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比一直很好奇变种人的战损由谁支付，账单是否会寄到学校里去？不过对于现在她而言，这已经不再是问题所在了。

雨燕所开辟的特殊战场上，应有尽有的金属随着磁场变化聚集到那个悬浮于空的男人身边，化作无数致命的武器朝敌人发起最为猛烈的进攻。半边天空被密密麻麻的金属所覆盖，风沙四起，砂砾吹过肌肤，便留下一道生疼的血痕。

那是暴风女的力量，是的，另一半天空布满乌云，风暴裹挟着雷霆，在她的掌控下摧枯拉朽，撕裂外星人力量的同时也摧毁了大量的建筑。

红色激光所到之处，大地被其深深割裂，就连视觉都有被剥夺的危险。

雨燕法师站在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上，低头看着已经被敌我双方弄得一塌糊涂的纽约市，忍不住吐槽：“相比之下，我们好像更像反派？”

就算这里是镜像世界，对现实世界不会造成影响，也不能玩这么开吧？

琴听出了她的无奈，只是她不像露比那样心态平和，始终集中精神看着战场，等待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袭击。

露比如有所感，抬起手释放一个琴从没见过的魔法，准确击中一只企图偷袭的外星人。这股魔力和往日不同，随着它失措的叫声，漆黑魔力蔓延的地方皆化作灰烬。雨燕法师看着它被自己的力量吞没，一点点在高空分崩离析，最后化作一缕烟雾随风消散。

“别担心，雨燕的感知力不是摆设，而且既然大家都玩开了，你确定不一起加入吗？”

露比回眸一笑，展开披风下狭长的羽翼，三两步跃下火炬，一段滑翔后边偏移角度，让一侧翅膀如刀尖般垂下，用超音速切割地面上的目标物，席卷的烈风粉碎了所有易碎品，连带着将一只外星人切成两半。

紧跟着她回身施法，黑雾中飞出数不清的蝙蝠，尖叫着把敌人淹没。每当那些外星侵略者们把蝙蝠摧毁，它们很快又从灰烬中重生，疯狂地撕咬一切能够撕咬的东西，以此增强自己的力量。眨眼之间，最大的蝙蝠体型已经和成年人差不多，扇动膜翅把人压在身下，犬齿深深陷入脖颈汲取力量。

露比的身上也停了好几只蝙蝠，把从外星人身上收集的能量源源不断地传输到她这里来，她轻轻甩动披风，举手投足间扭曲整个镜像世界，好给身边的战友提供更加有利的环境。紫黑色魔力在变种人身上闪耀光效，为他们提供不同效果的能力加持。

战况进入白热化的阶段，整座纽约市被移平了一半，这如果是发生在现实世界，这样的损失可是天文数字。

不过，在镜像世界之中，想要恢复这儿的惨状不过是雨燕法师催动魔力就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一个难得的释放机会。

也是测试琴的凤凰之力控制到何等程度的大好时机。

少女深吸一口气，催动体内的凤凰之力，在她周身，过于浓郁而宛如实质的能量流汇聚成凤凰的形状，力量之强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忽视。最为敏感的露比抬头看了一眼，嘴角不由带上了一抹骄傲的笑意。

琴从自由女神像上轻轻落下，凤凰扇动双翼，热浪波及两侧的城市，脚下地面从近至远飞快碎裂，附近的高楼大厦瑟瑟发抖。在凤凰的包裹之中，她的发丝也像燃烧一般，眼中灼烧着金红的光辉，伸手便抓住天外来客，将它拖到面前。

过于霸道的力量足以将她的所有敌人全部撕碎，就像是达成了什么似的，万磁王等人都停下了手，看着琴尽情地自我发挥。这一刻，她毫无疑问是战场的主角，不，说是王者都不为过。

露比也欣赏着这一幕，她将蝙蝠们召回到身边，以免她的宠物们被那股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误伤。

这时，她听到路比在精神空间里的声音：“它可真不错，不是吗？”

他用的是“它”，并不是指与觊觎自己能力的敌人作战的琴，而是她体内的凤凰之力。

露比回答道：“这是当然的，它可以说是宇宙中最为强大的力量了，它足以毁灭一颗星球上的所有造物，也能够让死去的星球重获新生。”

“它足以改变命运。”

少年说道，回过头看向出现在精神空间里的露比，他那对深红的双眼里含着无比复杂的内容。

“我们所抱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也渴望改变我的命运。看啊，那在战场上尽情施展的法力！没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心驰神往的了！”

