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护法,且让老朽来会会高人。mengyuanshucheng”风火扇霍文风长衫布履,折扇轻摇而出。
莫寒波见霍文风抢着出来,心中不快,她望了岳天敏一眼,暗想:“这老儿三四十年苦练,你功力再强,那能是人家的对手?也罢!到万不得已,我这个老大姐,少不得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她因为对霍文风有了不快,就对岳天敏生了好感,主意打定,当下媚笑着道:“敢情霍护法也手痒了,小妹从没见过你亮过风火扇,尤其是‘飞骨追魂’,百发百中,正好瞧瞧你的绝艺呢!”说着又看了一眼,便退下身去。
岳天敏面对这个矮小老头,看他两眼精光慑慑,有如两道冷电,威棱逼人,心知此人内功精深,确实不易对付。
尤其方才莫寒波似乎在有意提醒自己,什么“飞骨追魂”,想是极厉害的暗器,自己倒不可不防。
那风火扇霍文风,这时也把岳天敏仔细打量。只觉对面少年,除了两眼神光有异之外,太阳穴并未鼓起,竟和平常人一样,丝毫看不出是有内功的人,不由心中怀疑,方才明明看他长剑上发出的真气,功力甚深?
嗄,大概他不过仗着手上一柄前古奇珍的宝剑罢了?
本来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娃儿,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能有几许?
一念及此,不由生了轻敌之意。他那知一般练武的人,是从小循序渐进,由外而内,等到内功精深,太阳穴自然高高鼓起。
岳天敏可不同啦!他跟云里神龙田潜学“纵鹤擒龙”,一上来就讲究吐纳运气,从内功下手,后来万小琪给他疗伤,连续服了四五粒“灵宝丹”,及“太清心法”练习之初,又服了十滴“天府玄真”,使他平添数十年功力,玄关自通,那“太清心法”,更是道家最上乘的功夫,自然英华不露,精气内蕴。竟把一派高手霍文风,看走了眼。
却说霍文风不屑似的瞥了岳天敏一眼,冷冷的道:“岳小侠你发招吧!”
岳天敏见他态度傲慢,心中暗笑,便躬身行了一礼,含笑答道:“在下系出昆仑,前辈远来是客,请先赐招吧!”
霍文风嘿嘿连声的道:“既然如此,老朽有僭。”
风火扇刷的打开,踏步欺身,快速绝伦。只觉扇风四卷,深厚无比的内力,如山压到。
岳天敏以逸劳待,看霍文风出手扇招,极为凌厉,那教丝毫大意?
猛的一提丹田真气,龙形剑虚空点出,一股潜力,透出剑尖,直向风火扇逼去。
人影乍分,各自退了一步。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霍文风第一招就被对方逼退,自觉脸上无光,但轻敌之心,也立自收起,脸上罩了一层严霜。
身形一动,风火扇使出点、削、划、拍、四种手法,连绵而出,放手疾攻。但闻劲风呼呼,扇影点点,由四面八方涌上,迅猛奇奥,直似狂风暴雨,波浪汹涌!霎那之间,岳天敏失去了踪影,敢情被霍文风圈入在凌厉的扇影之中?
两边观战的人,差一点要惊呼出来。岳天敏初逢强敌,不敢怠慢,凝神扎桩,左手剑诀一领,长剑左封右架,硬把霍文风的攻势挡开。
接着剑法一变,倏忽之间,劈出三剑,青紫光华,陡煞暴涨,冷芒掣电,剑气弥天。霍文风在猛力抢攻之中,陡觉对方剑势沉重,变幻玄奥,仅仅接这一招三式,竟是用尽了平生之力。不由得大为惊讶,这少年剑招是何来历?
