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傍晚,季小雪和于思齐一起从书房里出来,季小雪挺起背,左右扭了扭脖子,听到自己颈椎咯嘣响了几声,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你经常这样在书房一坐就是一天吗?”于思齐边走边问。

“是啊,只要没有课,我就基本都在书房,在学校的话,也大多是在图书馆。”季小雪笑着回答。

于思齐想起高一时第一次对这个女孩有印象,也是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后,自己第三,季小雪第四。他开始留意这个女孩,发现季小雪真得非常用功,大部分情况下课间都在刷题,口袋里随时装着背单词的小册子。

同班好友苏景睿曾感慨地说:“这个季小雪也太努力了吧,感觉她就跟长在凳子上一样,坐那么久都不难受吗?”

于思齐好笑地对着苏景睿说:“所以,你屁股上八成是长了钉子吧,根本坐不住。”

“我是体育生,体育生,你知不知道,我要是一直坐着,体育成绩哪里来?”苏景睿对着于思齐喊。

于思齐不禁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季小雪问。

“没什么,去吃晚饭?”于思齐说。

季小雪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中午吃太多了,实在吃不下,你饿了吗?”

“我也不饿,咱们走走吧。”于思齐说。

这晚,他们干脆就坐在长椅上,买了冷饮,吹着夏日夜晚的微风,随意谈天说地。

他侧头看向她,在夜晚灯光中,那目光显得格外柔和。

晚上洗完澡,于思齐拿出手机,点开已经下载好的抖音,搜索“温暖的雪”。

于思齐点进去最近的一个作品,一幅夜幕圆月花园以及两个相对而立的人物剪影,画面很美。

一个女声朗诵了一段英文,于思齐听出来,这是《简爱》里的一段,他记得季小雪在高中的元旦联欢会上朗诵过这一段:“Do you think,because I am poor, obscure, plain, and little, I am soulless and heartless?You think wrong!I have as much soul as you,and full as much heart.

And if God had gifted me with some beauty and much wealth,I should have made it as hard for you to leave me, as it is now for me to leave you.

I am not talking to you now through the medium of custom,conventionalities, nor even of mortal flesh;it is my spirit that addresses your spirit.

just as if both had passed through the grave,and we stood at God's feet, equal, as we are.”

英文朗诵完,停顿了一下,是中文朗诵:

“君若天边月,我如蒲柳草,思君念君与君同,何缘云与泥?

但无芙蓉貌,亦无万贯财,唯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声音停顿几秒钟,继续说:“简在对着罗切斯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是坚定的,是激动的,是悲愤的,是压抑的,是绝望的,是微微颤抖着嘴唇,是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他们的爱是势均力敌,是平等尊重,是真诚的圆满……”

这是季小雪的声音,清灵恬淡,英文发音舒缓自然,中文诗句情意绵绵。

于思齐再播放一遍,通过手机播放季小雪的声音,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于思齐突然想起高一下学期刚开学不久,班里同学自己组织了一个郊游,坐长途车去附近古镇玩。当时全班一半的同学都参与了,季小雪也去了。

长途车上,季小雪一个人坐在一个单独的位置,于思齐和苏景睿坐在季小雪后面,车走了不远,上来一位身着土旧的农村老人,老人提着一个编织袋。

当时车上已经没座,老人习以为常地靠着椅背站立。

他旁边的同学嫌弃地往里靠了靠,有个女生颇为厌弃地用手背在鼻子下遮挡了一下。

“您坐这儿吧。”突然季小雪站起来让出座位。

老人没吭声,甚至没有抬头看季小雪一眼,只是提着编织袋坐了过去。

季小雪站起的刹那,车上的同学都愣了一下。

季小雪往后走了两步让开座位,刚好到了于思齐旁边,她挑眉看看于思齐,于思齐看着她,那一瞬间福至心灵,立刻推着坐在里面的苏景睿往里挪了挪。

季小雪坐下,扭头对着于思齐说:“谢谢了。”

路上,季小雪靠着椅背,大概是两人座位坐了三个人的原因,季小雪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无聊和不适。

于思齐看了看她,把自己戴着的耳机拿下一个,塞进她的耳朵。

季小雪呆呆地用手扶住耳机戴好,样子好笑极了。

于思齐微微偏头看季小雪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的侧脸,这个女孩儿轻轻柔柔的表面下,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倔强的力量。

那一次也是于思齐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女孩儿,当时只觉得女孩儿善良又出人意料。

她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她生性敏感,总是能看到他人的尴尬,总是能照顾到他人的心里,总是能让人有轻松舒服的感觉。

于思齐唇角微微翘起,也眯眼靠在椅背上,耳里传来英文歌《You Are The Reason》。

“突然心跳加速,因为眼里映入了你……”

于思齐退出,点开一个个视频,都是英文与古典韵味中文的诵读,一共有二十一个,大概每三四天发布一个。

点开最后一个视频,也是第一个发布的视频,图片是一片绚烂的星空,两个并排而坐的背影,正抬头仰望星空。

季小雪诵读的英文是济慈的诗“Bright star”

“Bright Star,would I were steadfast as thou art---Not in lone splendour hung aloft the night.

And watching, with eternal lids apart,Like nature's patient, sleepless Eremite.

The moving waters at their priestlike task Of pure ablution round earth's human shores,

Or gazing on the new soft-fallen mask Of snow upon the mountains and the moors---

No---yet still stedfast, still unchangeable, Pillowed upon my fair love's ripening breast.

To feel for ever its soft fall and swell, Awake for ever in a sweet unrest.

Still, still to hear her tender-taken breath, And so live ever---or else swoon to death.”

季小雪配以中文诵读:

“吾心如星长夜明,难免寂寥。

常念世事多愁悲,满目离绪。

日日舟渡天清水,洗尽尘缘。

金风玉露染山河,雪舞峦嶂。

此生偏爱惟一人,执手入怀。

此心亘古酬卿意,暮暮朝朝。

风月无边相思尽,死生契阔。”

接下来,季小雪清越惆怅的声音继续:“这是英国诗人济慈的绝笔之作。济慈身患重病,从英国至意大利修养,途中在轮船上,他写下了《灿烂的星》,献给他终生爱恋的女友,表达自己对她的一片真情。”

于思齐愣愣地看着那副背景图,他想起了高二的春游,全班去爬山,在山里搭帐篷住了一夜。

大家玩闹到很晚,陆陆续续进帐篷或聊天,或打牌,或睡觉。

于思齐在帐篷里躺了一会儿,不习惯与人共眠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穿上衣服出了帐篷,打算到篝火旁去烤火。

篝火旁还有几位同学在聊天,于思齐没过去,而是走向不远处一大块平整的岩石。他记得白天有人聚在这里,用枯枝堆在一起,坐在上面不觉得寒凉。

他看到那里有个女孩儿正坐着抬头仰望星空。

反正那里够大,自己到时候离她远一点儿,应该不会打扰到她,他心想。

他发现原来是季小雪,自己的同桌时,步伐轻松了许多。

季小雪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向后面。

看清是他时,季小雪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坐在距离她一个人的位置,于思齐也抬头望向星空。

山间的星空明亮又美丽,隐隐能看到银河绚烂的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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