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外面又寸步难行，变种能力也不敢随便使，剩下唯一的一件事似乎只有睡觉。

但露比睡不着，在硫磺火的光亮下，她看到瑞雯也没有睡，而是守在缝隙的最外面，望着那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风雪。

她走了过去：“今天你有些奇怪。”

“这也被你发现了，你果然非常敏锐。”

“一般情况下作为领袖在那种时候说丧气话可不好，何况还是身经百战的魔形女呢。”露比在瑞雯身边坐下来，“而且现在已经过了你守夜的时间了，有什么心事吗？”

瑞雯沉默了一阵子，还是说了：“我只是对我们在做的事情感到有些……丧气，如果今天没有你，暴风女也许会死亡。”

“教授说，这是为了变种人，至少是学生们。”

“但是你们都只是孩子！现在你们却要为了探索这座该死的雪山面对死亡，为了去——去讨好人类！无意冒犯，露比，你知道我信任你。可你们本不必背负如此命运。”

露比明白瑞雯在想什么了。

她的想法是对的，变种人凭什么要去为了那些本厌恶他们的人类冒生命危险呢，就为了那一点微薄的栖身之所？他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在地球上生存的权力？然而到现在还有无数变种人们在人群中隐藏自己，担惊受怕，忍受嘲笑和排挤。

可事情不该是这样。

他们的变种能力是上天赋予的礼物，而不是灾难和耻辱。

诚然查尔斯组织X战警的想法是好的，他也是为了他们好，但这真的值得把一群孩子变成战士吗？暴风女甚至差点死于严寒。

“我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真的大过它的价值吗？”瑞雯说出她的困惑，“如果查尔斯知道我这么想，他一定会反驳我吧。你也会吗，小猫？”

露比摇头：“我无法评价这件事，但我可以和你聊些你可能不知道的。”

X战警计划并不是一日而成，就算没有发生天启战争，X教授也迟早会成立变种人战警团队。

在露比当时看来，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变种人做出贡献，人类开始慢慢接纳他们做出的贡献，连同接纳这个群体。他们的处境逐渐改善，为了这一天，几乎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这对于她来说倒是很新鲜，他们尽可能跻身于阳光之下，而不是潜藏在黑暗之中。而在她的记忆里，她做的工作是“义务警察”，日常潜伏在暗处掩藏身份。听起来有点可笑，直到现在，露比还是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戴着多米诺面具，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是，人们需要超级英雄这样的精神象征，正如蝙蝠侠用标志性的义警身份给罪犯带来恐惧。而假如超级英雄是变种人的话，那意义更是非凡。

她曾经告诉过一个人，强者少数且特殊，于是他们所背负的意义就不止是伸张正义的勇士，同时也是一种威慑，一种象征，这比武器的意义更加重大。

他们需要面对世人的象征。

通俗地说，他们要让变种人英雄在人群中受欢迎。

所以从一开始，除了露比外的X战警成员身份都是公开的，他们做好了被当做偶像的准备。被炒作，被宣传，利用资本和舆论等等一切手段包装得足够动人。这件事只有查尔斯和露比知道，对于其他人而言，在战警以外他们依旧只是教授的学生而已。

现在露比倒是可以回答琴当时没问出来的那个问题——她是如何看待雨燕在舆论中两极分化的处境的——那就是没有看法，因为这在她的掌控之中。

瑞雯非常意外，她知道雨燕是个聪明敏锐的孩子，但她眼里这也依然是个孩子，她没有想到露比会做到这一步。

露比已经习惯了被人误会谎报年龄，保持着惯常的理性，分析这其中的原委。她神情冷漠，好像谈论的事和自己毫无关系，这种态度让瑞雯心惊。

雨燕本来就是团队中已知资料最少的那个，可以说人们对她近乎一无所知。这和原先变种人的状态很像，现在人们对变种人的印象开始改观，那么总要有新的替代品来承受对应的火力。