他挡开三剑之后,忽然狞笑一声,喝道:“岳小侠,请接老朽这几扇。”
他身形向后退出半步,倏然再进,右手风火扇歙歙自动,真气从扇上丝丝透出,左手单掌当胸,劲贯掌心,随着身形起伏,交互攻出。
这是他二十年潜修苦研,准备用以争霸武林,平日极不轻易出手的七十二式“夺命扇掌”,奇招绝学,要把对面少年,立毙扇下。
两个人身形,倏离乍合,骤然各从身边涌起剑光扇影,一阵阵劲气强风向四面推开。两个人各展所学,互争奇诡。五十余招过去,使旁观的人,分不清剑扇,认不出人影。这回却变成旁观者迷,当局者清了。
风火扇霍文风“夺命扇掌”出手,满以为可稳操胜算,那知竟大谬不然,七十二式快要用完,不但未能克敌制胜,而且对方的剑法,却愈演愈奇,奥妙难测,渐渐的反客为主,逼得自己只能堪堪自保。
眼看剑光流动,所劈扫而出的劲力,也愈来愈沉重,错非自己数十年功力,真还接不下来。
但饶是如此,也吹得布衫摇曳,心神晃动。“太清剑法”可确实穷剑术变化之奇,威力之大,莫与伦比。
只因岳天敏初遇强敌,又吃了经验不足的亏,而对手却又是一个功力深厚,经验老到的一派高手,一上来就对方声势所慑,过份谨慎,难免缚手缚脚。
但时间一久,慢慢的悟出真理,渐渐发挥了“太清剑法”的威力,不但打成平手,还略微占点上风。
缚手缚脚的已不是岳天敏,而是霍文风了。这一轮拼斗,只看得昆仑门下五个道士,相顾愕然。
就是涵真子,也不觉目瞪口呆,眼看这套剑招,极似“少清剑法”,而玄机变化,精微到不可思议,更远非“少清剑法”所能企及。
一时愕在那里,实在想不透这少年人的来历。金花剑莫寒波,看到霍文风处处受制,心想:“你是自讨苦吃。”不由口角上微噙笑意。
霍文风虽然略处下风,但他数十年功力,恼羞成怒,情急拼命,一扇一掌,风声呼呼,威力也自不可忽视!岳天敏要想胜他,谈何容易?
最使人惊异的,还是两个人都在兵刃上贯注真力,互相拼斗,本来这种打法,最为损耗人身真元,素为武家所忌。
无如霍文风,一上来就打着如意算盘,妄想以自己数十年修练的功力取胜。五十招过后,岳天敏因仙缘巧合,吃了许多灵药,真力充沛,如之“太清剑法”一经展开,真气自然流注,不像霍文风要运集全身功力,贯注到扇上发出。
是以霍文风此时头上已见了汗水,只觉真气不继,心脉跳动。而岳天敏剑尖上的真力,不但不见衰退,好像愈来愈盛。霍文风心知此时只要被对方震开扇影,不死也得重伤!
不由急怒交加,猛的运集全身功力,大喝一声,风火扇刷刷刷三招,硬架硬砸,威势如排山攻出。
他急怒之中,忘了对方手中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这一硬砸过去,只听嗤的一声,右手一柄仗以成名,用精钢炼制的风火扇,顿时截成两段。
这还是岳天敏不为己甚,急忙收住剑势,泠芒乍敛,霍文风才从剑下逃出命去。这一下直把风火霍文风吓得神魂离体,左掌拍出,挡一挡剑势,踪身后跃,退出去一丈多远。
回手扔去半截扇子,接连几个踪跃,头也不回的出观而去。岳天敏收起长剑,不由愕在当场。
却听金花剑莫寒波轻笑道:“小兄弟,果然好剑法!这回老大姐开了眼界啦!霍护法气量也真狭小,和人比划,总有个胜负,也值得这般负气而去?”
接着又向涵真子道:“老道长,今晚多多惊扰,诸请海涵,我们也告辞了。”
她扶着辣手观音和散花仙子,俏盈盈地走出厅去。蓦地里回过头来,朝岳天敏媚笑着道:“哦!小兄弟,你有暇,可到神女峰总坛来玩,不要忘了!”
银铃般的声音,摇曳而去,人迹顿杳,去得好快!大厅上恢复了宁静,涵真子缓步向前,朝岳天敏稽首道:“小施主武功绝世,不知是那位前辈门下,今日宠临小观,有何见教?”
这时陪同岳天敏进来的中年道士,闻言赶紧趋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回道:“这位岳施主,适才连闯数关,声称有要事晋见师傅,才由弟子陪同前来。”
岳天敏也连忙抱拳答道:“在下岳天敏,系出昆仑,由天柱山前来,实有重要之事,向道长面陈。”
说着向左右看了一眼,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只是上山之时,得罪了许多道兄,心中极是不安,还望道长见宥。”
当下将众道士把自己误作敌人,接连拦击等情,说了一遍。
涵真子向陪他进来的中年道士,哼了一声,说道:“因是!你主持前阵敌友不分,真是无用。我正在奇怪,观前已然安排了‘少清剑阵’,怎会让人冲了进来?”
说着极为怒恼。
因是道人吓得跪下身去,嗫嚅的道:“弟子该死!因据报山下来了敌人,弟子一再讯问,岳施主坚不肯说,是以起了误会。”
岳天敏也道:“这位道兄确实曾向在下讯问,只是事关重大,在下没见道长以前,碍难说出。”
涵真子点了点头道:“小施主来历,贫道已料想到一点,且到里面再说。”
一面回头向因是道人道:“你身为三师兄,主持观前剑阵,职司重大,自应谨慎将事,今后可不准如此狂妄,还不给我起来!”
