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然不是。”
佘楚松一口气：“那就好。真打了也不用担心，我给你推荐靠谱律师。”
“……”
佘楚给姚蓉蓉连忙转了账应急后，自己也随即赶去了医院陪着姚蓉蓉。去了医院才打听清楚，两人周末去滑雪时，杨宇下坡时太急给摔了，一下子昏迷过去了。送到医院时检查发现他手脚都骨裂了，需要紧急做手术接起来。
佘楚赶紧安慰姚蓉蓉：“没事的，杨宇向来命大。他大学时去藏区爬山，走失了三天，我们都以为他挂了，结果他自己硬是走下来了。”
姚蓉蓉望着手术室外亮着的红灯，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愁绪：“我不会滑单板，下山的时候慌了，他为了保护我才……”
佘楚心里暗暗捉急：蓉蓉，多年之后你又陷进去了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男人英雄救美荡气回肠，现在还在手术室缝胳膊接腿的，再陷进去一次也值得。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杨宇也早就从脑震荡昏迷中醒了过来。
两人进去看他的时候，他望着姚蓉蓉的眼睛发光，嬉皮笑脸：“在山上我就听到你在我身边哭，你是不是怕我死了。”
哪有半点虚弱病人的气质。
姚蓉蓉一双凤眼魅惑得勾人，冷冷说道：“死了不怕，我怕你半生不死。”
“……”
“然后讹上我。”
“……”
杨宇笑着叹气：“恭喜你美梦成真。”
“乌鸦嘴！”
佘楚在一旁默默看戏，心想这两人亲亲热热大周末的一块去滑雪，比好多情侣都要亲密，说得话跟吐刀子似的。
不过两个人如鱼得水，乐在其中，腻得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杨宇看到佘楚，想起来什么：“佘楚，你能帮我找找曼姐吗？”
佘楚微微有些感动，他这摔得少胳膊缺腿的居然还如此心系公司。
自己和杨宇比起来，果然还是太废柴了。
她难得温柔，面带微笑：“没问题。”
杨宇嗓子突然痒得很，咳嗽了两声吊足了佘楚的胃口。
他咳完后才说道：“你帮我问问，我们公司号称顶级的医疗保险这次手术能出多少钱……还有就是，能转去咱医疗保险下的和睦家住院吗，听说那儿都是高级单人病房……”
“……”
在如此生死存亡危急关头，第一件事仍不忘薅公司羊毛。
果然是当代好职工，佘楚决定送他一面锦旗，挂在他办公桌前。
也激励自己也万万不能落了下风。
看着浑身打着石膏脑袋包着纱布的杨宇，她还是很道义地找公司HR问清楚了保险政策。
原来真的不用付什么钱，她和杨宇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杨宇这班肯定是上不了了。他的手基本废了，字都打不了。
她于是帮杨宇在技术部微信群里发了个请假条。
果然有八卦者在小群提出疑问：【怎么是你帮他发？有情况】
她回道：【想多了。他断手断脚的，难道你要他用脚掌抠字？】
一直在医院折腾到护士把病房里的家属都赶走了，她和姚蓉蓉才离开医院。
姚蓉蓉心神不宁的，和佘楚一起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匆匆赶去医院照顾杨宇。
真叫人感叹一句爱情的力量。
佘楚去了公司在那乖巧地码代码，早上模型本地如何都运行不起来，一想杨宇不在也没人问，只好一怒之下brew uninstall再install python。
再一想，杨宇不在，她和杨宇的项目谁接？
环视一周组里的大神，她幻想了下如果是组长接就好了。
组长是当年跟着总裁大人一起创业的技术大神，她能偷学不少东西。
组长正在和隔壁组的组长在茶水间聊天，她总感觉两人的目光灼灼集中在她身上。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这种目光她很熟悉，小时候每次佘妈妈逼她学什么新手艺之前，就会这样意味深长地打量她。
不会是杨宇没了，项目就黄了，要裁掉她吧？
这时组长走过来，敲敲她的电脑屏幕：“Summer，中午去楼下跟我抽根烟吧？”
组长三十有加，自律刻苦，唯独烟戒不掉。他现在家有儿女幸福美满，但凡回家时身上有一点烟味，老婆都会罚他在门口旋转跳跃三十圈。
主要是散散味儿。
所以这中午抽烟的时间，是他最宝贵的放风时间。通常他都是和公司里一群老烟枪们在楼下谈笑风生，诉说千古情仇。
今天他居然要把这时间奉献给她？
绝对有诈。
她表面笑意融融：“当然没问题。”
转过头就微信运营组抽烟的小姐姐：【借你打火机一用】
小姐姐：【干嘛？】
佘楚：【给我老板点烟】
小姐姐：【过来拿，以及，太不要脸了】
午饭过后，她紧张兮兮地跟着组长下楼，手里拽着火机，随时等待给组长点烟的机会。
十二月的A城风不大，但是天是真冷。这肃肃的冷空气吸进肚子里，感觉肺都要炸了。
佘楚今天穿一件短款黑色羽绒服，一双细长腿包裹在紧身黑色牛仔裤里，踩一双麂皮过膝靴。时髦大概算不上，好看还是好看的。
不过这么冷的天气，好看她也顾不得了，赶紧将领口往回拢，将脸藏在那领口里。
只能看到一双漂亮夺目的眼睛，里面满是神采奕奕。
组长刚从口袋掏出烟，佘楚就连忙掏出打火机，眼睛晶亮：“组长，我来！”
没想组长掏出的是电子烟。他最近在老婆逼迫下尝试戒烟。
都说电子烟不是真烟，他这也约等于戒烟了。
组长气得脸都白了：“哪学来的这一套？”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什么黑洞黑冰黑鬼啥的……”
“小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不好，学拍马屁那一套。你好好钻研技术，比给我点一百次烟都强！别让我再看到那晦气打火机。”
佘楚心里嘟囔着没想到唯一吃她拍马屁这项技能的，竟然是总裁大人。
看来高处不胜寒啊。
总裁大人一定很孤独吧。
