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后,岳天敏并没露出半点形色,在涵真子静室,坐了一会,便告辞出来,回转房中,立时熄灯就寝。mengyuanshucheng
昆仑下院的第十代弟子,对这位小师叔,全都奉若神明,本来一见岳天敏从师祖静室出来,大家还想到他房中拜见,多少也可得点好处。那知赶到岳天敏房外,一瞧灯火已熄,大家才悄悄退出。却说岳天敏在床上运了会功,一直等到初更时分,就推开窗户!飞身而出!
这时整座昆仑下院,已人声静寂。
虽然有几处还有灯光射出,但如今的岳天敏,何等功力,在这些师侄辈跟前,即使从你身前掠过,最多也只觉微风拂面,休想瞧得清人影。何况两年之前,他在昆仑下院住过两月,院中情形,了若指掌,是以提了一口真气,身形骤起,迅若闪电,直往后进静室扑去!
这一排静室,共计十二个房间,除了头上两间,是因白、因浮的静室之外,其余全是两人一间,住的是第十代弟子。
岳天敏内功精湛!视听感觉,何等灵异,那里用很着入房觑探?这一掠近,顿时发觉因白、因浮两人的静室,果然空着!心中更觉自己所料非虚,但恁大的仑昆下院,自己又到那里去找呢?他们此时还未回房,也许正在院外附近,心念一转,立即转身往院外飞去!
他施展上乘轻功,在四周绕了一个圈子,果然发现离昆仑下院不远的一片树林边上,正有两个道家装束之人,并肩踏月!那不是因白因浮还有谁来?瞧他们的神情,似乎正在低声说话!如果不知底蕴,师兄弟散个步,也是常有之事。
岳天敏这一发现,那肯错过,提气长身,恍如一缕轻烟,悄无声息的落到两人身后,隐起身形。
只听因白边走边说,低声问道:“这次岳师叔回山,连师傅老人家事先都不知道,他们怎会如此清楚?”
因浮也低声答道:“他们各地都有连络,飞鸽传书,消息自然十分灵通,今天早晨,指示到达之时,岳师叔也正好赶到,差点就被他瞧到了。”
岳天敏听得怒从心起,暗想昆仑派果然出了这两个叛师孽徒,幸亏自己发觉尚早,不然……
因白点头道:“江湖上早已传出了‘昆仑四老,不如一少。’你要是给他瞧到,咱们那还有命?”
“唔!师弟,你下午已给他服下‘圣水’,怎么吃晚餐的时候,还一点瞧不出来?”
因浮笑道:“服下‘圣水’之人,功力越高越没有反应,像岳师叔这样功力的人,你那会瞧得出来?”
因白又道:“指示上为什么要先给岳师叔服用呢?”
因浮道:“这个小弟也不知道,但据小弟猜想,岳师叔武功要超过师傅之上,师傅先服了岳师叔还可反抗!让岳师叔先服!等师傅提出这个问题,岳师叔就不会再反对。”
因白不由称赞道:“师弟,你真行!那么什么时候给师傅他老人家吃呢?”
因浮道:“明天早晨!”接着又道:“其实咱们这样做!完全为了整个武林着想,要是江湖上从此万派归一,没有门户之见,没有意气之争,江湖上定有一番新的气象!”
因白忙道:“这个自然,所以咱们也可说是为了师傅老人家好。”
因浮沉声道:“师兄,你这又犯了门户观念,要知万派归一,四海同赤,那里还有师傅这个称呼?”
因白虽然身为师兄,这时却连连应是。
岳天敏听因浮居然说出什么连师傅都没有的逆伦话来,愤怒得真要把他立劈掌下。但听他们口气,似乎二师兄尚未服下赤衣教的“圣水”,而且还想听他们再说些什么,这就强捺怒火,忍着往下听去!
果然!因白又开口问道:“师弟,岳师叔既然服下‘圣水’,为什么还要把他一位世妹,诱上大别山,骷髅宫去?”
岳天敏听得蓦地一懔,自己一位世妹被掳上大别山去?
