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骨森森

雪山另一侧,也有一座道观,道观不叫梧桐观,门前挂着一块匾,上书:天宗。好大言不惭的名字,比吕玉真的天宗道还要霸道。

“夫君可真重啊。”吕玉真背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萧祁,累得气喘吁吁。

萧祁却心安理得地趴在她背后,享受至极:“这可都是夫人自己选得,原本你扮作病入膏肓,我求那所谓的尊者救你,现在就是我背着你了。”

吕玉真没好气道:“要不是你坏了我的计划,我们用得着沦落到这个地步?若不是你好巧不巧长了张同凤凰一样的脸,我又何至于让你扮演病入膏肓的那个?”

萧祁没有说话,大抵是自知理亏,若非他的出现坏了虚无世界的原有脉络,导致吕玉真不得不现身,支开阿无,重新布局,现在他们可能已经见到尊者了。

吕玉真先前算过一卦,尊者的强大,或许能窥测出虚无的存在,此时的阿无,心境宛若一张白纸,很难逃过尊者的窥探,所以他们两个要代替阿无,去找尊者,毕竟萧祈那张脸,还有那蜂窝煤一样的心,骗天道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区区一个尊者。

身处虚无之境,除执棋者可全然隐匿,任何入局者,无论人鬼仙佛,花草树木,都会显现于这一方天地,无处遁形。

萧祁出现的莫名其妙,若只是来监视她倒也罢了,就怕他在此事之中,还扮演着更深的角色。

这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她,好在吕玉真也从未信过他,先前发现他同凤凰长得一模一样时,她便试图算过萧祈的命数,可眼前只有无尽的深渊。

昨夜,吕玉真陪萧祁下了一局阴阳棋局,虚无之中再造虚无虽困难重重,但被造虚无之人,却会忘记所有种种,这于执棋者而言,实在是好事一桩,可千算万算,吕玉真都没算到,黄泉使者此人竟深不可测至此等地步,昨夜她并未成功制造虚无,还差点被反噬。

而那始作俑者此刻正将脑袋枕在她肩头,语气无辜:“我也不想长这样,外貌如何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夫人就莫要训我了。”

他还学会倒打一耙了!吕玉真握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一拳抡死他,她咬牙切齿道:“你好好装死,别露馅了。”

“放心吧,专业的!”言罢,萧祁就“晕死”了过去,看着已经是有气进没气出。

天宗瞧着近在咫尺,可吕玉真拖着疲惫的身子,行了一个时辰,才到宗门底下。天宗建于悬崖峭壁之上,不会飞仙之术,只能似凡人般,一步一步爬上去。

吕玉真学艺不精,并不会凭空飞行,即使是由自己主宰的虚无之境,她也不能随便就腾云驾雾,若是有把剑就好了……吕玉真忽然就有点想念自己那把“拂衣”了,虽说不太听话,好歹能御剑飞行。

思及此,吕玉真忽得灵光一闪,似想到了什么:“使者的黄泉剑可否借我一用?”

萧祁闭着眼,低声道:“夫人糊涂了,为夫在千年前还只是个还未开化的小凤凰,哪里有呼风唤雨的黄泉剑。”

他这话倒提醒了吕玉真,这个时候的萧祁不比她厉害到哪里去……罢了,只能自己爬了。

吕玉真将萧祁牢牢绑在身后,就开始爬那望不到头的悬崖峭壁,悬崖虽陡峭,但其实还算易爬,只因那上面有不少凸起石块,像是是特意为了求药之人准备的“云梯”。

吕玉真爬得精疲力尽,抬头看了眼山顶,皑皑白雪,晃得她有一瞬间失明。

“萧祁,要不你现在去把尊者灭了吧,我真的爬不动了。”她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事儿,二两金还是拿少了,突然就怀疑从前躺平的日子了。

可身后的萧祁却迟迟没有回应,吕玉真觉着奇怪,偏过头看了看,这一瞧,差点没从悬崖上掉下去!

她身后哪里还有萧祁,只有一架白骨,那白骨的手正挽着她的腰,分明没有脸,可吕玉真却觉得那头颅上的五官在冲她笑。

“鬼啊!”吕玉真吓得脱了手,从悬崖上摔了下来。

悬崖足有千丈高,山崖更是深不见底,比地府的深渊还要恐怖。千钧一发之际,吕玉真拽住了一根树枝。

她心有余悸,正要往上爬,忽得那白骨又出现了!

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吕玉真只觉得心跳都漏了半截。白骨好像还是在笑,他悬空而立,倒挂于山崖,忽然间伸出双手,抚摸着吕玉真的脸。

吕玉真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摒住呼吸,空着的一只手疯狂地算着这具白骨的来历。

可脸上的汗都落了,吕玉真依旧没算出结果。

在虚无世界里,她虽不能变强,但绝对不会算不出分毫,除了那个强到可怕的萧祈。可为什么,眼前这具奇怪的白骨,她也是一点算不出来?

