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黛玉的身体实在不好,舟车劳顿,和下饷的一哭,夜里就发起热来。
幸而冯老御医的外孙仲哥儿一直住在如海的隔壁院子里,下人们把如海喊去的同时,也请了仲哥儿。
仲哥儿隔着床幔给黛玉诊了脉,眉头紧皱,看着如海拱手道:“林大人,令千金如今没什么大碍,只是累着了,只是……”
如海有些急:“有什么不好吗?仲哥儿,你直说就是……”
仲哥儿斟酌了一番,道:“小姐平时可有吃什么药吗?”
女儿刚回,如海尚未来得及询问,就将视线看向黛玉床边的墨语和丹心。
墨语和丹心又哪里知道。
苏嬷嬷想到人参养荣丸,连忙上前从袖笼里拿出一药瓶:“老奴今个下午从紫鹃手里拿的,打算过两天林平去药斋给老爷配药的时候,顺便带去问问……”
仲哥儿接过药瓶闻了闻,然后用指甲勾了一点尝了尝,略带着迟疑道:“是,人参养荣丸?”
苏嬷嬷点点头:“是的,据丫头说贾府一直给小姐配着这个药。”
仲哥儿眉头一挑,暗道林家结了贾府这门亲事,根本是结了祸事:“林大人,这药和小姐如今的身体并不对症,若真是好药,就当温补气血了,可这药里的人参却是腐了的,半点药效也无。令千金本就体虚,吃多了反而有害无益。”
如海一听,气得全身发颤,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贾府至少还有一丝骨肉亲情,对黛玉这个亲外孙女还有疼爱,哪想到也会祸害。
黛玉在如海带着仲哥儿进去的时候就醒了,因此将这些话听了个全,正咬着被角呜呜地哭。
如海靠着黛玉的床近些,自然听到女儿的哭声,心中纵有悲愤,只能暂且压下,对着仲哥儿道:“劳烦仲哥儿先给小女开药吧……”
仲哥儿拱了拱手:“自是当然。林大人,这事幸而发现的早,若晚上几年,从根子上坏了,就难补救了……”
如海点点头:“仲哥儿和冯老对我林家有大恩哪……”
晚上隔壁院子突然闹开去,晴姐儿哪能不知,只是自己不愿过去。
夜芜白日里没能看见黛玉,熬到了现在,哪里还忍得住,就偷偷地溜到倚月轩,趴在屋顶上,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遍。见他们都散了,才又溜回来。
夜芜见晴姐儿屋内的灯亮着,知道晴姐儿醒着,忍不住话道:“夫人,我以为贾府的人对外人心狠,没想到他们对自家人也这么心狠。”
晴姐儿就问:“这话怎么说?”
夜芜凑到晴姐儿榻前,道:“他们家给他家外孙女配的药用的都是腐了的人参。你说,年份长的老山参是难寻,但一般年份的人参却是容易,三五年的给小姑娘吃吃足矣,也不需要多少银子呀……”
晴姐儿对贾府中人不想多说:“行了,人也见了,好奇心也满足了,熄灯休息吧……”
夜芜鼓了鼓嘴,应了声“哦”,然后吹了烛火。
林府上上下下的奴才早就对贾府深恶痛绝,知道黛玉的事只是在原本的事上再加上一事,只这些事是主子的事,作为奴才先要听从主子的话,主子不发话,他们也不好率先动手。
以至最后就紫鹃急坏了,她今晚不值夜,等知道黛玉生病了过去的时候刚巧在屋外听到人参养荣丸里放了腐了的人参,脸色大变,自己作为黛玉唯一从贾府带来的奴婢,进去恐怕落不着好,就急匆匆回了自己屋。
紫鹃在屋里越想越急,她其实隐约知道贾母的打算,自己愿意充当黛玉和宝玉之间的红娘,何尝不是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是家生子,生母早逝,继母当家,与其被随意配个小厮走卒的,不如跟了宝玉,只是无名无份地跟宝玉她又不愿,最好是主子亲自提拔她。若让黛玉因此和贾家离了心,自己的打算落空不说,回去后也肯定没好果子吃。还有那个没有听说过的,凭空出现的大小姐,绝对有问题,自己必须要告诉琏二爷。可林家不似贾家,自己身在内院根本去不了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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