他们是说锦云妹子?不!锦云妹子,自己离开之时,还好好在客店之中,何况除锦云妹子之外,还有春梅,庞小龙两人,凭她们的武功,赤衣教几个著名头目也足够对付!他念头闪电般掠过。
只听因浮又道:“这叫做双管齐下,茅教主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他为了接到别人报告之后,觉得岳师叔是武林中的一位人才,不能让他埋没,他不投入教中,就是教中的损失,这才指示骷髅宫,必要‘大力’设法收罗此人,岳师叔目下虽然极为顺利的服下‘圣水’,万一一时不能下手,有了人质,不怕他不亲向骷髅宫报到。”
岳天敏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鼻孔中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这一冷哼,声音不大,但声到因白因浮两人耳中,何啻焦雷?两人全身全都浑身一震,立即一起转过身来。
因白沉声喝道:“什么人?”
两人目光一瞥,只见树林中慢慢踱出一个人来。
他青衫飘忽,虽然缓缓行来,但玉脸含煞,双目宛若两道冷电,精光炯炯,正是名满武林的昆仑一少,自己小师叔岳天敏!
因白道人,早已惊得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因浮道人仗着亲自给岳天敏吃下‘圣水’,虽然胆虚,还强自镇定,躬下身,颤声叫道:“岳……岳师叔,你老……”
岳天敏神光慑人,厉声喝道:“孽徙,你们连师傅都不要了,那里还有我这师叔?”
因浮一见岳天敏神色不对,心下一慌,明明他服下“圣水”怎会失效?莫非他还要人提醒?这就壮着胆子说道:“岳……岳师叔,你……你不是同意……”
“住口!”岳天敏舌绽春雷,一声大喝,震得两人往后连退了两三步!
他那还容他们胡说八道!身形如掣电欺进,一下点了两人穴道,一手一个,挟到肋下,双足一顿,嘶的凌空掠起,直往院中飞去!一连几跃,奔近涵真子静室!
只听屋中已传出二师兄的声音,问道:“外面何人?”
岳天敏连忙应道:“二师兄,是小弟。”
涵真子又道:“是小师弟,你这时候还没睡?快进来!”
岳天敏答应一声,立即走入静室。
涵真子乍睹小师弟肋下,挟着两人,脸上微感诧异,但只是一闪而过,依然慈祥的望了岳天敏一眼道:“小师弟,你夤夜带了他们,前来见我,必有原因。”
岳天敏放下两人,连忙躬身道:“小弟擅作主张,望二师兄勿罪。”
涵真子又打量了因白、因浮两人一眼,点头道:“他们定有不规行动,落入小师弟眼中。”
岳天敏伸手拍开两人穴道,一面从怀中取出“乌风散”,迅速向两人鼻孔中弹去!因白、因浮骤然转醒,只见自己在师傅房中,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眨眼工夫,鼻孔中陡然闻到一股极重的辛辣之气,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陡觉神智一清,噗的往涵真子面前跪倒,连连磕头,失声痛哭起来。
涵真子一代玄门有道之士,也被岳天敏这一连串的动作,和两人如梦初醒,失声痛哭的情形,闹得十分糊涂。
双目射出湛湛神光,往岳天敏瞧来,一面笑道:“小师弟,你既代我把孽徒擒来,难道还有难言之隐吗?”
岳天敏忙道:“小弟不敢,小弟只是想先解了他们迷失心神之毒,然后再向二师兄报告。”
“迷失心神之毒?”涵真子脸色微微一变,道:“小师弟,你说他们两人是被赤衣匪教做了手脚?”
岳天敏点了点头,就把自己上山时,瞧到一条人影说起,后来因浮替自己送茶引起怀疑,以及晚间所闻,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直听得涵真子古月似的脸上,气得铁青,颤声喝道:“孽畜!为师日夜苦心孤诣,培植了你们二十年,居然做出背师叛祖颠覆本门的事来?”
因白、因浮,此时“圣水”之毒已解,一失足成千古恨,悔恨莫及,只是跪伏地上,呜咽失声的道:“弟子该死,弟子愿受家法处置!”
涵真子哼道:“原来赤衣匪酋的那封信,也是你们偷偷放在我几上的,可叹我老眼昏花,错把叛师逆徒,当作亲信之人,若非小师弟心细如发,及时察觉,我昆仑一脉,岂不葬送在你们手上?”他越说越气,飘胸白髯,也无风自动起来!