露比警觉道：“你想做什么？琴只是它的宿主，你懂我的意思吧！”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的朋友做什么的。”

“最好是这样。再说，奥科特波斯还不够你霍霍的吗？要说改变命运，你应该早就能做到了。”

“是吗……”路比却丝毫没有喜悦或者得意的意思，垂下眼收敛起所有情绪，转而又扬起漫不经心的微笑，“假如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会做什么？”

露比关注着战场的情况，闻声头也不回道：“还用问吗？当然是让一切皆有可能，世界上的犯罪与黑暗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有孩子受到性和暴力的伤害，我和我所爱的人能都够拥有平安幸福的一生。你呢？”

“我？我不知道。”

路比有点茫然地说，他如今已经是深渊之主，坐拥物质世界最强大的力量，他能够赐予最不起眼的凡人至尊的地位、无上的权力、无尽的寿命、无穷的智慧、无限的财富和无可媲美的容貌，当然也能加诸自身。

但是，这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或许是因为本就有资格获取，所以毫无价值？

“那我把我的愿望借你一条？”露比回头对他笑笑，她对他笑得不多，却每次都能驱散他内心的阴霾。

路比看着她良久：“我想要最后那条。”

这次换露比嘲笑他了：“你的愿望里也包含你爱的人吗？”

她的同位体笑笑，并没有为此生气。

他的确能用所有的一切作为交易的产物，也能由此驱使人心，但是他始终无法确定追随自己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情感。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正如他的母亲虽然爱他，也会在暴力的淫威下选择将他放弃。

爱虽然美好，却并非永恒之物。

这也是为什么，路比复活了他的小姐以后要给予她永恒的生命。他最重要的人，也应当永远生活在他的眼前。

至于爱，这只是一个独占的借口罢了。

外星人最终在地球人的主场上溃不成军，剩下的事情，变种人领袖们和凤凰女会处理好，露比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她有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为什么要动用镜像法术？因为她不希望战乱影响到世界融合的变化。是的，在占卜中，露比看到了诸如“渗透”一类的字眼，鉴于古语的晦涩精简，她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但战争结束以后，露比就可以确信了。

她撬动了命运的支点，这个世界的命运已经脱离原本的轨迹，悄然发生改变。

那么，还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

这座雪山看上去和以往没有多少区别，季节原因它的雪线上升了许多，山脚位置长着郁郁葱葱的灌木和草叶。阳光落在雪顶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辉。

一切看上去是如此晴朗而宁静，雪山的沉寂肃穆令人不由心生敬畏，但下一秒，毫无征兆的风雪就将这一切全部撕碎，终于露出了背后隐藏的獠牙。

有经验的人遇上普通的雪山，遇到这种事当然不会继续潜行，但露比继续往山上艰难前进，丝毫没有把恶劣的天气放在眼里。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接近那个区域，雪山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所以根本不用去在意，因为那不会改变任何结局。

法师路比将一颗人造冰雪魔核植入这座倒霉的雪山，这是露比需要的最后一样资源，也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隐患。正如现在这样，露比知道冰之心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所以阻止一切生物靠近核心区域。

但奇怪的是，如果雪山还有残留意志，不应该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才对。露比总觉得有什么问题，或许还有别的人在往雪山腹地进发？那人可真是不怕死啊。

露比这么想着，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道路上，一路下来，她在路边看到了不少穿着登山装的尸体，或许是他们自身经验不足，但她更相信这些登山队是被雪山谋杀的。为此，作为对魔核威胁最大的人，她也必须小心雪山的种种陷阱和危险。

这不，说到危险，危险就发生了。

好几只雪怪在风暴的掩护下陆续向她靠近，这些也是冰之心根据地势创造的魔物，只是和之前相比，自然是没什么威胁性的。

露比还是本着谨慎态度，把这些企图包围自己的怪物们直接烧死，并且加快进度赶到了原先的冰窟。

她闭上眼睛稍微感应一下，就能察觉到冰之心里残留的魔力，还在没有被摧毁的魔脉构造中悄然活动着。

露比用硫磺之火毁掉了冰之心，看着它在坍塌造成的冰窝里熊熊燃烧，整座雪山都为之震颤不已。这一刻，好像地狱的火湖真的出现在人世间，火光映照着她的侧脸，热浪把冰雪融化，此地不宜久留。

