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季小雪和爸妈吃完早饭就开始忙碌年夜饭，奶奶和爷爷带着季小辉出门去逛。今天的集市格外热闹，各种各样的年货、零食，足够吸引他们逛上大半天。
如同往年一样，年夜饭吃完，一家人看着春晚包饺子。季小辉一会儿趴在窗上看放炮，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爷爷和奶奶坐在旁边看着季小辉乐呵。
包了许多饺子，妈妈在冰箱里冻满饺子，后面不想做饭就能煮饺子吃。最后一帘饺子，拿到厨房去煮了让大家吃。
“今年这个羊肉红萝卜饺子应该红萝卜多点儿，就更好吃了。”奶奶评价说。
“是，我想着肉多了好吃，可觉得还是红萝卜多了更好吃。”妈妈也说。
“小辉喜欢吃吗？”奶奶问季小辉。
季小辉浑然未觉，用勺子在小碗里舀起饺子，一口一个，吃得很香。
“过两天包点白菜素饺子，那个好吃。”爷爷放下筷子说。
“大过年的，谁家吃素饺子？你个老头子，净瞎出主意。”奶奶抱怨爷爷说。
“过年都是大鱼大肉，我爸想吃素饺子，就包二三十个，够我爸吃一顿的。”爸爸在旁边打圆场。
“那还是等咱家请客以后吧，先准备请客的东西。对了，妈，咱家今年哪天请客？”妈妈说。
“你小叔初二待客，咱都过去。你舅爷他们说初四过来，咱家待客。”奶奶说。
“小雪啊，要不你初四也领你对象来，大家都见见。”奶奶突然对季小雪说。
季小雪一愣，妈妈惊喜地问：“小雪，你有对象了？咋没听你说呢？你给你奶说了？”
“不就是那个小于嘛，人家给咱化了那么多钱，这今年你回来过年，应该请人家来家吃顿饭……”
奶奶的话被爷爷一阵咳嗽打断，爸爸赶紧说：“妈，你说啥呢？”
妈妈也赶紧说：“大家都吃饱了吧，我把桌上收拾收拾，你们去沙发坐着看电视。”
季小雪心中一阵狂跳，小于？花钱？季小雪抓住了这两个词，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她急切地问：“什么小于，是谁？化什么钱？”
“你瞪我干什么？”奶奶对着爷爷抱怨说：“不是你说昨天晚上你在楼上看见像是小于开车送小雪回来，那都送咱小雪回来了，不是对象吗？那还不能说？”
“到底怎么回事？”季小雪心中焦急又难过，说话的声音不由带了些尖锐。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妈妈开了口：“小雪，你别急，就是你大四那年，那个于思齐，之前你喝醉，送你回来那个你的同学，上咱家来了。”
季小雪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节奏，能感觉到一阵酥战自胸口往上升，到脖子，到脸，最后到头顶，所过之处，酥麻之感阵阵涌来。
“他到咱家来干什么？”季小雪听到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
“他说他是你好朋友，想帮帮你，他联系了一个康复机构，让小辉过去治疗，所有费用他出，条件是，让你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想继续读书就读书，你想在哪工作就在哪工作。”
妈妈拿起旁边的饺子汤喝了一口，爸爸赶紧起身说：“我给你盛点热的去。”
“我们刚开始是不相信的，哪有这么好的事啊，想着是不是个骗子，就没理他。过了两天，他又来了，和婷婷一起来的。婷婷说，他肯定不是骗子，他是真想帮我们，至于要不要接受，那要我们自己决定。后来你爸和你奶专门去那个机构看了，回来就决定同意了。”
妈妈越说越自然，其实这些年，她很想问问季小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为什么没跟我说？”季小雪问。
妈妈叹口气说：“小于说，必须瞒着你，如果让你知道，他就不掏钱了。所以，我们就瞒着……不过你放心，我们跟他说了，这个钱就是我们借的，将来我们会慢慢还给他。”
“后来呢？”季小雪追问。
“后来就是你奶一直带着你哥在那治疗，也多亏了小于，每年你哥回来，小于都过来一趟，看看你哥的情况，跟那边的医生商量后面治疗方案，我们都不懂，多亏了他，你看你哥，进步多大。”妈妈说着，高兴的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季小辉。
季小雪感觉脑子蒙蒙的，婷婷也知道，他们一起瞒着她，为什么？于思齐做这些是为什么？他怎么可以，不告诉她，做这些竟不告诉她。她现在还对他那么糟糕。
可是，他这么做，卫璐呢，不介意吗？不对，现在该想的是，四年多，到底花了他多少钱，这个钱，她工作几年才能还清……
“小雪，小雪，小雪。”妈妈喊季小雪。
“嗯？什么？”季小雪脑中一团乱麻，回过神来，看着妈妈还是晕晕乎乎的。
“小雪，你别怪我们，我们实在是……”妈妈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季小雪的意识还飘着，说话也木木的。
“小雪……”妈妈喃喃，不知想说什么，又有什么说不出口。
“那到底花了他多少钱？”季小雪问。
“人家那边说了，以后不用过去了。小于一直没给我们说到底花多少钱，你奶在那边打听了，每年过去治疗，大概是十万多一点儿，包括住的费用，吃饭是我们自己付的。”妈妈说。
季小雪点点头，那就是四、五十万，好吧，现在开始存钱，分期还给他吧。想到哥哥巨大的进步，想到全家的变化，季小雪告诉自己，这个钱确实花得值得。
