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礼让小跃先带着行李下楼去装车,随后自己独自走进房门。
暮色将尽,沈铭肖就着这一片灰暗光影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直到听到进门的脚步声,他才立刻回过头,“礼礼,你终于来了。”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姜稚礼随手打开客厅的一盏吊灯,冷淡绕过他正欲靠近的身躯,径自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沈老师日理万机,有那么多人要陪,我可不配耽误你时间。”
“别这么说,你知道的,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
沈铭肖叹口气,知道她还在赌气,她躲他,他便寸步不离的紧跟上去。
她故意去坐单人沙发,他就紧挨着她,在沙发旁半跪下来,放柔嗓音,“你还在生我的气,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工作。”
著名主持人优越的声线无疑磁性动听,再加上他顶着这幅矜贵倜傥的外表,却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
姜稚礼眸光不由得动了动,但还是撇开视线,冷哼道,“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次的事怪我,”沈铭肖面色懊恼,“是我怕你不开心才跟你撒了谎,那天晚上我又实在着急,也没能解释清楚。”
“从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和你分手,又怎么可能答应和别人联姻。”
说得好听,姜稚礼闻言,依旧冷着脸没做声,就听他要怎么给出足以让她消气的解释。
“只是因为目前的困境,我父亲想用一切手段保住集团,不免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他近两年身体原本就不太好,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起冲突,所以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暂且周旋。”
沈铭肖看着她,嗓音和目光都诚恳,“不过你放心,我是绝不可能答应的,而且现在跟德盛那边也有了些进展,等成功拿到投资款,危机解决,联姻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姜稚礼仍为他那晚在应桐月面前对她的态度耿耿于怀,只是他现在这样说,让她觉得自己再继续气下去就是十分不识大体。
她知道沈父从以前就有心脏上的毛病,现在公司出了问题,他肯定比谁都要焦心。
如果此时真的因为她使得沈铭肖和他的家人对立起来,导致他父亲的病情加剧,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迂回一些,也的确是目前最适合的方法。
更何况略微分析现在的情形所得出的结论,再加上他看她时坚定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都让人不由得信服。
因为如果联姻是他已经决定了的,他大可以直接和她提分手,这种事毕竟纸包不住火,分开是迟早的事,没道理这种时候还要专门再来骗她一次。
沉默半晌,姜稚礼终于肯拿正眼看他,“真的?”
“当然,”沈铭肖信誓旦旦,“我永远都不会再跟你撒谎了。”
姜稚礼抱起手臂,“可是你那天晚上的态度让我很不开心。”
就算是想通了很多,那晚见面时的处境她仍历历在目。
虽然她可以理解为,是他这种买包都分不清颜色的直男在那种突然情形下的疏忽,但既然还要往后走下去,有问题就要及时解决。
“抱歉,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沈铭肖拉过她的手拢进掌心,“以后无论什么场合,我都会以礼礼公主的感受为优先,我保证。”
融融光线投落在他清俊的眉眼间,姜稚礼看着他,这次倒没挣开他的手。
梁嘉念有一段极不愉快的初恋,因此也不断告诉她,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也不要轻信男人口头上的承诺。
姜稚礼原本就从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一直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她觉得以自己的性格,这些事不用说她也做得到。
但现在她才意识到,能果断做到,不讲任何情面的前提,是要看对象是谁。
谁让他是沈铭肖呢,是她自小为数不多的执念,也是她时隔多年得到的,唯一一份难以言喻的奇迹。
他是对她撒了谎,但她也尚且没有对他坦诚自己的家庭背景。不涉及世俗上的原则问题,勉强可以算作是扯平。
她这么多年的期盼不该是这样潦草收场的,也不接受这种脱离她完美设想的情况发生,所以她愿意相信他现在说的话,也同样是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不过,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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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赔罪,沈铭肖在来之前就预定好了姜稚礼之前提到过的,一家新开的法餐。
餐厅位于梵绮酒店的一层,同时具备了优雅的氛围感和极好的私密性,很适合约会。
车子在停车位上停好,沈铭肖先下车,绕过去替姜稚礼拉开车门,然后主动牵起她的手走进酒店大堂。
“怎么,”姜稚礼仰头看向他,“现在不怕被拍了?”
“我刚刚才答应你的,要最优先考虑你的感受,”沈铭肖笑,“反正我很快就能把所有事情解决好,不需要再顾忌什么。”
“这么有把握,”姜稚礼抿下唇,试探的问,“真的不需要我帮你什么,我……”
“相信我,”沈铭肖轻轻捏了下她脸颊,“要是这点事情都解决不好,我以后还怎么让你放心依靠。”
“好。”姜稚礼看着他,弯起唇角的同时,内心也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她就不必为此去绞尽脑汁求大哥帮忙了。
更何况这样严重的危机如果能被他漂亮的解决,那在她家人心里一定是加分的吧,说不定他们能够因为这件事,多接受沈铭肖一点点。
“不过礼礼,那天在澳城的拍卖会,我看梁氏的人似乎都对你恭敬有加,”沈铭肖神色微动,目光试探地看向她,“你是跟梁家有什么渊源吗,之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梁三小姐是我的好朋友,这次我原本也是代替她出席的,待遇自然是会特殊一点了,”姜稚礼说,“嘉念最近出差,等她回京北我介绍你们认识。”
她解释的简单,反正等到他们稳定下来,其余的情况他早晚都会了解清楚。
“那就再好不过了,”沈铭肖眉头舒展,“算了算我们在一起也有半年了,都还没正式和你的朋友见过面,是有些失礼。”
“这没什么的,就连我们两个人都很少有时间能见面,更别提见朋友了,”姜稚礼晃晃他的手,“来日方长嘛,有的是机会。”
“你说的对 ,”沈铭肖轻笑出声,继而又不经意似的问道,“所以那颗蓝钻,也是她托你拍下的?”