岳天敏忙道:“二师兄且请息怒,试想赤衣匪教,为害武林,连少林一心大师,武当玉清真人,终南白鹤道人,华山西岳老人等一干望重一时的一派宗师,尚且受了蛊惑,心神被迫,不能自拔。何况因白、因浮功力尚浅,又那有反抗余地,一经服下‘圣水’,心灵永远受制,自然把邪说异端,奉为真理,做了叛师背祖之事,还不自知其非,其情殊属可悯,二师兄不妨问明他们附匪经过,如果确非本身能力所能抗拒,还请从轻发落。”
涵真子闻言心中思忖:昆仑一派,出了小师弟这样一位人物,不出十年,不但光大门户,即领袖武林,也非他莫属!想到这里,脸色也逐渐和缓下来,点头道:“小师弟说得有理!孽畜!你们还不把附匪情形,从头说来?”
因浮连连磕头道:“弟子出生嶓冢山下,幼年情形,已不复记忆,不过从懂事起,就被收留在赤衣教中,十六岁那年,弟子奉命投到师傅门下来……”
岳天敏懔然的道:“茅通这厮果然厉害,不想早在二十年前,他已在本门按下内线!”
涵真子太息道:“其他门派,又何独不然!”
因浮泪流满面,又道:“弟子二十年来,也并不知情,只是半年之前,在前山遇见一人,自称是嶓冢山来的,要弟子交结同门,为赤衣教立功,弟子明知这是叛师背祖之事,但心中却又有一种感觉,好像非听他的话不可!弟子几次要想禀告师傅,又不敢启齿。”
涵真子道:“不错!牛年以前,你确是有重大心事似的,只是我太以忽略!唔!你说的那人是谁,此后可曾常来?”
因浮摇头道:“弟子不知那人是谁?后来只来过一次,就是送茅教主的信来的,并且还交给弟子一包‘圣水’!后来那人要弟子先给五师弟吃下,才把信偷偷放在师傅房中,临走还嘱咐说以后如有指示会利用飞鸽传递,这就是今天上午之事。”
岳天敏道:“方才你曾说我有一个同伴,被掳到大别山去,那又是谁?”
因浮道:“弟子只知你老有位同伴,也被送上骷髅宫去,旁的就不知道了。”
岳天敏瞧他神色,似非假话,略一沉吟,又道:“骷髅宫在那里?”
因浮道:“弟子只知骷髅宫就是江南总分堂,在大别山中。”
涵真子半晌不语,这时突然双目一睁,射出两道慑人精光,喝道:“因白、因浮,你们起来!”
因白因浮此时心神早已清醒,直吓得他俩魂不附体,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哭道:“弟子该死,弟子……”
岳天敏知道二帅兄的意思,是要将两人点成废人,卸去一身武功,连忙躬身道:“二师兄请息怒,因浮自幼即遭蛊惑,心神受制,因白更服‘圣水’,迷失心智,均非出于自愿,赤衣匪教,为害武林,原是江湖上一场浩劫,还望师兄宽恕,容他们弃邪归正,重新做人。”
涵真子瞧了小师弟一眼,道:“你能保他们从今以后,不入歧途吗?”
岳天敏躬身道:“适才小弟已解了他们潜存体内的‘圣水’之毒,小弟甘愿担保!”
因白因浮一听师傅口气,显然有将自己两人逐出门墙之意,不由又痛苦道:“弟子愿受家法严厉处置,虽死无怨。”
涵真子冷哼一声,道:“我昆仑门下,从无背师叛祖之人,姑念你们身受赤衣教迷药,并非出之本心,又有你们岳师叔保证,暂不废去武功,但昆仑派已无法容留你们,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们去罢!”
因白因浮,一听师傅果然要把自己逐出门墙,更是失声痛哭,跪地不起。
涵真子怒道:“只要你们诚心悔改,作个安份良民,天下之大,岂无容身之所!我师徒之缘已绝,还不出去?”
因白因浮眼看师傅心意已决,一时无法挽回,只好含泪拜了八拜,站起身来,又往岳天敏身前,噗地拜了下去。
岳天敏瞧着他们这份神情,心中大为感动,连忙一摇手,使出“太清罡气”把两人身子托起,一面温言道:“你们也不必难过,只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自有重返师门之日,这里区区一点金子,你们收了,也好作个不时之需。”一面从怀中掏出两封金子,随手递了过去。
因白因浮,虽知这位小师叔武功,已得师叔祖太虚真人真传,但不知他究竟到了何种境界。这时自己身子才一跪了下去,立被一股无形气体,轻轻托起,这份功力,简直已入化境,心中更是懔惧。
此时一见小师叔递过金子,因白还想推辞,因浮却满脸露出刚毅之色,双手接过,躬身道:“弟子谨遵师傅和师叔教诲,决不有负期望!”