因是道人唯唯答应,站起身来。涵真子领着岳天敏,步入静室。小道童献上了茶,退将出去。
涵真子笑道:“小施主请坐下鈙谈。”
岳天敏告坐之后,从怀中取出“天柱纪事”和“太清心法”,双手呈上,并将自己跟田伯伯学“纵鹤擒龙”,赐给“神龙令”要自己上九华拜师,及自己父亲被杀,途中遗失“神龙令”,巧得“龙形剑”,一直说到身坠危崖,玉箫真人指点疗伤,天柱山石室习艺,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听得涵真子白眉轩动,望了“天柱纪事”“太清心法”一眼,喜道:“天柱老人,就是贫道的师叔太虚真人,既然他老人家吩咐得到遗书的人,即是他老人家的传人,小施主就是贫道的师弟了。仙缘旷世,可喜可贺!我们昆仑派本是玄门正宗,但自心法失传,已历二百余年,这次重新出世,不仅我昆仑派合当光大,同时也维系着整个武林的成败安危,小师弟人间祥麟,福泽绵远,今后好自努力,不难为武林放一异彩。但目前江湖,道消魔长,劫难重重,你所负的责任,也可重大呢!”
岳天敏闻言唯唯答应,一面重新拜见师兄。
涵真子含笑答礼,一面又道:“今晚折腾了半夜,为时不少,我吩咐他们替你安排寝处,明天清晨,再带你叩见历代师祖。”
说罢,向云床边挂着的玉磬上,轻轻敲了一下。立时走进一个道童,垂手侍立。
涵真子道:“叫你大师伯进来,我有话吩咐。”
道童领命出去,不多一会,走进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垂手道:“师傅叫弟子进来,有何吩咐。”
涵真子指着岳天敏道:“因明,你叩见岳师叔。”
因明道人闻言,看了岳天敏一眼,脸上略现怀疑,但一瞬即逝,立即跪了下去,口称:
“岳师叔!”
这一下可把岳天敏窘坏了,慌得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才好,口中连说:“不敢!”
涵真子见状忙道:“小师弟,我门中最重长幼之序,礼不可失。”
岳天敏只好还了一礼。因明道人站起身来。
涵真子又道:“你可替岳师叔收拾一间静室,另外谕知全观弟子,明日清晨,在祖师殿集合,叩拜历代师祖,并参见岳师叔。”因明道人唯唯应命,就陪同岳天敏至云房安歇,不必细表。
翌日清晨,昆仑下院钟磐齐鸣,全观两代门人,在祖师殿上排班肃立。
涵真子率同岳天敏叩拜过本门历代师祖,当众宣布岳天敏乃是本门第七代师叔太虚真人的唯一传人。
接下去由第九代大弟子因明道人率同十一个师弟参见师叔岳天敏,再由第十代大弟子一元道人率领六十九个师弟,叩见师叔祖。
一众道士,到此才知道这个少年书生,果然大有来历,难怪武功深不可测!
典礼之后,岳天敏随同涵真子回转云房。
涵真子捋须笑道:“小师弟,你武功虽已尽得本门秘传,但临阵缺乏经验,应胜不胜,未能把握时机,且江湖历练,尚嫌不够,目前正邪各派的武功人物,也都一无所闻,如果行道江湖,未免处处吃亏,你可在这里小住一两个月,我可为你择要讲解,你意下如何?”
岳天敏连忙躬答道:“二师兄吩咐,小弟自当遵命。”
涵真子又道:“昨晚玄阴教派人前来下书,原是邀我们四人于三年后的重阳节前去神女峰较技,我因大师兄久已不问世事,才答应他三年内由我和三师弟四师弟三人,前去找他,如今你来了正好,凑成四人。”
接着又叹道:“江湖上浩劫将兴,必有妖孽,目前已弄得乌烟瘴气,群魔乱舞,可是正当此时,我昆仑久已失传的心法,重又出世,这岂非又是天意所在?正教当兴,魔道自灭。
我想略作摒挡,还要亲上昆仑,把这两件大事,当面向大师兄报告呢?”
岳天敏自从昨天上山,就被众道士硬指自己是玄阴教妖孽,后来风火扇霍文风等四人,自称玄阴教,这次又听涵真子提起玄阴教来,他不知玄阴教到底和昆仑派有何嫌怨?不由问道:“玄阴教到底是些什么人,胆敢向我们昆仑派挑衅?”