她算得深了,脸色忽得一变,嘴角吐出一口血里。

那白骨手上的动作刹那便停了,他伸手拭去了她嘴角的血,在吕玉真困顿的目光中,突然吻了上去!

吕玉真的脑子都是懵得,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被一具白骨轻薄了!她刚要反抗,下一瞬,那白骨伸出了双手,毫不犹豫地将她推下了悬崖!

落下悬崖的那一刻,吕玉真模糊地睁着眼,失去意识的刹那间,竟看到白骨落了一滴泪!

……

“真儿,那个鸡腿是为师的!你要学会尊师重道!”

“师父!我可是你唯一的爱徒,一根鸡腿而已就让给我吧!”

“不行!为师还在长身体!”

“师父,你都一百岁了,身体还在长呢?”

“大逆不道!”

“为老不尊!”

嘭!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白光漫天洒过,只须臾,吕玉真眼前便只剩一片猩红。

黄泉剑刺入胸口,巨石之上逆光而立之人,正冷冰冰地看着她。

“吕真真,我来送你投胎。”

吕真真,他唤她吕真真,这个她凡人时期走江湖的名字,招惹了不知道多少人。

看来是真死了,否则怎么会见到投胎了一百多年的师父,还有那穿着嫁衣上宗门寻仇的女身萧祁。

没想到她玉真散人一世英名,会死在自己的虚无世界里。

“咕咕咕咕。”

什么声音?欣然接受自己死亡的吕玉真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叫声,这是她在地府从未听到过的,好像是某种鸟叫。

“咕咕咕咕。”

鸟鸣声又响了起来,吕玉真想要忽略,可那叫声始终萦绕。

“别吵,让我睡会儿。”

“咕咕咕咕。”

她都好几日未曾合眼了,好不容易变成了鬼,结果还是不得安宁。

“咕咕……”

“好啦,别吵了!”

吕玉真一掌将那咕咕叫的家伙推到了一旁,翻了个身,睡死了过去。

“吕玉真,你再不醒,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那咕咕鸟居然说话了?吕玉真吓得一激灵,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她赫然睁开了眼,看到一只酷似山鸡的,凤凰?

吕玉真傻了眼,脱口而出便是问道:“你不会是,萧祁吧?”

那咕咕鸟扑棱着翅膀,摇着头,拼命否认着。

“你不是萧祁呀,可惜了。”吕玉真看着在她头顶盘旋的咕咕鸟,忽然觉得还挺可爱的,“你是不是会说话?”

咕咕鸟又是摇头,吕玉真觉着古怪,分明方才她还提到这鸟叫她醒来。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咕咕鸟又摇了摇头。

“原来我没死呀!”吕玉真幸福地坐了起来,却听到了骨头嘎吱一声,碎裂了,她心中莫名又生出一丝不详。

吕玉真木然地低头看了看,却瞧见了一座白骨堆成的山坡,她屁股底下压着的,竟是数以百计的森森白骨!

她忽觉头晕目眩,眼皮一跳,差点从那白骨山上滚了下来……

吕玉真掉下悬崖,本以为必死无疑,但却还活着,不仅活着,还躺在了一堆白骨之中。

她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正准备算一算此为何处,猛然间闻到了一股黄泉香。

这世上,能有黄泉香的就只有那只鬼了,所以萧祁也摔下来了?

咕咕鸟围在吕玉真身旁,她顺着黄泉香,寻找萧祁的身影,终于在一出山洞之中,看到了浑身染血的萧祁。

“哟,黄泉使者这么狼狈呢?”

吕玉真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萧祁闭着的眼缓缓睁开,看到吕玉真脸上带笑,紧绷的弦这才松了下来。

“夫人瞧着也很狼狈呢。”

吕玉真不禁看了眼自己,裙子都撕裂了些口子,头发也散了开来,衣袖上还有泥土,裙摆处甚至勾了根白骨。

当真是比血迹斑斑的萧祁好不到哪里去。

吕玉真随手扯过一根木枝,将散落的头发盘起,方才走到萧祁面前,蹲了下来,替他检查着伤势。

萧祁伤得很重,左手都骨折了,胸口有被利刃刺过得痕迹,右腿也断了。

“你这是遭了多大罪,黄泉剑呢?没有护主?”吕玉真一边替他疗伤,一边问道,“就算没有黄泉剑,以黄泉使者的能力,也不至于被伤得毫无还手之力吧?”

萧祁吃痛地皱眉,脸色又白了几分:“你是不是也遇到他了?”

“他?谁啊?”

“那个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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