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那很难伺候的师娘

莫羡身子一动,立刻感觉到后颈传来的痛意。皱眉揉了揉,如何都躺得不如意,只得昏沉地睁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不好,醒来的时候,有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四肢酸酸的,想是昨夜禁地前的阴风吹太久了的缘故。

抬头望了望,这是他不认识的地方。

敞开的屋门斜下一方长长的日光,与乾霄宗别处的清雅不同,目之所见,这里不是堆红就是叠绿,墨玉为砖地,妖檀为桌椅,珍珠玉石黄金绸帘琳琅满目,密集得刺眼,被日头这么一照,反射的光差点把他晃晕。

若非灵气充裕,他都以为自己被抓入了凡间的**窟。

看着这一番陌生的景象,莫羡心底升起几分恐惧。昨夜正欲跳崖,就被容时的突然出现打断,之后等人走了,他又被拍了后脑勺晕过去,不知掳了他到此的人是谁。

“容时?”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心不由揪了起来。

既希望是他,又害怕是他。

屋门前的那一方斜阳爬上了阴影。

“师娘,有事?”

耳畔边的话音泛着泠泠清冷,莫羡眯着眼睛,等适应了耀眼的金光,细看背光下的人时,才发现容时光着膀子,浑身只着一条黑绸长裤,左手拎着一条青鳞鱼。

“这是哪里?”

“青漓峰。”

容时修炼的洞府所在。莫羡衣袖下的手攥了起来。

身为掌门座下弟子,他却并不与旁的弟子一样生活在主峰,而是要了主峰边的一处灵气浓郁之地。

他果然被掳来了。

容时不解这人神情怎么沉郁了起来,手里的青鳞鱼不安分地扭起身体,弓起腰身,猛地一击,展开的鱼尾拍打在他的腰上腹肌处,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

莫羡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容时的腰上留下一方鱼尾形的水渍,鱼似是力竭,缓了挣扎之势,带着水再次弓起腰身离开,鱼皮上带着比水更滑溜粘稠的透明胶质,鱼尾离开时几根银丝仍勾勾连连,在手肘与紧窄腰身之间泄过来的阳光下闪着暧昧的光芒。

拉长……拉细,断开!

莫羡眉眼一颤。

“你想作甚?”他满身戒备看着门口。

容时见他盯了半晌自己手里的鱼,道:“给你的鱼。”

莫羡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饿?”

杂草汤都喝几天了,那味道还能有多好不成,莫羡自然是饿的。

青鳞鱼还在扭动挣扎,似乎还想拍打他的腰,容时匀称有力的手臂把它拉远,进了屋。

“这是徒弟特地为师娘准备的。”容时道,顿了一下,嘴里劝着,“师尊若在世,必看不得师娘这般想不开,该好好活下去才是。”

他眼珠黑耀如通透琉璃,情绪尽掩,像两洞发着光的幽黑渊底。

“小僧是饿……”莫羡揉揉肚子,昨夜在实惕那儿吃的俩馒头不到半个巴掌大,压根不扛饿。

“但小僧不吃鱼。”

容时准备递鱼的手一顿。

眼看他的脸色愈发生冷,莫羡急忙解释道:“出家人不杀生,不吃荤食。”

这小和尚忒难伺候。

莫羡心领神会般读出了他眼里的情绪,一时眼神躲闪,有些尴尬。

见那鱼鳃盖一张一合,神情越发痛苦,他仰起脸,小声劝道:“你能不能把它放了?”

容时无可无不可,本来就是抓给他吃的,他不吃,自己还会去吃不成。

目光划过他的脸,蓦地一顿。

顺着那张消瘦的脸颊向下,莫羡向他露出了纤长的脖颈。虽说是因为仰头看他所致,这种将命门毫无所察、轻而易举暴露给他的做法,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信任的。