“是我自己想要的,你知道我对这种好看的东西最没抵抗力了,”姜稚礼说,“但要是你有需要的话,我也是可以用它来帮你的忙。”
“不过,”她掀了掀睫毛,“如果你还是像那晚说的,是要拿它去接近德盛的萧总的,那就大可不必了。”
“他本人对宝石并不感兴趣,那天也就是随意出价而已,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见她很淡然地说出这些,沈铭肖有些惊讶,“萧总的喜好我这么多天都没打听到分毫,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姜稚礼闻言倏尔一顿,然后很自然略过了那天误打误撞,坐了萧砚南的顺风车去机场的事。
那样的一个人,那晚会默许她坐上他的车,可能是因为他对她还有些印象。
什么样的印象。
他好心扶了把醉醺醺快要跌倒的她,而她却将他错认成了自己的男朋友,抱着他不撒手的印象。
她自己都避免重新回忆的事,自然是不想再多解释一遍,这种尴尬的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姜稚礼抬起指背压了压欲要升温的脸颊,只说,“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如果他真的感兴趣,那我是怎么能够顺利拍下的。”
“也是。”沈铭肖觉得是有些道理,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两个人边聊着别的事,边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堂,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注意到方才话题里的主角,此刻正从他们刚刚经过的电梯间走出。
萧砚南正接着一通电话。
此刻的大堂稍显冷清,光洁深沉的大理石瓷砖显得脚步声格外清晰。
他目光不经意一抬,便瞥见那两道相偕而行的身影。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有条不絮的汇报着,而萧砚南的注意力却在别处略微定格,片刻,他眉尾缓缓挑了挑。
还真是,令人意外。
“老板,您要的文件都带过来了,”林铮此时匆匆走来,待萧砚南挂断电话后才接着说,“不过萧家的家宴您真的不打算去了吗,萧董事长刚才还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询问您到了没有。”
“他们家的家宴,跟我有什么关系。”萧砚南语气无波无澜,拿过他手中的文件粗略翻着,迈步走回电梯前。
“可是萧董夫人说,这是专门为您举办的接风宴,萧董刚出院不久,为了见您一面还是坚持出席了,萧家的人几乎都有到齐,”林铮按下上行的按钮,“我担心您如果不出席,万一被他们添油加醋的传出去,会让您的风评受损。”
萧砚南没说话,依旧在翻看着文件,面上的神情淡漠,可以说是毫不在意。
也的确,林铮想,他原本就是一个不近人情到极致的形象,又能损害到哪里去。
“不过萧董事长,他好像的确很关心您。”
关心他,萧砚南闻言,一直无动于衷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裂痕。
他在国外十五年,年少最需要的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不闻不问,如今在他备受关注回国的情况下才忽然变得热情。
到底是真的关心他,还是担心外界说他萧廷安和续弦有了另一个儿子,就对和已故前妻的长子不管不问,从而影响萧氏声誉。
萧砚南内心轻哂。
无所谓旁人如何议论,倘若萧廷安因为今天的事有所怨言,那也只能怪他自己骨子里携带,并种植了这种凉薄的基因。
林铮察觉自己似乎失言。
他大学毕业就进了德盛,做萧砚南的特助也有六年之久,对许多陈年往事的内情并不了解,只是觉得如今他的直系血亲也就只剩下了萧廷安这一位,一直无法和解,恐留遗憾。
不过未经他人苦,林铮懂得分寸,也便不再置喙,适时地移开了话题。
“老板,御清郡的那处住宅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收拾妥当,您随时都可以回去住。”
梵绮是德盛旗下的高端酒店品牌之一,萧砚南回国的这段时间,都暂时下榻在这边的顶层套房里。
萧砚南嗯了声,只是在短暂的思忖过后,又说了两个字,“不必。”
酒店再高端,自然也没有那样的顶级豪宅的居住环境舒适,林铮不理解,不过老板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
“对了老板,”他想起什么,从西服内袋拿出一封信笺,“这里还有一封来自应家的邀请函,下班前刚送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查看,就直接给您带过来了。”
“没有带印联资本的头衔,而是直接以应家的名义邀请的,应当是私人场合。”他补充。
应家,萧砚南眼眸微眯,伸手接过了那封信笺。
邀请函的内容很简洁,而他在读完后,眉尾却饶有兴致地挑起。
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精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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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Tar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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