但露比没有立刻离开，她必须亲眼确定魔核彻底死亡，连伪装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在没有确定来者何人以前，雨燕法师选择暂时隐匿自己。只见她披风一卷，与黑暗融为一体，消失在了原地。

不开玩笑，就算在一年的严苛考验中积攒了足够多的阅历，达米安还是被冰天雪地中的幽蓝火湖震惊了。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他的脑海中没有一条知识能够解释眼前这一切。

他在火湖边际看到了一个人影，只是火光映照下他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活物，因此他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在火湖边暗中观察。

这座雪山果然古怪，那个“人”显然和这里发生的异状有关，或许他此行的目标并非这里的怪群，而是“它”。

达米安深思之际，远处那人突然消失了，看来是发觉有人在观察自己了吗？他警觉地往掩体后退去，感觉到背后有股危险气息正在靠近，滚身往旁边闪过。幸好他反应迅速，没有被怪物突袭成功，撕碎在着濒临崩溃的雪地里。

就算他被训练得再好，也无力抵抗自然的力量，暴雪和狂风肆虐，他不得不一边应付那只麻烦的雪怪，一边防止自己陷入雪窝或者被吹上天。

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不占。

不过，到底是从小接受严酷训练的奥古之子，即使被扑进雪中，被腥臭的气息包裹着，他也没有吓破胆，更没有放弃抵抗，依然用自己的武士刀死死抵住雪怪的爪牙。他的力气很大，但对于体格庞大的雪山怪物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他看着那张越靠越近的血盆大口，恶臭的气味令人作呕，这画面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静止了很久很久。

实际上现实中并没有那么久。

雪怪怒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原来是火湖里的那个人，没有对照物，也看不出那人的性别、体格和距离，只知道这家伙的身手十分敏捷，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然能和雪怪周旋。

劲风扫过，达米安下意识闭上双眼，抬起手臂做出抵挡的姿势，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却不再听到雪怪的怒吼。

他睁开眼，那个斗篷怪人已经近在咫尺，弯下腰打量他。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脸打烂！达米安心里说，眼神里满是不信任，丝毫没有想过刚才是这人替自己解了围。

他当然会戒备，在这种地方遇到一个鬼魅般的家伙，不知道来路，不知道目的，不可疑才奇怪。何况，这人刚才肯定一直在旁观，直到这时才肯现身。

斗篷也没有多管他，只是看了两眼，就重新转头面对遮蔽视线的暴雪天。

达米安看到了她的武器，是袖箭，看来刚才离他们并不远。

不等他思考更多，斗篷拉住他往旁边一闪，紧跟着果断朝雪中射出一箭，准确地命中了雪怪的眼球。耀眼的电流划破夜空，殷红血迹洒在地上，怪物穿透力极强的吼声近距离震动耳膜。

那是充满威慑力的怒吼，常人面对狮虎的咆哮就已经腿软，更别提更加恐怖未知的雪山怪兽了。斗篷下意识又看了达米安两眼，后者正握着刀严阵以待，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好吧，暂时合作吧。

达米安心想，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底气跑过来，不过能让雪怪转移注意力，算这家伙有点用处。

这么想着，趁雪怪还在吃痛之际，他猛冲过去，毫不拖泥带水直取命门。

露比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小鬼，她刚才花了好一阵子才确认这孩子真的不满十岁。

不满十岁！

他跑来这里干什么？看这装束也不像普通人，可未免太小了吧！

露比当然不能放任一个孩子就这么送死，她用感知力监视被自己暂时击退的雪怪情况，顺便帮男孩躲开一击。没想到他这么不怕死，很快又冲了上去。

别说，手法还挺老练。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露比心里提醒自己，但是男孩这会儿已经给了雪怪致命一击。武士刀自下而上穿透了雪怪的胸膛，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大口大口地呼着热气，却不肯放松手中的刀。

露比有点动容，不管这孩子是什么来历，又因为什么原因在这里经历九死一生，他都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她解下腰间的长鞭走过去，准备扼住雪怪的咽喉，不料这怪物回光返照，嘶声大吼起来。

不妙，露比后退两步，感觉到这和之前表达痛苦、凶性或者愤怒的吼声不一样，这是带着某种力量的，穿透力极强，甚至能影响这里的风雪。

她没有多想，战斗直觉让她猛扑上前，抱住那个男孩带他远离雪怪。

在他们的战场之外，随着怪物濒死的吼叫而震撼的雪山微微颤抖，紧接着一条雪线无声地滚落下来。

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