涵真子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那玄阴教的教主,本来也是我们昆仑门下。”
岳天敏讶异的道:“玄阴教主,是昆仑门下的?”
涵真子点领道:“算起来还是你的师姐呢!她本来叫旡垢师太,我们同门五人中,以她最幼,武功剑法,都已得到了本门真传。不幸出道江湖,就结识了五台派的万妙仙姑。那万妙仙姑不仅武功莴深,而且生性淫荡,在豫晋一带,不少少年子弟,被她掳掠了去,充当面苜。当时少林派的人,因她扰及河南境内,对自己面上太不好看,便派人跟踪,那知派出去的人,有好多竟一去不返,大概遭了毒手,这事震动了少林寺。就派出大批门人,分途采访,务必得之而后已。那知五师妹正和万妙仙姑一见投缘,连袂而行,在太行山下,无巧不巧和少林派的三个弟子相逢。当时也应该怪对方太过鲁莽,不问情由,便动上了手口中当然更没有好话,一口一声淫妇妖妇,就把五师妹也骂在一起。五师妹本来就是火爆脾气,那里还忍得住,长剑倏然出手,一下就砍倒了一个。少林寺的人,那会如此脓包?实在因旡垢手上的玄都剑,乃是一口削铁如泥的神物,一下就把人家戒刀削断,焉得不伤?万妙仙姑这时面露煞气,剑招一紧,也刺倒一个,余下一个,那里挡得住这两位女煞星的长剑,逃都来不及,也丧生剑下。万妙仙姑眼看五师妹武功精深,得了这样的好帮手,那有不极力拉拢之理?五师妹逞强好胜,听了对方谀词,误作好人,竟然和万妙仙姑水乳交融,结了姐妹。少林寺三个门人被害,事后一调查,知道是五师妹和万妙仙姑联手所为,但因碍着我师尊的颜面,就由灵芝上人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我师尊,内中也说明了当时的经过情形,并无责难之词。但越是这样,越使他老人家难堪,一怒之下,就宣布把五师妹逐出门墙。他老人家的原意,不过藉以警戒她一番,只要她痛悔前非,戴罪图功,在江湖上多做几件行侠尚义之事,积修点外功,重回师门,并非无望。旡垢是个逞强好胜,刚愎自用的人,她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反而怪师尊太没师徒之情,把一股怨气,加到少林寺头上,居然公开扬言和少林为敌,万妙仙姑更乘机煽惑,火上加油。果然不久之后,她怀着仇恨心情,只要是少林寺的人,一遇上她,就难幸免。少林寺焉能咽得下这口气,何况昆仑派又公开驱逐了她,立时派出五个武功高手拦她。旡垢蜼明知不是人家对手,但她好胜的个性,自然不会退避,反而迎了上去,一场激战,幸亏大师兄暗中相助,才让她逃出重围。此后一二十年间,江湖上从此没有人再见过她,三师弟田潜,四师弟万松龄,找了她许久,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后来听说在云贵地区,出现了一个玄阴教,教了弟子,每人都使得一手好‘少清剑法’。这事传入田师弟耳中,立时猜想玄阴教主可能就是旡垢,于是只身进入蛮荒,终于会晤了玄阴教主,一看果是五师妹旡垢,就再三解劝,希望她不要创立邪说异端。那知她盛气如昔,声言和我们昆仑派早已恩绝义断,自己创立玄阴教,就走要看看所谓名门正派的少林昆仑,有点什么伎俩?