说着又向涵真子和岳天敏拜辞,一面回头道:“师兄,我们走罢!”
因白还是泪流满面,依依的瞧了涵真子一眼,才一步步往外走去。
涵真子等两出去人之后,不由喟然叹道:“浩劫之起,往往出人意料,茅通当年因受先师一掌之挫不惜远投漠外,拜在白骨尸魔门下,致有今日为害武林的赤衣教出现。是以他对本门,可说怀恨在心,即以因浮而言,二十年前就被派在潜伏,足见他处心积虑,阴谋已久,尤其这次他送来的两份聘书,在我来说,因掌教本门,原无足异,只是小师弟你这份,却颇值重视。”
岳天敏道:“这不过是赤衣匪教的一贯伎俩……”
涵真子摇手道:“非也,各大门派,除了掌门人之外,从没一人收到过茅通的聘书,这是因为赤衣匪教,席卷北方各大门派,势如破竹!匪焰大张,他们认为江南武林,也不难指日可破。何况闻风投靠的人也日渐增多,自然对教中名位也珍惜起来,这次除我之外,还附了一张聘书给你,足见茅酋对你十分重视,就是也把你当作了主要对象。以你目前的功力,任何强敌,明枪交战,自可无虑,不过赤衣教手段狠毒,鬼计多端,你行走江湖,倒大意不得。”
岳天敏忙道:“二师兄金玉之言,小弟自当随时留意,不过凭赤衣教那点伎俩,小弟自信还不致有甚意外。”
涵真子点头道:“那自然甚好!”
岳天敏曾听因浮说起自己同伴,已被赤衣教掳上骷髅宫去之言,始终想不出是谁,自己此次上山,原是为了下山二年,从没回来过,才趁机瞧瞧二师兄来的。此时心中有了疑问,不由耽心起上官锦云等三人,是否发生了事故?这就向二师兄说明原委,自己决定翌日清晨赶返青阳。
一面又从怀中取出“乌风散”,倒了一半,留给二师兄,以防万一。
涵真子道:“小师弟既有急事,师兄不便挽留,你早些休息罢!”
岳天敏应了声是,便告退出来。第二天清晨,岳天敏叩拜了祖师殿,别过二师兄,就跨上赤龙驹往山下绝尘而去!赶到青阳客店,果然不见上官锦云等三人踪影,而且房中衣物,包裹,也全没带走。不由心头大急,那么因浮口中所说的同伴准是上官锦云无疑,当下付过店账,把三人包裹一起放到马上,随手又赏了店伙一绽银子,便翻身上马,一路往西赶去!
渡长江,经安庆,潜山,赶到宋屋庙,已是傍晚时分。
岳天敏知道上官锦云三人,被赤衣匪徒掳上大别山去,不过留作人质他们主要目标,乃是为自己,一时决无危险,自己不如就在岳西,休息一晚再走。主意打定,就找了家客栈落店,晚餐之后,正待解衣就寝。忽听门外马蹄杂沓,敢情又有几个赶路之人前来投店。这种荒僻小镇的客店,房间不多,店伙把客人领到自己对面房中,打脸水,送茶水忙了一阵,那几个人又叫酒叫菜,大声喧哗。
只听其中一个道:“老胡,你说咱们谌堂主,干得好好的,怎会突然调走?”
另一个道:“听说他和尤教主一向面和心不和,自从咱们谌堂主被那黑妖狐阮惜分,施展狐媚手段,迷失了之后,风声传到尤副教主耳朵里,就在茅教主面前,不知说多少闲话,茅教主因咱们谌堂主创立江南总分堂,不无微劳,也就搁了下来……”
“嘘!”另外一个嘘了一声,道:“老胡,隔墙有耳,你说得轻一点!”
“砰!”那叫老胡的猛的拍了一下台子,声音反而粗了起来,大声说道:“妈的巴子,咱们跟随谌堂主住过土洞,吃过草根,今天反倒要给卖身投靠的家伙们递茶递水,你们怕,我老胡可不怕!”
岳天敏心中一动,暗想原来他们是花太岁谌不宜的手下!啊!谌不宜被调回去了,那么江南总分堂不知换了谁来?一想到花太岁被自己用“乌风散”解了“圣水”之毒,心头微微一笑!
