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肆确实考虑过叶黎提起严霜华的用意。

他将严霜华调走了。

叶黎如果和严霜华见面，应该就是在那之后的事。

叶黎很可能已经知道他在公司内部做了什么人事调动。

可知道了这些事，叶黎还是摆出了这般模样吗？

那就能让风如肆的心悬起了。

严霜华算得了什么？

叶黎又不是因为严霜华才反常的！

或许这两个人见面后发生的事情会是一个诱因，但抓住诱因不放，根本没办法触及核心。

他想知道的，只是他和叶黎之间，最为核心的问题。

如果是他以前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才让叶黎现在这么不开心，那他也希望叶黎可以更直白地告诉他，让他有一个改正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反复揣摩叶黎的心思，又因为揣摩不到而惴惴不安。

叶黎将唇咬得更紧了。

已经被风如肆逼问到这个地步，按理说，她应该将想知道的事都问出来的。

哪怕留给两人的时间已经只剩不到一年，但无论多少时间，最重要的都是两个人一起过下去，而不是连这最后一年都要浪费掉。

严霜华告诉她的事，也代表着风如肆已经开始改变。

无论她这里将会通向怎样的结果，风如肆那边都是不变的。

风如肆并不会因为她不追问风如肆的真实想法，将放弃两人间将要出现的关系变化。

那么……

叶黎咬了咬牙。

她抬眸，对上身旁男人专注又温柔的目光。

她的心再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就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也想过风如肆对那么多人都好，她就算能再风如肆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她也没办法是风如肆的唯一，倒不如就让她和风如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可每一次，风如肆都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让她怎么都没办法逃脱。

明知道危险，却还是想要再风如肆那样的专注目光中继续沉沦。

而风如肆现在看她的眼神，还比她之前遇到过的，还要更为专注温柔，更让她觉得自己无可逃避。

叶黎心底又生出一丝委屈。

“……风如肆。”

她的声音闷闷的。

风如肆挑眉。

叶黎很少这样称呼他。

但每次，叶黎要拿出这样的称呼，就必然是需要很认真地和他说一些事。

他还记得他和叶黎结婚之前，叶黎怎么眼圈红红地找上他，也用类似的语气，喊着他名字。

风如肆。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话呢？

时间有些长，很多的记忆都已变得模糊。

但有些事，还是很清楚。

叶黎和他聊的，是两个人的未来。

叶黎还太年轻。

对，就是年轻。

只不过刚刚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

只不过是他的家人太担心等待的时间长了，他会又和其他女子产生更亲密的关系，而叶黎也会抛开年少时对他的迷恋，转而喜欢上别的人。

就在这样一重又一重的私心下，他和叶黎的婚事变得很急。

小丫头要认认真真地和他说的，就是和他结婚后的未来。

叶黎可以爱他，可以早点将婚事定下，让那时候正忙着一个大项目的凤家可以更好地借到叶家和黎家的势。

但有一点也是肯定的。

叶黎不会为了他放弃个人的追求。

叶黎还要继续研究服装设计，要想办法做出个人的品牌……哪怕难度很高，叶黎还是想要让自己的品牌有明显的高端、中端、低端的区别，让那些低端的服饰也能有更好的审美……

那就是叶黎的追求。

就是在个人品牌之下增加低端的子品牌，有可能将品牌的档次拉低了，最后弄成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叶黎都不在乎。

她只想要实现个人的追求。

那是更侧重于心理满足的追求。

叶黎还在那时候和风如肆说了，她害怕有孩子。

她喜欢孩子，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生孩子。

一旦有了孩子，个人的精力就必然要泄往别的地方，不可能再为了事业付出那么多……

叶黎就这样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

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明显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一副害怕对上他的目光后就再也不敢将这些真心话说出口的模样。

说着说着，叶黎就忽然鼓起了勇气，继续和他说的时候，敢看他了，而且眼里是真的有光的。

那时候的叶黎和他描摹的，就是叶黎相信、期待的未来。

至于婚后的岁月，风如肆扪心自问，他除了忘记应该和其他女人保持更多的社交距离，尤其是和曾经与自己有一点暧昧的人保持更多距离，他应该并没有做其他对不起叶黎的事，应该还算完成了当初和叶黎的约定。

