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一觉醒来，丝毫没有自己睡了半月的无力感，神清气爽得很。

回想梦境中后羿和巫族的结局，素素心中怅然若失。虽然只是梦，但是素素能见到这些，无论好坏，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五师兄早。”一推门，素素便见到在门前照看花木的五师兄。

五师兄这些日子一直在替素素照看她门前的那些花儿，猝不及防见到光彩照人的素素，惊喜之下水壶掉落在花圃中，水洒了一地。

素素见状，连忙施法将水引向草地上，以免那花儿淹死了。“五师兄，你这一下，还真不像爱花的。”

五师兄这时候可管不来这么多，径直来到素素跟前，重重地抱了她一下。“你这次可真是吓到我们了。”

素素一头雾水地看着五师兄，眼里满是迷茫和不解。

“你已经睡了半月之久。若你再不醒，便是师父说你无事，我们也要去十里桃林将折颜上神请过来。”五师兄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举止，道。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啊，让师兄弟们挂心了。”素素略感抱歉。不过须臾后，她话语一转道：“怪不得神清气爽的，还做了那么长的梦。”

“师姐，你醒了。”十一老远便看到素素和五师兄谈话，高兴地冲到素素跟前，道：“看到我留下的寒烟翠玉钏了吗？那里面有些碧露凝珠可以食用。”

“十一说的可是这个。”素素露出衣袖下的皓腕。如山间烟岚含黛色的玉钏在素素欺霜赛雪的臂腕反而显得有些逊色。

“正是，师姐喜欢吗？”十一期待地问道。

“若是不喜欢，你师姐也不会将它戴上了。”五师兄不等素素回答，调笑道。“平时机灵得不得了，这会儿却像只呆头鹅，问些傻问题。”

十一听着，涨红了脸，道：“时间不早了，五师兄，师姐，我们该去上早课了。”

“好，我们走吧。”素素含笑看着十一红通通的脸，顺着他的话先行迈步。

一路上，素素遇到不少师兄弟，获得了不少问候。“素素，你醒了？！”“师姐，你终于醒过来了，这些天可让我们担心坏了。”

素素一一应了，笑着问他们，这些日子早晚课的情况，自己落下了多少。

“大师兄，早。”素素远远看见大师兄站在门口，看着这边。想到之前说好的，素素同大师兄打了招呼后，立马摊开手掌，期待地看着他。

“就知道你忘不了。”大师兄即刻领会到素素的意思，从腰间玉玦中取出龙须酥，四四方方地扎成块。“这酥甚甜，莫贪嘴，坏了牙。”

“知道了大师兄。”素素笑得开心，像得到了件宝贝似的，将龙须酥捧在手心。

“这几日的课业不多，今日早课便还是同兄弟们一道。课后我再给你补上之前的。”大师兄收拾了前七天的书卷递给素素。

素素接过竹简，低头浏览，道：“课后我还要...”话未说完，素素骤然想起，小金莲已经化作人形，而且面容与师叔一般无二。

“什么？”大师兄等了半晌，不见素素说话，疑惑道。

“没什么。大师兄，那我们今日便开始吧。”素素摇摇头，忽略心头那怅然若失的感觉，继续浏览竹简。

大师兄细看素素的脸色，发现除了有些低落的情绪，并无其他，便道：“也好。”

素素听了自觉没什么事了，便转身打算回自己的位上，不曾想临了大师兄开口唤她。

“素素。”大师兄有些局促，右臂不自觉地横在身前，道：“若是心中有事，你切莫闷着。我们这些师兄弟虽尚未出师，但各有所长，总能相助一二。”

原本疑惑的神色被开怀地笑颜替代，素素的语气止不住地上扬。她笑着，像昆仑虚落雪时遗下的一角天光，道：“我知道啦，大师兄。”

明朗的笑容感染了大师兄，也安了大师兄的心。“这就好。”

“师姐和大师兄在说什么悄悄话，竟如此开怀？”十五来得晚，刚过来便被素素和大师兄的笑容晃了眼。

“大师兄课后要为我补课，十五要不要来啊？”素素逗着十五道。

十五虽不惫懒，但是让他额外再听课，自然是万般不愿的。

果不其然，素素见到十五连连摇头，还一边后退一边说着别别别。

“十五，你小心点，踩到我了。”新拿了书卷的十四正一边低着头浏览，一边往自己位子上走。结果他冷不丁地被十五踩了一脚，还急忙拦住十五往后仰倒的势头。

“对不起啊，十四师兄。”十五掩耳盗铃般不去看素素和大师兄戏谑的笑容，落荒而逃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凝碧木下，素素和大师兄共读一卷经文。他们时不时地探讨与辩论总是伴着阵阵笑声。素素偶有说不过大师兄的时候，便会小小地敲他的肩膀，示意自己的不满。“大师兄，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什么都可以让你，唯独这件事，不行。”大师兄努力敛起笑容，只是眼中笑意实在是藏不住。“若是让了，你牢记了误解之意，那边是害了你。”

