲在陆谦面前，拿起狗粮亲自喂它：“你还挑上了，现在只有这么多。”

陆谦：“……”

他望着上面的狗粮，眼神流露出士可杀不可辱的倔强。

苏景繁只觉得自家狗子性情大变，以前是多么乖的一个宝宝，今天突然发脾气。看来最近自己加班太多，忽略了它。

苏景繁拿出手机刷淘宝，找到几款最新口味的狗粮：“陆谦，你是不是想出去玩？明天我就给你买新的狗粮。”

新的狗粮，那也是狗粮！

陆谦扭过头。

这时，他发现门口超市外卖的袋子里，有超市的宣传单。他跳过去，用狗爪按住宣传单上的一角。

苏景繁看到狗爪子下对准一个黑椒牛排和一个水果拼盘。

“你想吃这个啊……”

苏景繁托腮想，可能这几天陆小六在霍巍家被养得太好，口味被拉高，已经看不上她这些狗粮了。

“我也想给你做点好的。但最近都没有时间……”

苏景繁发愁，“还不是我那个傻叉老板，今天工作得好好的，突然晕倒。如果明天还没醒，我肯定又要加班。”

听到自己原身的情况，陆谦立刻支棱起狗耳朵，但结果让他突然感到绝望。

他该不会，永远不能当个人了？

见狗耳朵耷拉下来，苏景繁赶紧安慰它：“你也别难过，我加班的时候会让霍巍照顾你。”

陆谦：……霍巍是谁？

苏景繁把手机充上电，起身去洗澡，将身上西装外套随手扔到狗身上。

陆谦被突如其来的布料蒙了眼睛，不敢置信。

犬类的嗅觉异常灵敏，苏助理平时的香水是柑橘后调，现在更多了樱花香，应该是她擦了手霜。

……不对！陆谦摇晃狗头，他分析这个做什么！

“愣着干嘛，去把衣服放进篮子里。”

苏景繁双手叉腰，一副女王的样子，和她在公司里完全不同的第二副面孔。

陆谦看到洗衣机旁边有个洗衣篮，心里气笑，这女人是把狗当奴才了。

可恶的是，本能又让他乖乖照做。

苏景繁揉了揉颈椎，背影消失在浴室。

陆谦闭了闭狗眼，心里安慰自己，这一定是个噩梦。

陆谦有属于自己的狗窝，倒是很舒服，第一次当狗，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明天，等明天一早醒来，一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什么都没有发生……

6：00am。

陆谦准时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自己的狗爪。

他走到卧室，就看到了苏景繁的睡脸，脸上印着枕巾痕迹，头发乱成一团，陆谦想要啧一声，最后能做的只是拉扯狗嘴巴。

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苏景繁眉心一蹙，睁开眼睛。就见自家狗子醒得比平时早。

陆谦正襟危坐，却没想苏景繁没理他，按掉手机闹铃，倒头继续睡。

十分钟后，闹铃继续响，苏景繁继续按掉。

这个动作循环了三次后，苏景繁掀开被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她已经焕然一新，变回了陆谦熟悉的那个秘书。

苏景繁往狗盆里倒了一袋狗粮，又冲了一杯水，离开前说：“陆总，要乖哦，不要再偷吃麻辣香锅。”

陆谦抬起狗眼盯着她：“……”

“你不会还生气吧？”苏景繁一边理顺头发，一边弯下腰，在狗子的鼻子上潦草亲了一下，“好啦好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要上班当狗去了。你也乖一点。”

