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高小姐,发生什么事?”
鬼眼是被高盈电话中的啜泣声催过来的,他本不应该来见她,是他心软。
为她,他总心软。
“阿龙怎么样了?”高盈站起身,开口却是问阿龙。
“高先生吩咐过,不可以跟你提有关阿龙的事。”鬼眼皱眉,“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
“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高盈用话牵住鬼眼,不让他走。
“这是高先生的意思。”
“高先生,高先生。”高盈气结,“我现在是在跟你讲话,不要总用高先生搪塞我。”
“你需要什么,我去买。”
“我要出去。”高盈说着,作势要闯出去,“我要见阿龙一面。”
“不行。”鬼眼拦在高盈身前,“高小姐……”
高盈拽起身边的抱枕向鬼眼砸过去。第二个、第三个……抱枕丢完了,高盈又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
鬼眼的小弟想要上前挡,被鬼眼斥了回去:“做什么!”
高盈跌回沙发哭了起来,鬼眼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的声音太大。他靠近蹲下身,又递上纸巾,见高盈不去接,索性帮她擦眼泪。鬼眼的动作放的极轻,唯恐蹭红高盈的脸颊;轻也有轻的不好,他的手指只能隔着纸巾小小的碰到她。
越哭越凶,眼泪不肯止,鬼眼单膝触地,低声哄着高盈,“盈小姐,一个阿龙而已。”
一个阿龙而已,等拿证据,高先生不会再把他放在心上;同理,高盈会渐渐忘了他。
“他骗了我……”高盈含着泪说,“我总不会为了外人……”
“嗯,我知道。”鬼眼应了一声。
高盈的演技好差,糊弄不了任何人,除非有人心甘情愿地给她欺蒙。
“哥哥想要什么东西?”高盈问。
“盈小姐……”鬼眼刚想说高先生不让她多过问这件事,就看见高盈坠落的泪珠,“……一只假眼,里面有些对高先生不利的东西。”
“我可以帮你的。”高盈说,“你让我见他,或许我能问出他把假眼藏在哪里。”
鬼眼要狠下心拒绝,却听见高盈接二连三的央求:
“你保护我,不会有事。”
“我乖乖跟着你。”
“我们都不告诉哥哥,是秘密。”
“拉勾嘛。”
鬼眼屈服了,“拉勾。”
鬼眼不舍的松开高盈的小指,又因她起身时的腿软抱她满怀。是夏日的冰汽水,他因热渴而贪心喝下她,于是不得不任由她的凉意攀蹿至他的眉梢眼角,冷辣辣的鲸吞噬灭他的神经与理智。
或许不是贪心,或许他爱她;她不要,这份爱便是卑微的呈递。纵使她的拉勾和保证不作数,他又能怎么样?她已大方的给了他许多好。
在车上高盈让鬼眼与她同座后排。他看见她有缕头发耷拉下来,在脸侧割出一道阴影,到嘴角,又因她轻轻的吐气略做摇晃。
感觉到鬼眼的目光,高盈转过头来看他,那道阴影掉开了。
高盈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她要开口,无非是问阿龙的事,又或是高先生。鬼眼想,她会问什么呢?阿龙受了多少折磨?高先生有没有生她的气?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鬼眼全知道——阿龙的审讯都经他手,高先生只问了一句盈盈有没有受伤。而高先生不来见她,还是因为阿龙的事不好向她交代。
他是见不得她伤心的。
于是鬼眼即便是知道答案也不想主动对高盈说了。
“我头好痛。”
“你哭太多了。”
高盈不理,又重复一遍:“我头好痛。”
“闭眼。”
鬼眼拿高盈没办法,帮她按摩太阳穴。
按摩不过几分钟,高盈握住鬼眼的手,倒身枕在他的大腿上。
她没说话,她没睁眼,她没松开他的手;他屏气好一阵,才敢做小心的呼吸。
怕惊扰好梦——不知是谁的好梦。
总归是他的,车子停下,鬼眼察觉高盈的身体抖了抖。
我们可以走。鬼眼没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他打开车门,帮高盈披上外套,只说了句:“下面有点凉。”
陡险的台阶也很难走,鬼眼跟在高盈身后,看她细嫩的手按住嶙峋的墙面——他无法扶住她,因为这条路一次仅限一人通行。
她的心慢慢地远去他,伴着锁链碰撞声与滴水声,向另一个男人靠近。
“阿龙。”高盈颤抖着喊阿龙的名字。
“小姐。”鬼眼拉住高盈的胳膊,“不要再靠前了。”
阿龙对高盈构不成什么威胁——他被吊起。幸得被吊起,不然他将瘫倒成地上的一团烂泥,没有半点人的样子。仅存的危险,是阿龙看向高盈的眼神,如今也打了折扣——他只剩一只眼。
“老大。”鬼眼的小弟打开一个盒子,“这小子还不肯说,要不要用听话针?”
“不要!”高盈惊叫,又转身看向鬼眼,放低语调哀求道:“不要。”
“收起来。”鬼眼命令道。
不要听话针,那就剩拳脚与铁棍。
“你说过让我谈的。”高盈挣脱不开鬼眼的束缚,“叫他们停手。”
鬼眼不发话,这在他的手下们看来无异于默许,于是殴打更甚。
高盈哭着抱紧鬼眼,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鬼眼只当她没见过这种场面,吓怕了,想带她走。
力道与警惕在此刻放松。
趁鬼眼没防备,高盈抽出鬼眼别在腰间的枪。
响了一声,第二声响起前鬼眼把枪夺回去。
但一声也足够了,手下探了探阿龙的鼻息,对鬼眼摇头。
“我送你回去。”
鬼眼本想独自抗下这件事,是他低估了高先生对高盈的监视,没等他们走出审讯室,高先生便出现在门口。
见高先生怒气冲冲,鬼眼护高盈在身后,替她挨下一个耳光。
“她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为什么要带她来这种地方!”
“哥哥,不要怪他。”高盈知道是自己过线,拉住高先生的手,“阿龙受再多折磨都不会说的,我清楚。”
“把枪处理好。”高先生不看高盈,对鬼眼发火道:“还不快去?”
高先生带高盈离开。
“哥哥。”路上高盈数次唤高先生,高先生置若罔闻。
最终高盈不喊了,高先生却如坐针毡。
“盈盈,我们是有今生没来世的兄妹。”高先生搂高盈的手收紧,“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没关系的,盈盈,这次是她对自己说,你可以不知道,你可以走。
“我想回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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