只听第一个叫老张的口声,说道:“老胡,你灌下几杯黄汤,别发牢骚,话没说完呢!”
那叫老胡的叹了口气道:“咱们谌堂主?就是为了这次在石臼湖失利才调回去的,其实咱们谌堂主身兼江南总分堂,赤煞堂堂主谁还抢得了?尤少异就是想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茅教主要缓和气氛,才命仇副教主亲自赶来,向咱们谌堂主解释。”
另外一个低声道:“老胡,那仇副教主这次到大别山来,不是另有要务吗?”
那姓张的道:“不锗!这几天几位堂主,纷纷赶来,一定还发生重大之事。”
老胡又道:“管他!听说君山方面各大门派,不久就要发动,人家声势可浩大呢!看来咱们又得回蹯冢山土洞里去了!”
另外一个小声道:“这次能够回土洞,就好啦!恐怕……啊!反正咱们走了!”
那老张也道:“所以我说呵!咱们谌堂主调回去了,未尝不是好事。”
老胡道:“咱们别谈这些,来来,今朝有酒今天醉,咱们跑了一二十年的腿,有大块肉就吃,树倒!他妈咱们就散,管他娘。”
接着三人果真又喝起酒来。
岳天敏听他们语气,似乎骷髅宫来了不少赤衣教的重要人物,难道他们因花太岁谌不宜在石臼湖铩羽,就调集高手,准备大举进犯?”
但这又不对,据二师兄说茅通已定下重阳那天和江南各大门派约期战斗,目前已只有半月光景。石臼湖在他们眼中,决不可能郑重其事的大张旗鼓。那么为了对付昆仑派?他们要在大会之前,个别击破?不错!目前除了少林武当业已变色之外,昆仑派已是各大门派中实力最雄厚的一派了,他们为了增加君山大会的声威,此举大有可能!
岳天敏一念及此,不由惊得一身冷汗,昆仑下院,只有二师兄一人,九、十两代弟子,武功虽然不弱,也决非赤衣教对手!那么自己还是先上大别山呢,还是赶紧回去?唔!还是赶上大别山去,给他们迎头一击,最为上策,这批为害武林的匪徒,不给他们一个厉害,还真当昆仑无人呢!想到这里,也就不再倾听。
第二天清晨,岳天敏才一起身,却听对面三个教匪,已步声杂沓的走出店去,少时,马蹄之声,逐渐远去!当下他也会了店账,策马西奔。
正行之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苍老声音叫道:“前面可是昆仑岳少侠?”
岳天敏纵马急驰,赤龙驹洒开四蹄,何等神速,但这声音,不徐不疾,远远传来,听得十分清晰!
不!钻入耳中,字字铿锵,内力极深!这声音十分陌生,他半途中叫住自己,为了什么?心念转动,立即勒住马缰,赤龙驹何等灵异,虽在疾驰,依然说停就停!
岳天敏回头望去,只见自己来路上,正有一个白髯飘胸的黄衫老者,手策龙头杖,缓缓走来!
岳天敏瞧得心头一懔,方才叫自己的,就是他吗?方才自己正在踪马飞驰,那声音离开自己身后,少说也有三十丈左右。叫声入耳,等自己收勒马缰,这一段时间,虽然只是眨眼工夫,但赤龙驹的速度至少又奔他了三四十丈,两者相加,便有六七十丈距离。
一个人轻巧再高,六七十丈远近也得七八个起落才能赶上,但这老者却只是策杖徐行,居然并没落后。光瞧这份“缩地成寸”的功力,武功已可想见!心念转动,立即翻身下马,站立道左。
黄衣老者看上去策杖徐行,缓缓而来,其实却衣袂飘忽,步履如飞!
岳天敏翻身下马的刹那之间,他已到了六七丈外。
昆仑一少艺高胆大,虽然此处已是大别山附近,赤衣匪教江南总分坛的势力范围以内,来人功力极高,敌友未分,但他依然面含微笑,毫无戒备!一面拱手说道:“老丈叫住在下,可是有何见教?”
话声出口,仔细瞧清来人,不由暗暗着急!
原来这黄衫老者,年约七旬,容貌清瘦,白髯飘胸,手中扶着一支龙头铁杖!不!龙头杖上早已没了龙头,剑痕宛然!