田师弟听她出言不逊,两人越说越僵,动起手来,那知她一别二十年,功力之高,竟出乎意料之外,和她对了一掌,自知不敌,便退了出来。仔细一打听,才知她因在中原武林,无法立足,便悄悄的远走云贵边区,深入蛮荒。这也是天意使然,她无意中在云南的萨尔温山落魂谷一个古洞之中,得了一部‘玄阴经’,她潜身荒谷,潜修苦练了十余年,武功差不多入了化境。五年前,她把玄阴教总坛由云南萨尔温山迁到巫山神女峰,那五台派的万妙仙姑,一听旡垢重入江湖,自然立即前往勾结,担任了玄阴教的副教主,在五台山设立分坛,以张声势。这五年来,玄阴教的声威,竟凌驾各正派之上,江湖上只要一提到玄阴教,无不谈虎色变,黑白两道中,也有不少一流高手,像点苍派的追风剑客孙禄堂,太行山的枯木和尚,五台派的风火扇霍文风,华山派的金花剑莫寒波,都被她网罗而去。所以将来对付得稍一不慎,便会引起各派的纠纷。再说旡垢再度出山,因对我昆仑派心有宿怨,所以凡是新入门的弟子,在没有学习玄阴教本门武功以前,必须先习“少清剑法”。门下弟子行走江湖的又都女扮男装,和敌人动手,一开始只准使用“少清剑法”,非到万不得已,才准施展玄阴教本门武功。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不知底细,一看出手是昆仑家数,移花接木,都记上了昆仑派的账,不知给我们平添了多少麻烦。我为了慎重起见,把在外行道的两代门人,一齐召返九华不准外出,免得引起误会,所以他们对玄阴教衔之甚深,正好你寻上山来,他们见你打扮,还当是玄阴教的人,才出手拦袭。”
岳天敏听涵真子一说,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上山来,一路上遭到了许多困扰。
闲言表过,却说岳天敏在昆仑下院住了下来,涵真子对这位小师弟,真是爱护备至。
他身为昆仑的掌门人,自然希望本门中有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来光大本门,所以不但把江湖门槛,正邪各派的人物武功,凡是自己知道的,都阐述无遗。
而且要小师弟把在天柱山石室中所学武功,当面一招一式演习一遍。
他对证“太清心法”详参默化,以涵真子数十年潜修精研的功力,对本门武功自然容易参透,一面在旁细心观察岳天敏的一招一式,有无暇隙,如何更能发挥威力,更是不惮其烦的详为纠正,精益求精。
岳天敏每天除了随涵真子研讨武学之外,十二个师侄中,年龄都比他超出大半,而且也各有所司,见面较少。
其中最熟的就是主持广场剑阵,后来陪他进来的因是道人。
另外随侍涵真子的十一弟子因通,十二弟子因尘,年龄不过二十余岁,年青人自然谈得来,因此这三个道士,得了不少益处,后来武功高出侪辈,非是无因。
另外第十代弟于,对这位小师叔祖,更是视若天人,只要岳天敏一到广场,大家就围着他,要他露一手,教一点。
岳天敏看这班师侄孙,年龄都和自己相仿彿,群情难却,就把本门中从不公开传授的“龙形九式”中的“云龙三折”,当场传给了大家。
从此昆仑派门人,遂以能在空中迥翔的身法,驰誉江湖,此乃后话。
岳天敏在九华山上,一住两月,他对掌门人的二师兄,真是视若父师,恭谨逾恒,两个月的时间,虽长不长,但有了问难请益之人,武功精进,何止倍蓰?
因为心急父仇,同时也惦念着琪妹妹,看看在山上已经住了两个月,便想早日下山。
这天,就把心意禀告了二师兄。
涵真子含笑点头,说自己也亟须上昆仑一行,面谒大师兄请示,只叮嘱他行道江湖,须上体天心,少开杀戮,不可赶尽杀绝。
而且江湖上谲风诡波,寸寸都是危险,更不可倚仗武功,有丝毫大意。
岳天敏恭身领命。当日涵真子吩咐因明道人准备素斋饯行。
翌晨,岳天敏向祖师殿叩拜之后,又向二师兄拜别涵真子亲送出大门,九、十两辈门人,也排班相送。因是、因通,因尘三人,又直送九华山下,才依依别过。
岳天敏因万小琪尚须一月,才能下山,这段时间,闲着无事,不如前去白石山褚家潭,瞧瞧褚老庄主,一来感谢赠剑之情,二来也惦记褚家麟兄弟,可以一叙契阔。
主意打定,就北奔贵池,渡江之后,就取直线走易家沟、矾山、钱家桥一条小路。
没有多日,已到了白石山褚家潭上,庄丁们一见岳天敏,知道是少庄主的知友,那敢怠慢,引着他到厅上落座,一面殷勤献上茶来。
岳天敏不见褚氏兄弟出来,正想讯问,却见从厅后闪出一个管账先生模样的人来,一见自己,连连作揖,口中说道:“岳爷侠驾贲临,凑巧老庄主带了少庄主姑娘三日前到石臼湖去了,未能迎迓,岳爷多多包涵。”
岳天敏听说“石臼湖”三字,不由心中一愕,脸色微变,心想:“石臼湖贼子,和自己有杀父之仇,不知褚老庄主和这批贼人,有何瓜葛?不知向他探问清楚也好。”
当下连忙还了一礼,答道:“在下因路过这里,顺道来拜访老庄主,和两位褚兄,原来老庄主出门去了。只不知赶住石臼湖,有何贵干,能否见告?”