组长虽然话重，但是架不住人亲切，而且佘楚又没脸没皮的，两人很快又恢复聊天常态。
组长和她寒暄半天，终于进入正题：“你和杨宇那项目做得怎么样？”
“还可以，杨宇之前把架构都搭出来了，我在填模块。”
然后组长抽一口电子烟，对着天空喷气：“这个项目，你来负责怎么样？”
眼睛都不敢看佘楚。
她勇敢发言：“我觉得……不太好。”
组长看着她，不说话。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没有经验，怕弄砸。组长你还是找个大神带着我一起做吧。”
组长又长长抽一口烟，继续对着天空喷射气体：“Summer啊，你知道我们现在赶新模型的进度，已经完全抽不出人手了吧？”
“我呢，一直觉得你聪明也还算勤奋，一定没问题的。这么好的机会，你要迎头赶上啊。”
组长技术型人才出身，天生缺乏口若悬河激情坑人的潜能，画大饼也只能画到这个地步了。
佘楚心里想着：组长你这是逼我上梁山！我区区一个实习生，让我负责这么重要的项目，年前还要上线，这不是压榨我青春嘛。你家里有嗷嗷待哺的一双儿女，我还有嗷嗷待哺的小读者呢！
她想开口拒绝，但是组长已经抢着说道：“好！我就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组员！没有招错人！”
“……”
然后组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加班费翻三倍。”
佘楚就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经此一役，佘楚对人性有了深刻的认识。
说什么躺平，都是钱没给够而已。
她这相当于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看着组长给她安排的交付时间，她只得挤出所有时间扑在项目上。不过幸好杨宇铺好了路，大部分架构上的难题都已经解决，现在主要就是专心搬砖。
为了公司……她只能抛弃小读者了。
没有更新的第一天，小读者表示空虚。
没有更新的第二天，小读者表示八年抗战都胜利了。
没有更新的第三天，小读者表示冷宫冷得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想到之前给小读者们的承诺，要让她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吃得饱饱的。
就心虚地连夜删掉APP，亡羊补牢。
断更一个星期之后，她偷偷登录小簧文页面一看，小读者还在评论区哀嚎：全球爆发□□，太太快回来赏口粮吃……
明明承诺要让每一个小读者吃饱！她居然……居然为了加班费……
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她的心里燃起了满满的救赎情怀。
她要坚持更新才行！
可是当天就加班到了十一点。
回到家就趴下了。
她开始寻求AI的帮助：该如何坚持更新。
AI回复她：开车有代驾，写小说也可以有代写。
气得她恨不得破口大骂，这个道德沦丧的AI。
AI看她不回复，于是问道：还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
她看到这句话，突然灵机一动。
有，有很多你可以帮助我的。
你可以帮我代写。
真言的AI模型已经发展得十分成熟。她只要用她们公司的模型，对接上她所有过去写过的小说，AI大概就能用她的风格扩写。
她先是把过去六年多自己写得所有小说都下载下来，居然有好几百万字的库存。
她又登录公司的公有云账号，建了个设置了额外密码的数据库，存储所有这些小说文本。再将真言模型针对中文培训的那一大模块下载到本地，直接连接到这个数据库。
她考虑过一秒要不要在网上下载一些高质量小簧文，一并作为模型训练的数据。
可这样不就是变相的剽窃别人的文章吗？
她在创作这一块，还是有底线的。
就这么每天上班时，她一边工作，一边偷偷开了好几台云上最高设备的机子训练这个模型。多核机子GPU跑得都要爆炸了，在一个星期后，模型终于试跑完成。
她颤抖着通过电脑终端输入了新一章的大纲。
居然生成了新鲜出炉活色生香的文字！
她细细读了一遍，就是她那过目不忘的魅惑香甜小簧文风格，只需要稍稍润色就行。
她这是可以无痛更新了？！
在深夜无人的办公室里，她开心得恨不得开一瓶酒独自庆祝。
想到酒……她低头怔怔望着存在办公室里好久，从郊区家里背来想要献给总裁大人的酒。
大概是乐极生悲，她无端有些失落起来。
总裁大人最近一直在出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过他了。
朋友圈里有人说：A城下雪了。
她这才站起身来站在落地窗前，目不转睛地望向窗外雪景。
有雪花从天上簌簌落下，安静地在风中飘舞，在这寂静暗沉的冬日夜空里。
这个世界瞬间变得洁白透明又干净。
干净到她的心思无处可逃。
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她想到她曾发给总裁大人的那句话：【我有杯子在初雪天喝酒了。】
初雪天终于姗姗来迟。
总裁大人，你不是说过能饮一杯否吗？
你有点不讲信用的。
神思恍惚之际，突兀间有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初雪的日子，你不是应该在喝酒吗？”
她能从落地窗里隐约看到他绰约的身影。
她惊得睁大眼睛，回过头来将他打量得仔细。
他穿一件白色毛衣，头发似乎剪短了些，衬得五官剑眉星目，倜傥不羁。
他眼底蕴起微微笑意，定定地望着她，唇角上扬，真真好看。
心底的失落似乎被窗外白茫茫的雪覆盖，只剩干净剔透一片。
她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总裁大人！我现在就请你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