所以不要意外露比对舆论的控制，这是摸清两头态度和动向的好方法，除了当时被琴发现的那个笔者，她还有很多这样的耳目和机构。筹备组建一支团队以前，这张网络就悄然成形，并且不断吸引着露比可能不能立刻注意到的负面言论，然后落入她的掌中。

至于她自己，如果她真的会受那些聒噪的影响，她就不会加入X战警了。

“这点灵感来自蝙蝠侠。瞧，幻想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露比晃了晃腿，继续说，“如果蝙蝠侠让人恐惧，为什么变种人不能让人接受和喜欢？我明白你的想法，它有它的道理，但人类无法全部同意这些道理。万磁王现在不是在特批的土地上建造保护变种人的家园吗，如果我们的努力有价值，那就是让这一切继续下去。”

她叹了口气，其实来之前谁能预料到雪山里有这么多危险呢？她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任何时候，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就算是她，也只能尽可能规避风险罢了。

关键在于这么做是否值得。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在取悦人类。但当我们站在这个位置，我们就应当发挥这个位置的价值。所以，相信教授，也相信我们的队友吧。耐心一点，给人类多一点时间和期待，等他们足够了解我们，不再恐惧我们的特殊以后。”

露比说服了瑞雯，她还真没想到这女孩能说出这番话来。虽然几个小时前才看到她创造了奇迹，但瑞雯还是觉得她过于神奇了。

查尔斯把这只小鸟捡回来，真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她拥抱了盘坐成一团的少女，吻了吻露比的头发，惹得她一阵面红耳赤，赶着她去休息。

瑞雯从露比脸上看到羞恼之色，原先那种莫名的寒意褪去，她饶有兴致地打量女孩红透的耳尖。

嗯，还是一只傲娇小猫啊。

接下来换露比守夜，两小时后换人，她就学着瑞雯那样坐在边缘看雪。风声呼啸刺耳，背后却是篝火和鼾声，莫名令人心安。

眼看着同伴们都睡着了，露比就打开地图，准备再好好考虑接下来的计划。她总是队伍里最操心的那个，有时候快银受不了她，觉得她过分担心了，但她认为这些担心是有必要的。

万一他们要一直困在这里呢？万一他们行动时遭遇暴风雪呢？谁能预料雪山里还会发生什么怪事？

一切都要按最坏的可能性来，不仅要清点和计算物资，还要顾及每个人的状态，以及规划路线的环境影响。

要考虑的太多了，需要的备用计划也太多了，露比感觉到一阵困倦，但回头看看那些相互关心着的队友们，她就感觉新的动力涌上来。想想教授的话还真不错，朋友确实会带给她动力。

她也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无意间抬头，露比看到外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那儿确确实实有人呆过，紧接着一道白影蹿了过去。虽说露比眼睛看不清楚，感知力是不会骗人的，她能感觉到那里有一人一怪在你追我赶。

露比有点犹豫，这道缝隙极其隐蔽，就算她有感知力也未必能在回来的时候立刻找到这里。外面风雪很大，她又不能随意使用魔法，一旦遭遇什么突发情况，只怕是有去无回。而且，她现在正在守夜呢，就这么离开也不妥当……

她有无数个理由拒绝离开这个避风所，哪怕仅仅因为外面太危险这一条，她就不需要去冒险。

然而等露比回过神，她已经往外走了十几米，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肆虐的风雪，身体被吹得像树苗一样东摇西摆。真不知道是哪来的见义勇为精神，她咬了咬牙，只好集中精力去感知那个人的位置。

这一感知不要紧，她这才发现不过短短几十秒的工夫，那人竟然踩在了冰层上，就连白色雪怪都不敢继续追赶了。相应的，随时可能掉进雪层下的冰缝中的人也是步履维艰，进退两难。