陆谦刚要叫她工作认真点，却一动不动了。

反应过来对方做了什么，陆谦倏地睁大狗眼：！！！

这个吻如此猝不及防。甚至没有感受到什么，就被非礼了。

完了完了完了，他的一世清白毁于一旦！

想他陆谦洁身自好，哪个女人能配得上他？如今沦落到此，只能便宜了苏景繁！

苏景繁没注意狗子呆滞又震惊的眼神，因为上班时间就要到了。她拿起手机，很快锁了房门。

卧室内，又只剩下陆谦一个人——不，是一只狗——还在消化自己的初吻被夺走的事。

每天六点，都是陆谦准时起床的时间，那之后，他会吃饭，跑步，洗澡，看每日新闻资讯，然后处理公司业务。

现在他只能望着窗外刚升起的太阳发呆。

他该不会，一辈子都保持这个形态吧！

话说狗的寿命是多久？

总之应该比不上人类。

陆谦感到绝望。

而眼下，更绝望的是，他快饿死了。肚子的叫声打破了他脑子里混乱的思绪。

陆谦磨蹭到苏景繁刚刚倒完的那盆狗粮旁边，低头嗅了嗅。

难闻。

但——

他前后左右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缓慢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

味道还挺香。

到底是狗粮，陆谦感到稍微饱腹，便停止进食。保留他作为人类的最后尊严。

填饱肚子后，陆谦觉得狗生还是有点盼头。

饿死是所有死法中最折磨人的，听说胃液会腐蚀胃囊，渗透到五脏六腑。

怎么说，他堂堂一个总裁，也不能饿死。现在虎落平阳变成犬，也一定能屈能伸。

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陆谦逛到客厅，打开液晶电视。但他怎么也没有找到遥控器，只能看一个脑残爱情片。

闲着也是闲着，陆谦不得不观看里面的弱智剧情。

这男主，还没有他长得好。女主勉强可以，但演技捉急。

他看着看着，发现这是这是一部关于男女主灵魂互换的故事。

用男女性别的刻板印象制造反差笑点。和他现在的情况大同小异。

陆谦稍微睁大眼睛。

现在的剧情正好演到男女主为了换回自己的身体，尝试各种办法，最经典的就接吻。

呵——

陆谦冷笑，这么低级的剧情，也不知道是谁想的。

刚才苏景繁亲了他，但完全没有生效，所以这个剧情纯属意淫。

他打了个哈欠，电视剧连播四集，陆谦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快要九点了。平时，他早已经进入工作状态。

现在只能……想到这里，他突然间意识模糊，陆谦还没反应，就昏倒在地。

***

再次睁开眼睛。

陆谦看到陌生的天花板，白色背景，是医院的单间病房。

陆谦立即抬起手，自己的双手终于不是白色的狗爪子，而是他所熟悉的人类的手。

一时间不敢相信，他咳了一声，听见自己的声音，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他终于变回人类！

嘴角控制不住上翘的同时，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从病床上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很好，没有发现任何不适。来到洗手间，他的容貌也没有任何改变。

果然，昨晚的一切都是做梦——这是陆谦所能想到的最科学的解释！

一夜昏迷，陆谦在浴室给自己清洗一遍，换上苏秘书为他准备的新西装，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四十。

跟他平时的生物钟相比，已经晚了三个多小时。

系上领带，陆谦推开门，正好碰见苏秘书和主治医生走来。

苏景繁见他无恙，面露惊喜，一如既往颔首道：“陆总。您没事太好了。”

“陆总”……陆谦已经在早上听了一遍这个称呼，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给自己戴上腕表。

苏景繁：？

陆谦回答完医生的询问，才搭理苏景繁：“跟我讲下公司早会内容。”

苏景繁简明扼要汇报一遍，最后问：“您要不要检查一下身体？”

以免再次晕倒。

旁边的医生也这样建议，陆谦想了想：“也好。”

毕竟昨晚直到今早的那个噩梦太过恐怖，超过了陆谦能承受的心理极限！

医生叫护士来病房，为患者做相应的检查。陆谦想起什么，忽而对着苏景繁说：“苏秘书，给我准备一下早餐。”

“好的，您想吃什么？”

“牛排和水果沙拉。”

苏景繁愣了下，这并不是陆谦往常的早餐标配，但作为一名优秀的秘书，她不会多问，只颔首道：“好。等您抽完血，我会为您送到病房。”

陆谦从她脸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整理领带，心里冷哼：还不是要给他吃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