“好了，大师兄。我知道了，我们继续读吧。”素素堪堪止住笑意，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等等大师兄，上次比剑你是不是让了？”

“呃...算不上，只是一时间被花落的风姿晃了神。”大师兄想起之前那次比剑，素素一身晴夜清辉色的衣裙，折腰挥剑时宛如月华在水波中荡漾，无人可挡。

“昆仑虚的景色大师兄不说一草一木皆在心中，竟还有晃神的？”素素有些不信，道：“大师兄可是在诳我？”

“即使是同样的景色，但是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岁月、不同的陪伴带给我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大师兄温柔的解释着，回想着素素这些年来给昆仑虚带来的改变。

“那大师兄那时候在想什么？”素素有些好奇，松开了手上的经卷都不知。

大师兄看着半耷拉在自己膝头上的经卷道：“不想错过这风吹花落的景色，也不想错过水中月华的柔波。”

“我们那时候不是晴日？”素素一头雾水地看着大师兄，却见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将疑问抛掉，捡起经卷继续理解。

不远处，一身玄色长衫的夜华静静地站在树后，看着读经的素素。

以往这个时候，素素都会去莲池为他诵读经文，只是以后怕是不成了。夜华虽然能够理解，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为何不过去？”墨渊来到夜华身边，关切地问道。“前几日不是还心心念念着，总是安不下心来。”

“大哥，我。”夜华也不说不上来此刻心中的各种滋味。在墨渊鼓励的眼神中，夜华原本欲退后的心思被前行的脚步替代。

听到来者的脚步声，素素和大师兄不约而同地朝声源处望去，意外看到两个墨渊。

素素即刻想起来，数日前金莲化成人后的模样，试探着开口道：“夜华？”

“是我。”夜华忐忑地露出一丝笑容，喊道：“老师。”

这还真是有种承受不起的感觉。看着夜华与墨渊一模一样的面容，和她以前想的小童子模样大相径庭不说，又是在师叔面前叫她老师，素素忍不住微微垂头，那眼角去瞧墨渊神色。

“师父。”叠风倒是尊敬地朝墨渊行礼，然后朝夜华行了半礼。“师叔。”

墨渊神色自然与往常无异，只是目光灼灼地关切地望着夜华和素素。“身子可有好些？”

夜华听了，不由关心地看着素素。

“我本就没什么事，就是困得慌，才躲了个懒，睡了这么久。”素素感受到墨渊和夜华的关切，没提离开莲池之后的那种虚弱无力、神思不属的感觉，笑道。“反而是夜华，初成人形，可有什么不便或者不适之处？”

“我一切都好。”夜华得了素素的关怀之语，想起这近两万年的想出时光，脸上也多了些笑容。“老师。”

墨渊见素素几次听到夜华的称呼都不由地看向自己，眉眼带笑道：“你这些年的养护与陪伴，在夜华身上费得心思，当的起这老师。”

“话虽如此，但是夜华面容与师叔一般无二，叫我老师，着实让我觉得别扭。”素素轻咬着唇瓣，话语间似有些抱怨道：“和我以前所想的可爱小童完全不同。”

墨渊从未想过夜华在素素心中便是那小童子般的模样，哑然失笑。笑罢，他道：“真是个傻姑娘。即便是小童也有长大的时候，那时候还不是与今日一样。”

“那好吧。”素素看着夜华期待的目光，最后还是答应了。

“老师今日可有时间？我有些经文典故想向老师请教。”夜华的眼里顿时泛出明亮的光彩，问道。

“也好，那我们便在这里讲解。正好大师兄也在，若我有些误解，也能有大师兄纠正过来，顺带得还能让大师兄知道我的进步。”素素也不迟疑，心里略过大师兄方才的教诲，担心误了夜华，便直接让夜华留下了。

夜华听了，虽失落于不能与素素独处，但素素能接受他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没什么不满。

在他们三目送墨渊离开后，大师兄便不再为素素讲课，而是按照素素之前所言那般，听素素为夜华讲经。如此这般，他对素素的课业进展便足够了解。

偶有偏差极端之处，他也一一指出。只是仅仅指出却也不够，素素从未游历过这四海八荒，所感所思皆是前人之解，自身体悟太少，还是需要历练一番。

只是素素已是上神，平日又喜静，来去不外乎十里桃林和昆仑虚两处。她偶尔依着白浅的邀请，也会去她那狐狸洞，但也是极少的情形。折颜和墨渊向来怜她乖巧，随她心意，从不强求她做什么，故而这件事便一直这般耽搁下来。

这岁月悠悠，单调却平静的日子，素素过了几万年，实在是再习惯不过的了。而改变，需要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