管账先生愀然的道:“老庄主自从十年前退出江湖,在家纳福,自然不会再出门的,可是这次却是例外,他老人家是寻仇而去的。”
“寻仇去的?”岳天敏惊奇的问了一句。
管账先生点头重复的说道:“不错!老庄主是寻仇去的。”
接着叹了口气,又道:“这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咱们大庄主保了一笔暗镖,从开封上京,在太行山下被一伙不开眼的狗强盗拦路打劫,他们人多势众,听说有几个武功都极为扎手,古人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大庄主中了人家一刀,跌倒地上,狗强盗得手之后,扬长而去。等镖局中伙计,救起大庄主,已然毒发身死,听说这批狗强盗,脸上都蒙着黑纱,后来经多方打听,才知竟是石臼湖黑龙帮做的手脚。老庄主得讯之后,大为震怒,因为黑龙帮柁主黑水龙王夏峻峰和老庄主也有一点交情,这才带了少庄主兄妹,亲去问罪。”
岳天敏闻言,心想久闻黑龙帮声势浩大,能手极多,褚老庄主只带了三个孙儿,如果动起手来,那能是人家的对手?自己既然碰上,自然义不容词,何况黑龙帮是自己的血海深仇……”
他想到这里,只觉得怒气难遏,虎的站起身来,抱拳道:“黑龙帮匪窟,声势浩大,老庄主一行四人,即使本领再大,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在下就赶去作个接应。”
管账先生忙道:“岳爷义薄云天,无限钦佩,就是要去石臼湖,也不忙在一时,且在庄下进了午餐,容在下吩咐庄丁,替你准备马匹,再上路不迟。”
岳天敏一想,也是道理,就点了点头。管账先生赶紧吩咐庄丁准备。
不一会,摆上酒菜,岳天敏也就不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个饱。就向管账先生告辞。
庄丁们早就牵着马伺候。岳天敏翻身上马,一抖缰绳,泼剌剌朝东驰去。
古道上枯枝临风,寒风凛冽,一人一骑,风驰电闪,马蹄踢起滚滚黄尘。
岳天敏旧地重来,一年前和一年后,自己武功成就,居然截然不同。
他心中不时想起水蛇何成蛟,双头鼠王三元这两个贼子,是否还在黑龙帮内,继而一想;黑龙帮这干贼人,为恶江湖,受到他们残害的,岂止是我岳天敏和褚老庄主一家两家而已?
照他们的行径而论,像高淄县署,像金刀褚老庄主,他们都敢招惹,那么普通的商贾行旅,受害必然,衔冤负恨之人,又岂可胜计!
我岳天敏幸而机缘巧合,学了绝技,试问能有几人?前往石臼湖,报了血仇,也正是替许多人解冤复仇。
对!今后行道江湖,要为世间锄暴安良,管尽不平,才不负所学。
他一个人思潮起伏,策马疾驰。
数日之后,岳天敏到了丹阳湖边一个小镇。这镇甸虽小,酒楼客店,倒也颇形热闹!
心想这小镇,不过是个小村罢了,怎地如此热闹,再一细看,往来的却都是精壮大汉,不由心中有些明白。
当下走到一家客栈门口下马,把缰绳交给店伙,吩咐他好好上料。
店伙一看这进来的是个少年书生,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赶紧往前一凑,堆着笑脸道:
“公子要打尖还是住店?”
岳天敏道:“我要休息一下,你给我找个干净上房。”
时近中午,院子里空荡荡的。
伙计连声答应,领到上房。
岳天敏一看,后面一排四扇窗户,正对着丹阳湖,虽然时近腊月,但也景色宜人,水天一色!
原来这丹阳湖和石臼湖,本是一个湖泊,不过在安徽境内的一半,叫做丹阳湖,在江苏境内的一半,叫做石臼湖罢了,在这两湖之间,有块陆地,就是黑龙帮安寨立舵之所。
因为四面环水,除水寨中的舟楫之外,外来的人,插翅难渡,所以特地在几处交通要道上,开设了几家酒楼茶馆之类,作为线上朋友往来接待之用。
却说店伙沏上香茗,捧上脸水,一面伺候着道:“公子是在小店随意,还是到外边吃喝?”
岳天敏道:“你拣可口的烧两样来就是。哦!伙计,我还要请教,这里去石臼湖水寨,可有船只?”
店伙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但瞬即平复过来。
打量岳天敏一眼,笑道:“不知公子爷要去水寨,有何贵干?”
岳天敏早已想好了一番话头,随即笑道:“在下从九华山来,有一封书信,要当面送给夏舵主夏老前辈。”
店伙计半信半疑的道:“既然公子有事要去,待小的前去问问,可有船只。”
说罢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店伙引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进来。
那人一见岳天敏便拱手道:“在下孙英,方才伙计说爷台有事要前往水寨,不知爷台是那一线上朋友,可否见告?”