是他!隐居伏牛山青灵谷的苍溟上人!两年之前自己路过伏牛山,曾削断他龙头杖的龙头!
“嘿嘿!岳少侠难道认不得此杖了?”苍溟上人一掂手上断杖,厉声喝问。
岳天敏,当下依然拱手笑道:“原来是老前辈……”
“住口!”苍溟上人目射xx精光,声色俱厉,怒笑道:“老夫独来独往,江湖朋友,素无交往,当不起你老前辈的称呼!老夫此行,正想上九华找你,不想在此地遇上,倒免得老夫一番跋涉。”
岳天敏心知遇上此人,决难善了。但自己当日削断他龙头杖心中不无歉意,依然含笑说道:“当日之事,在下被逼动手,情非得已……”
“哈哈!”苍溟上人一声怒笑:“老夫不喜多说,断杖之耻,耿耿难忘,岳少侠你还是撤出兵器,作了个了断的好!”
岳天敏昨晨听了几个赤衣教徒之言,急于赶赴骷髅宫去。何况锦云妹子和庞小龙,春梅三人,也被掳为人质,极待解救。一听对方口气,大有立刻动手之意,不由剑眉微微一皱,忽然朗朗笑道:“欠钱偿债,杀人偿命,岳某从不推诿,不过在下有一事请教,上人可否先行作答?”
苍溟上人双目炯视,问道:“你有什么说的?”
岳天敏徐徐的道:“上人名震江湖,不知说了的话,可否算数?”
苍溴上人怒道:“老夫言出如山,说了如何不算?”
岳天敏朗朗笑道:“那么在下身有急事,今日恕不奉陪。”
苍溟上人听得极为愤怒,龙头杖蓦地一顿,只听砰然巨响,杖下石块,碎石纷飞,火星四溅,沉声道:“你敢戏耍老夫?”
岳天敏脸色一整,道:“这是上人亲口所说,在下岂敢戏耍?”
苍溟上人白髯飘动,喝道:“老夫说过什么?”
岳天敏朗声道:“三年之约,目前尚未到期。”话声刚落,只听两丈开外一棵大树上,有人“嗤”的笑了一声!
“敢情风烛残年,自己知道活不到三年了!”
声音说得极小,但苍溟上人是何许人?那会听不清楚?闻言双目一张,精光暴射,厉声叫道:“树上何人,还不与老夫下来?”
“来”字出口,右手一掌,呼的随声拍出!
他数十年修为,岂同小可,掌风出手,喀喇一声,一棵大树枝,应手折断。但那有什么人影?有!
那是呼的一声轻响!连岳天敏这样眼力,也只瞧到一丝极细的淡淡黑影倏然而逝!心中不由大为惊懔,暗想此人身手之高,简直到了飞行绝迹,这又是谁?
苍溟上人一击不中,更是老羞成怒,但人家业已去远,追也无益。“哈哈,既敢在老夫面前出声,何用藏头缩尾?”他目光一转,突又盯着岳天敏道:“岳少侠还不出剑来,莫怪老夫先动手了!”
岳天敏到此地步,想不动手,也已不成,只好从腰间掣出龙形剑来,一面说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在下确有要事在身,上人可否……”
苍溟上人须眉飘动,喝道:“那有这多废话?”
龙头杖起处,挟着风雷之势,已当头劈下!这一枚来势之猛,以岳天敏的功力,听到风声,也不敢轻易出手封拆,足尖微一用力,便自移退了数尺!
苍溟上人一枚落空,第二杖已同时攻出,劲风激旋,快若雷奔!
岳天敏身形不动,剑诀一领,龙形剑剑尖上涌起灿灿紫霞。他一出手就施展“太清剑法”,拂拂真气,透剑而出!第一招上,就显示出功力。
苍溟上人暗暗凛骇,这少年人仅仅两年工夫,内力之纯,又精进了不知多少?
“嘿”!他招式尚未接实,猛的手腕一翻,龙头杖半途折回!又倏的直点出去,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岳天敏剑法展开,剑气如虹,龙形剑一闪,避重就轻,斜斜一挑,已把对方龙头杖化解出去!