无端的安心。

顺着脖颈而下,稍显凌乱的僧衣领口歪斜出半片肩。花楞窗透进来的阳光过滤成温柔的细光,圆润的肩胛泛起一层玉腻般的光泽,比围在四周的雪白僧衣多了暖暧的温度。

只要将手指触及,就能感受到那股嫩滑的细腻,呵气可化。

肩下锁骨伶仃,凹出浅浅的一条月牙窝。

容时盯着那阴影打出的锁骨窝,一时出了神。

莫羡正好奇他怎不答话,顺着上方视线往下一瞧,自己的肩膀露出来了。

他忙吓得合拢了领口,身形后退,蜷缩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

许是方才,他揉后颈之时,把领口挣开了。

“都是男的,没甚避嫌之处。”容时见他那般紧张,难得安慰了一句。

“小僧是你师尊的道侣。”他该拿出长辈的庄重才是,却总在徒弟面前丢脸。

屋内一片沉寂,对方又没答话,莫羡不知他又在盯着甚看,红着脸怯怯抬头。

容时已经来到床边。

长裤湿了半截,近看才发现黏在身上,勾勒出小腿的轮廓。裤带勒着如铁般精瘦柔韧的腰身,腹肌如棋盘,纵横均匀,尤其是腰侧,带着一抹微红湿痕,上面还有一点粘液在拍打后胶化的白沫,刺眼异常。

那是刚才他手里那条不知死活的鱼拍的。

手指动了动,莫羡心中膈应,想帮他擦干净。

还未反应过来,一条鱼滑溜地落进他的怀里。

“啊!!!”莫羡惊叫了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地抓鱼。

容时眼里无声划过一抹恶劣的笑意。

“师娘说放,那便放了,都听师娘的。”

“小僧抓不住。”

“这点挣扎,都不算动。”青鳞鱼修炼千年,早有了灵智,对他就各种反抗,一落进莫羡的怀里,也就象征性地摆摆尾巴,和普通的鱼没甚分别,偏偏小和尚连这都抓不住,弱得要命。

“要不还是吃了。”

“不行。”莫羡好容易把滑溜的鱼抓着,立刻抱着它跑到屋外的水潭边,生怕他会反悔。

手一松,青鳞鱼落水,鱼尾荡漾开几道波纹,很快沉入了水底。

卷起袖子擦擦汗,转头一看,容时双手环胸,歪靠在门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莫羡被这视线瞧得心里暖热,偏了目光。

向遥的这个徒弟,似乎不太像外面传的那般冷。

这个念头刚升起,他就见容时冷漠地转身进屋。

好吧。

莫羡拍拍僧衣上沾的水渍,转身下了山。

等到容时去了经业堂一趟回来时,外面已经空空如也。

人呢?

#####

莫羡又去了禁地一趟,并不是因为想不开,他对之后的日子依然茫然绝望,拿不出一点办法,但心情不知怎的,莫名轻松了些。

可能是因为看到了那只奋力逃生的蓝雀,拼尽全力一搏的白蛛,或者那条垂死仍要挣扎的鱼。

也有可能是昨夜灿烂的星空,今日阳光下,容时手臂上跳动光芒的水珠,青鳞鱼入水时一声欢快的“噗通”声,水面漩开的阵阵涟漪。

他擦擦汗,站在断崖边,并没有看到他的袈裟和许音石。

喘匀一口气,他平和地望了眼断崖下流动的雾气,心境一旦开阔,顿时耳聪目明,身体轻盈起来。

他并未多做停留,转而下山。

来与去,得与失,万般皆是命。

他信命,也开始不信命。

他不信他的命,如此凉薄苍白,终结于此。

沉重的乾霄宫宫门吱呀响起,削瘦的身子从打开的门缝里钻了进去,大门又立刻关上锁死。

宫里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即使在阳光这般好的白日,走在宫中,也能感到阵阵刺骨的阴凉寒气。

莫羡沿着檐廊走向卧房,宽阔空荡的宫里只有他步履的走动声。

推门入内,他本想换了一身湿衣裳,抬眼便瞧见屋里的桌上摆着他要找的东西。

他的袈裟,还有许音石。

旁边还有一个包裹,莫羡拆开一看,是灵米。

嘴角微勾,他想到是谁送来的。

容时本想给他整个稀罕东西,看不上这几粒米,可惜瓶瓶罐罐挑拣半天,半点入不了他的眼。殊不知莫羡最需要的,就是些果腹的米粮。

给自己徒弟念了句保佑平安的佛语,莫羡捧起白花花的米粒闻了闻,心满意足地拿到厨房下了锅,不多时就吃上了热腾腾的米饭。

容时,也许与那些人,有些不同吧。

在那双冰冷的眼里,他没瞧见任何对自己的觊觎之心,贪婪之相。

是乾霄宗硕果仅存的好人了。

#####

青漓峰上,容时单手撑头躺在巨石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长发倾背,宽大的袖袍堆叠倜傥,顺着岩石边缘颓下一角。

清风疏懒,万事不管。

眉头微皱,冷不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在诅咒本座?

拎起读者领子抖一抖,会掉落出收藏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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