岳天敏见他气宇轩昂,人颇正派,就还了一礼,答道:“在下昆仑门下岳天敏,是由九华山前来,有事要面见夏老前辈,不知孙掌柜可否替在下雇只小船前往。”
要知昆仑派在江湖上声名极隆。孙英闻言,连忙笑道:“原来岳爷是昆仑派高弟,多多失敬,既然有事要面见帮主,且待用膳之后,小弟派船送岳爷前往就是。”
岳天敏听他言词恳切,人极豪爽,心下不由暗自怀疑,难道黑龙帮中居然还有这等人物,当下连连道谢。
两人这一攀谈,渐渐说得投机起来,孙英也毫不隐瞒,说自己是奉龙头帮主之命,专在这里接待过往朋友的。
少时,店伙端上酒菜,极为丰盛。饭后,店伙引着一个精壮汉子进来,那人向孙英行了一礼。
孙英略一点头,便道:“这位岳爷,要前往水寨,你送到迎宾馆水榭,便可回来,路上好生伺候。”接着向岳天敏道:“岳爷到了迎宾馆水榭,自然有人接待,恕小弟不克奉陪。”
岳天敏道谢之后,吩咐店伙结算房饭钱。孙英那里肯收,也只得罢了。孙英直把岳天敏送上小船,方始别过。
小船的中舱,布置雅洁,小几上早已沏好了上好香茗,两边船窗,是用极细的绫绢糊成,可从舱中饱览湖景。
虽然时在隆冬,却是天气睛朗,暖日融融,欸乃一声山水绿,隐隐青山,细细波纹,直疑置身画中!
岳天敏凭几远眺,细品香茗,艺高人胆大,暗自盘算,不动声色。
过了好一会,看看已交申初,他轻轻推开舱门,向壮汉含笑问道:“老哥辛苦了,咱们什么时候可到水寨?”
那壮汉一边打桨,一边答道:,“不瞒岳爷说,咱们从新镇来,走的乃是逆水,冬天日子又短,可要到上灯的时候,才能到达呢。”岳天敏谢了一声,随手拉上舱门。
又过了一会,故意装作不耐烦的神气,踱出舱去,远眺了一阵,就和壮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这时远处已露出一点岛屿,看上去沿岸葱郁,帆樯隐隐。心知将到地头,就倏然欺近身去,到了壮汉身边。
那壮汉因事起仓猝,要想跳入水中,那还来得及,早被岳天敏点了他的昏睡穴,卧倒板上。
岳天敏轻轻提起,放入中舱,转身抓起船桨,向横猛力划了两桨,小船像飞一般向右边驶去。
天色越来越黑了,他避开水寨正面,划了一阵。那座岛屿,渐来渐近,远远的还有巡逻船只,往来如梭。因为正好昏黑之际,小舟上没有灯火,自然不容易被人发觉。
他远绕着水岸,又划了一阵,只觉得这一带沿岸,却是芦苇浅滩,岸上围着一条长堤,离浅滩约有三四丈高下,看来极为隐僻。
不由心中一喜,忙把小舟驶进浅滩,藏入芦苇深处,踪身跃起,扑上堤去。堤岸的左边,是一片松林,隐着一座小山,他正在打量之际,却见堤上远处,有五六条黑影,迤逦而来,想是巡逻的人。赶紧一伏身穿入林中,施展轻功,一连几踪,上了小山顶上。
猛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林中透出,正在引吭高歌:“雨急云飞,瞥然惊散,暮天凉月,谁家疏柳低迷?几点流萤明灭。夜帆风驶,满湖烟水苍茫,菰蒲零乱秋声咽。梦断酒醒,时倚危樯清绝。心折!长庚光怒,群盗纵横,逆胡猖獗。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两宫何处?塞垣只隔长江,唾壶空击悲歌缺。万里想龙沙,泣孤臣吴越。”
歌近尾声,岳天敏悄悄掩到林边。这时一轮皓月,已升上树梢,小山顶上,疏朗朗的围着十几棵参天古松,月光下更显得针叶如画。
中间是一块半亩来大的草地,几根怪石,一方石桌,左边坐着一个身着古铜色长袍的长髯老者,一手把着酒壶,一手击节而吟。
老者对面,坐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文士。岳天敏心中微讶,这老者所唱宋人“石州慢”,音调铿锵,极为悲壮!
目前上国衣冠,已沦夷狄,听说有不少不甘屈辱的胜国孤臣,隐迹草莽。
但这……黑龙帮,不过是江湖黑道匪窟,居然也有心怀匡复的人?这倒不可轻视!