但岳天敏也觉苍溟上人这两年来,为了湔雪断杖之耻,在这柄杖上,确也下了苦功,杖势之沉,连自己都有点架持不开!两人各自后退了半步!苍溟上人在当代武林中,名位之高,不下枯木和尚,他明知对方昆仑一少,极非易与,又岂肯甘休。乍退倏进,龙头杖泼风使出,但听厉啸如吼,狂飙汹涌,当真称得上,天地晦冥,风云变色!但“太清剑法”,乃是玄门无上绝学,玄奥精微,功夺造化,两年之前,岳天敏左肩中了枯木和尚的“黑眚掌”,尚能应付强敌,削断苍溟上人龙头杖,何况两年之后的今日。虽然苍溟上人对岳天敏这套剑法,冥思玄索,苦求破解,但“太清剑法”,又岂是苍溟上人所能克制得住的!
但见岳天敏剑势大开大阖,不徐不疾,随手挥洒,就把苍溟上人疾若风雷,威势如山的龙头拐,封诸门外,而且每一杖都被他用龙形剑身拍上一下!实在说来,岳天敏还是有意逊让,他因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不敢用剑硬封,为了怕再把对方杖身削断,才改用剑身拍他!
但这一来,他可吃了大亏,苍溟上人数十年潜修苦练,龙头杖上,何等功力,岳天敏以长剑相对,在兵刃上原已落了下风。再由剑身去拍,那就是说用轻兵器,去架重兵器了,如果不是岳天敏,只怕连一下也架不住。因为对方只要用上一分气力你就得耗上三分。是以岳天敏尽管把对方杖势拍开,但一条右臂,也禁不住被震得微感酸麻!这一战当真有天崩地裂的威势,单凭双方所发生的真力,已激荡得五丈以内,砂飞石走,五丈之外,一片树林,也如遇上台风,不住的往后摇摆!但其中只有一棵树例外,依然枝叶如伞,一动不动,可是身在场中的一老一少,却谁也没注意及此!
两人这一阵工夫,虽然只对拆了一二十招,但双方都感到比平常二三百招,还要来得吃力,是以出手之际,如临如履,谁都不敢有丝毫疏忽。不知不觉又斗了十来招下来,苍溟上人叱喝如雷,如山仗影从四面八方骤厉急攻!
岳天敏仗着功力精深和“太清剑法”奇奥莫侧,剑剑硬是封架住对方的舍命猛攻!时间燃起焦灼之火,不住的在岳天敏心头轮转,本门兴衰,和上官锦云等三人安危,使他逐渐不耐久战。蓦地仰天长啸,功运右臂,长剑过处,呛的一声,把苍溟上人龙头杖荡开,跟着一缕青中透紫的光华疾如闪电,激射进去!
苍溟上人只觉右腕一震,对芀剑尖已向自己胸口点到。他是急怒交并,气疯了心!一时那管厉害,口中发出一声震天价狂笑,右腕一振,龙头杖并没封架来势,却随势上挑,划起斗大一个圆圈。“呼”!一招“力劈五岳”,像泰山盖顶般,往岳天敏当头劈落!
他居然豁出老命,要和岳天敏同归于尽!
岳天敏原想点到为止,让对方知难而退。那知剑招出手,对方竟然不封不架,同时铁杖已乌云压顶,盖罩而下。
不由心头火起,敞笑一声,右手稍微一收,左手衣袖,猛地往上拂出!
“太清罡气”,陡然扩张!
苍溟上人挥杖下击,原已用上毕生之力,眼看对方舍剑不用,竟敢托大得用手招架。
“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
他微微一嘿,杖落如山!
蓬!苍溟上人只觉一仗好似击在一层绵软如絮的气体之上,不但无法下落,反而震得手腕直麻,一支龙头杖,几乎脱手飞出!两人身躯,各自被这一下震得往后直退!
苍溟上人既怒又骇,难道这少年已练成玄门罡气?低头一瞧,自已一件黑衫,胸前已被对方剑锋,划开一条三寸来长的裂痕!这自然是岳天敏手下留情,但苍溟上人却瞧得老脸苍白,全身一阵颤抖。蓦地仰天发出一声比哭还要难听的长笑,身形一晃,人如疯狮,一杖向岳天敏横扫而出!
“拍”!
就在此时,附近一株大树上突然飞下一块石子,无巧不巧打到苍溟上人的龙头杖上!
苍溟上人千钧一扫,竟然被这颗小石子撞得身形一歪,往斜刺里震出了两三步!
举目望去,只见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头梳两条黑辫子,背插双剑的女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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