“小雪，我和你爸，我们存钱呢，我现在退休了，有退休金，回到单位上班，还有一份工资，你爸马上退休，我们打算做点小生意，这个钱，肯定要还给小于的，你别有负担。”妈妈低声说。
季小雪看向奶奶那边，房子就这么大，奶奶肯定能听到一些妈妈说的话，但她竟然没有反驳，没有吵闹，没有生气。季小雪挤出一个笑，对着妈妈点点头，不再说话。
爸妈收拾好桌子，一家人一起看春晚。
季小雪说：“我累了，先上去睡觉。”
说完，季小雪就起身上楼。一上楼，季小雪就拨通了李一婷的电话，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给李一婷打电话很扫兴，大家都高高兴兴过除夕的时候，打电话说这个事。
但是，季小雪就是忍不住，她无数次打开于思齐的微信，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这半年的相处一幕一幕展现在季小雪脑中，她疑惑，于思齐是怎么做到的，完全没有表露出一点儿。季小雪心中抓肝挠心地痒，全身心都在撕扯她，想看见他，想听见他。
不行，季小雪顾不上那么多，拨通李一婷的电话。
“喂，小雪，快，让你干儿子给你拜年，他马上要睡了。”李一婷的声音很高兴。
“好啊。”季小雪笑着说。
“干妈，干妈，祝你年年有余，永远漂亮。”小葡萄大声喊。
“乖，也祝我们小葡萄健康长大，快快乐乐。”季小雪放柔了声音说。
“干妈，我要睡觉了。”小葡萄说。
“嗯，去睡吧，晚安。”季小雪说。
“婷婷。”听到小葡萄走开的声音，季小雪迫不及待地唤。
“怎么了？”李一婷也听出了季小雪的不对劲，声音严肃起来。
“于思齐出钱送我哥去康复的事情，你知道。”季小雪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李一婷立刻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了？你家给你说了，不对，不应该啊，难道是于思齐告诉你了？”
“是我奶说漏嘴了。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告诉我全部经过，我要知道一切。”季小雪快速地说。
“你别急，我想想怎么说。”李一婷倒是不紧不慢。
“你不用想，不用考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告诉我全部，现在。”季小雪急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李一婷赶紧安抚季小雪。
“当初你跟于思齐分手不久，于思齐就来问我，你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跟他说了，说你哥的病，说你那么多年都是自己赚学费赚生活费，也说了你奶不准你考研，要求你回老家工作，照顾你哥，就都说了。他听完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后来过了好久，他又来找我，说给你哥找了个特别好的康复机构，人家能训练让你哥基本自理。他说所有费用他来出，希望你家里能让你继续读书，包括将来工作也由你自己决定。但是，你家里不相信他，让我一起过去给他做个证明。”
“我当时都惊呆了，你都跟他分手了，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呢？况且他，还有那个卫璐，不太可能跟你复合，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我想不通，可是他说我不用管这么多，只要知道，这些都是对你好的，然后去说服你家里就行。他还要求我必须对你保密，一点儿也不能跟你说，如果你知道了，他就不出钱了。我就只好保密了。后来，我去你家了，后来，你哥去治疗了，结果你跑到北京去读研究生，他后来却去省大读研究生。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他原本是不是想着能跟你一起读啊。”
李一婷停顿了一会儿，说：“大概就是这些，后来，也没什么了，就到现在了。”
“小雪，你别生气啊，我瞒着你，觉得也是对你好，反正你们都分手了，你去北京，又留在北京上班，你俩没什么可能了，何必让你心里不舒服呢。”李一婷解释说。
季小雪心里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说了一句：“知道了，我挂了。”
“哎，雪雪，你别生我气啊，你这，你这口气不对，是不是生气了？”李一婷急着喊。
“没有没有，我没生气，我只是，要好好想想。我没生气，真的。”季小雪安慰，她感觉李一婷的声音带了点儿哭意，真怕李一婷哭出来，于是将声音放柔和，尽力表现自己完全不生气。
“那好，我明天让小葡萄再给你拜年。”李一婷说。
“好，我回去还要给我们小葡萄红包呢，放心。”季小雪说。
挂断电话，季小雪呆呆坐着，脑子里种种回忆种种思绪纷至沓来，甜蜜，痛苦，惆怅，懊恼，快乐，疑惑，一切的情绪交替交织。
季小雪按住胸口，那里，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按着胸口，长吁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