雪怪在附近徘徊着，几乎与暴雪融为一体。露比悄悄摸过去，调试好自己的袖箭，近距离往雪怪眼睛上射了一箭。

黑闪电包裹住这只怪物，露比伴随着雪怪的怒吼声，顶着风雪走到冰面上。

不同于忌惮那些冰缝的雪怪，她能够轻易感知到冰层什么地方有裂缝，什么地方会陷落、坍塌，就这样胸有成竹地接近那个黑影。

但是，无论她怎么尽可能加快速度，那黑影始终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露比意识到这事情不对劲，想逃脱身却已经迟了。

“吼————”

不出意料，用魔法对付不了雪怪多久，它被这样的侮辱冲昏头脑，扑向了露比的后背。它的速度快得像风暴，露比受环境压制，躲闪不及，被雪怪扑到在冰层上。

她发觉自己的肩膀已经没了知觉，只觉得身下一空，伴随着雪怪剩下的那只独眼中流露出的惊恐，他们一起坠入冰层之下。

露比倒没有在下坠中失去意识，虽说情况也差不多了，视线已经模糊失焦，一切思绪都要消散而去。不能这样下去，她对自己说，如果雨燕就这么摔死了，该是多耻辱的事情。

她在空中尽可能调整身形，撑开了制服的斗篷增加阻力，就像表演空中飞人时的落幕动作那样，勉强控制住了下落的速度。

尽管如此，摔到底的时候还是结结实实的疼痛。

露比在地上躺了很久，甚至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清醒的，托制服的福，内脏倒是保护得很好，没什么大碍。想想这是从冰缝掉下来的，只摔成这样已经算好的了。

她艰难地爬起来，打了个响指，指尖点燃一簇火苗，借着这光亮抬起头，想看看自己掉到什么地方了。接着她发现自己居然掉进了一个洞穴中。穹顶依旧是由坚硬的万年老冰支撑着，只不过想想刚才的那些冰缝，这地方本不该支持这么久的。

露比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不该这么鲁莽的，明明知道可能是陷阱，却又因为另一半可能性从庇护所走出来。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这才是原因，她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指引着做出行动。

那么这儿有什么？

她克服了身体的不适后，慢慢往洞穴深处走去。冰冷的空气中，一些半透明的丝线若隐若现，洞穴最深处，一尊巨型冰雕支撑着整个穹顶构造，越接近冰雕的地方，那些丝线就越发密集，几乎到了避无可避的程度。

露比下意识退后一步，不肯去接触那些可疑的纺线。她在这里感受到越来越浓郁丰沛的魔力，她从未感受过如此规模的能量聚集，并且还是和她如此契合的魔力，难怪她会感觉这里有什么在召唤自己。

更令露比吃惊的是，这里的能量流波动如此活跃，和雪山苏木沉寂的模样完全不合，这绝对不是它长期以来的状态——甚至可以说，冰层上之所以出现那么多裂缝，正和这里的魔力有关。

她尽可能避开那些丝线，往冰雕跟前走去，就算没有巨物恐惧症，看到这尊鬼斧神工的冰雕还是让她感到一阵眩晕。没有任何人工挖凿的痕迹，浑然天成，于冰穹下亘古不变的自然奇景。

雪山忽然出现的能量流应该和这里有关系，露比消化着这个重大发现，伸出手去触碰万年寒冰的表层。这个举动本来不应该对冰雕造成任何破坏，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强光从掌底，不，从冰层之下爆发，穿透一切黑暗之物，那些丝线像疯了一样朝刺激了它们的外来者缠去。

露比急急闪避之际，却又发现这些丝线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恰恰相反，它们在她面前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茧，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惊世骇俗的未来。

露比后退了几步，不知为何她心跳飞快，数秒内脑中不断计算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可她失败了，因为她无法预料魔力暴动会带来何等后果，尤其还是这个量级的能量流。简单明了地说，改变世界都不奇怪。

她戒备地看着那颗茧的光泽逐渐透明、消散，而里面的人影也缓慢显现出来。

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露比清晰地感知着这方空间的任何一丝动静，故而产生了时间上的错觉。她如冰雕般僵在原地，浑身肌肉紧绷，瞪圆眼睛看着从茧中走出的人。

老蝙下章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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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信任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