月光底下,细看这一老一少,虽然只是个背影,但仍可看出老的意态苍古,少的俊逸出群。
当此素魄流辉,掩映着苍松怪石,更仿佛足图画中人。
岳天敏方在沉思,只听白衣文士笑道:“老伯,我们游迹水上,终年碌碌,难得仲冬三五,把盏对月,正好浇我块垒,不想反而引起老伯沦丧之感来了!”
老者叹息一声道:“神州禹甸,已是一片膻腥,老夫酒入愁肠,化作亡国泪,一时感慨,高歌舒啸,林内高人,不以狂徒见笑,还请屈驾一谈如何?”
白衣文士,陡的站起身来,一手笼向袖中,张目四望。岳天敏也吃了一惊,心想以自己的功力,在林内悄悄潜听,那老者正在高歌之中,竟然仍被发觉,足见此人功力深厚。
既被人家指明,如果再不出去,未便显得自己太过小气。当下略整青衫,也就从容缓步的走出林外,抱拳笑道:“老丈和这位兄台,把酒临风,雅兴不浅!请恕在下擅入窃听之罪。”
老者拱手还礼,哈哈笑道:“一曲高歌,居然引来高人,幸何如之,老朽采薇叟,这是世侄严靖寰,尊驾如何称呼?萍水论交,也是快事!”
岳天敏略一打量,这老者庞眉古目,眼神奕奕,白衣文士风度翩翩,洒洒脱俗,心中极愿交结。
及闻老者自报姓名,这“采薇叟三字”,好生耳熟。岳天敏略一思索,突然想起二师兄所说江湖人物,提过此人。
说他曾任前明总兵,武功精深,明室既屋,他勤王失败,就自称采薇叟,表示不食清粟之意,奔走江湖,广结志士,意图再举,不料又告失败,清室索之颇亟,从此江湖上就不再见到他的踪迹。
原来却隐居此地,二师兄曾说此人孤忠耿耿,端正介直,那末这石臼湖黑龙帮……
他见采薇叟含笑相询,连忙拱手答道:“在下岳天敏,由九华山前来,意欲拜见夏庄主,适才登岸之后,总老丈高歌,信步寻来。老丈孤忠耿耿,侠名四播,在下屡听敝师兄道及,心仪已久,不想在此间识荆,实是幸会。”
采薇叟两目精光陡露,接着浩叹一声,说道:“老朽自杏山一败,由北南投,本拟寻一块干净土,遁迹方外,以了余生,不料在这里遇到老友,尚有建树,这才留了下来,如今不过是一名盗首罢了!那值得岳小侠如此过誉?令师兄何人,能否见告?”
岳天敏忙道:“敝师兄乃是九华山昆仑下院涵真子便走,老丈许是旧识?”
采薇叟和白衣秀士严靖寰闻言不由一愕,再看对方人似玉树临风,倜傥英姿,但年龄最多不过十**岁,心中极感惊奇。
要知昆仑四老,名震武林,年龄鄱在六十以上,从没有听说还有恁地年轻的小师弟?
岳天敏想是看出两人心意,连忙补充说道:“先师道号上太下虚,在下乃是先师仙去后,遗命所收的弟子。”
采薇叟呵呵笑道:“太虚真人,老朽无缘叩谒,涵真道长,与老朽倒有数面之雅,说起来并非外人。岳小侠昆仑高弟,难怪适才人到林内,竟听不到些微声音,错非在月光下觑见一点人影,真还不知有人已在切近呢?老朽自思轻功能到如此地步,江湖上已寥寥可数,这才请出相见。”接着又道:“此间非待客之所,请岳小侠且到蜗居奉茶如何?”说着便肃容前行。
岳天敏见采薇叟词意恳切,也就不再客套。
从小山上踏着一片月色,折下山坡。三个人谈笑风生,极为投机,岳天敏和严靖寰更是倾盖恨晚!
松林中间,是一条碎石砌成的小道,走不多远前面露出白石短垣,竹屋数间,看上去真是隐逸所居,那有丝毫江湖习气?
采薇叟肃容入坐,等庄丁献上香茗,便吩咐收拾左边书斋床榻。
一面笑向岳天敏道:“岳小侠夤夜莅止敝寨,必有见教,是否可略示端倪,明日再由老朽引见夏帮主,不知以为如何?”
岳天敏也毫不隐瞒,把水蛇何成蛟,双头鼠王三元和自己结下血海深仇始末,并将自己从九华山下来,经过褚家潭,听说褚老庄主赴石臼湖寻仇,自己追踪前来,详细了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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