只不过，想起自己还留着和自己关系匪浅，隐隐有超过正常工作界限的女助理严霜华在身边，风如肆现在有点心虚。

他确定，他再怎么和严霜华关系非同一般，这都只是校友的关系，而没有男女之情。

他当初只是知道严霜华和叶黎在校内有关纠葛，叶黎一度关注过严霜华，但很快就将这个没有太多往来的姐姐放下，而严霜华则持续关注着叶黎的事。

他就因为自己知道的这点事，选择给了严霜华留在身边的机会，并重点观察严霜华的能力，乃至让严霜华更深入地安排他的生活。

那是和叶黎有关系的人。

他拿这当理由。

可现在想想，应该还是错了吧？

叶黎说，见过严霜华。

那现在，叶黎要说的事，到底和严霜华有多少关系？

风如肆忽然有点懊恼。

他这个助理以前的表现都很不错，为什么现在没有更主动一点告诉他和叶黎有关的这些信息！

如果他的助理……不，是前助理，能像苏清芙那样，早早给他发消息，告诉他叶黎如何就好了。

就算苏清芙的内容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信息，苏清芙只是质问他这个丈夫的到底对妻子有多少了解，但苏清芙信息中隐约透出的内容，依旧很重要。

如果没有苏清芙发来的消息，他会不会注意到叶黎的反常？

还是说他竟然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注意到？

他只会将叶黎的异常行为当成叶黎因他去接苏清芙而闹性子？

“……风如肆。”

闷闷的、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风如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面前的叶黎上。

才过去多少天？

为什么他觉得叶黎比他生日之前清瘦了一些？

原本就有注意保持身材，属于偏瘦的女孩儿，现在看着更瘦了。

风如肆的心抽痛起来。

“嗯，阿黎，我在听。”

就算走神想着苏清芙和严霜华的事，他都有听叶黎说话。

但叶黎第一次喊了他名字后，就只是抬着头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的目光无法穿透叶黎双眼，看到叶黎真正想着的事。

而叶黎第二次喊他，语气已经有变化了。

风如肆的心越发揪紧。

接下来，叶黎应该要和他摊牌了吧？

叶黎唇角浅浅扬起。

那笑容淡得让风如肆想到阳光下的泡泡，美丽梦幻，却是一戳就破。

“我今天见到严霜华助理了。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个考研初战失败的姐姐。”

风如肆张了张嘴，想说他其实早就知道的，但看叶黎没有特别关心这件事，就没打算和叶黎多说。

但看叶黎的神情，他觉得自己不该开口。

一旦他说这些，就可能将话题岔开了。

两人结婚前那晚，叶黎来找他说话，明明胆怯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却敢大胆地在进入正题之前就捂住他的嘴，说他千万不能打岔，无论想说什么都要等自己说完再说。

今晚，应该也是这样吧？

他先听着就好了。

而且，他还惊愕地发现自己心底隐藏的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会不告诉叶黎，严霜华曾在读书时见过叶黎，还挺关心叶黎的？

大概是知道，以叶黎的个性，如果真的让叶黎知道了这件事，叶黎会对严霜华抱有更多关注。

用叶黎的话来说就是，能这样相遇就是缘分。

别管这缘分是不是有谁故意修来的，总之就是有缘。

然后，叶黎偶尔去他公司探班的时候，就可能会和严霜华更加要好，他反而成了被冷落的那个了……又不是没有先例。

所以他不想让叶黎知道。

横竖他以前就有花心的名头，堂堂总裁身边留一个女性助理也不算什么，那就让其他人对严霜华的事抱有微妙的态度吧，正好也方便严霜华帮他挡开一些他没有那么想招架的女人。

留着严霜华，乃至倚重严霜华，是觉得叶黎会在意这个人。

但不主动和没有提过和严霜华的往事的叶黎回想起过往，也和叶黎有关。

他那时候的矛盾心理，是不是爱和吃醋？

他是不是真的在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对叶黎有了更深的感情，只是他一无所知？

如果没有父母当年催着他快些和叶黎定下婚事，还说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结婚后也能好好地过日子，而不会中途分离，他是不是更可能在某个时候思考叶黎对他的独特性？

……可那些都过去了。

他现在只希望，以后能和叶黎好好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