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秦帝国嬴政3

雍城郊野,乌云如墨块堆叠,沉甸甸地压向大地。

昭阳缩在小巧的青铜轺车里,浅绯色的小曲裾深衣绣着胖乎乎的玄鸟纹样,粉白相间的衣摆随着车身摇晃轻轻摆动。

她用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车舆边缘,珍珠发绳扎起的双丫髻随着颠簸晃来晃去,末端缀着的小铃铛发出细碎声响。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篷上砰砰作响。

系统提示,“特制佩剑在附近投放。”

“什么?”

“请宿主注意查收。”又陷入了死机状态。

当轺车在泥沼中剧烈倾斜时,小姑娘吓得"呀"地叫出声,绣着云纹的小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父王赐的螭龙银镯。

就在这时,她透过被雨水糊住的车帘,望见那个浑身血污的少年——墨色深衣破成布条。

墨家人。

"公主别动!"

蒙毅的声音裹着风雨传来。

这位青年将领翻身下马,玄色短甲上的兽首护肩还挂着水珠,他伸手想拦住掀帘的小公主,却见那双沾着胭脂渍的小手已经探了出去。

昭阳不管,踮着脚摸到少年胸前的青铜佩,突然像被蛰了般缩回手。

痛袭来的瞬间,她仿佛看见,胡亥在血泊中哭泣,而扶苏哥哥被父王的剑抵住咽喉......

小姑娘眼眶瞬间通红,泪珠在睫毛上打转。

"带他回宫!"

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急得跺脚时绣鞋上的玉铃铛乱响。

慌乱中扯下腰间的珊瑚珠串,那是赵太后留给她的生辰礼:"用这个换太医令不说话!"

蒙毅望着掌心被雨水打湿的珊瑚珠,又看看小公主倔强抹眼泪的模样,最终单膝跪地接过珠串。

他小心地将浑身是血的少年横放在马背上,余光瞥见车帘后,昭阳正用绣帕抹着眼睛,却还伸长脖子盯着他们,粉扑扑的小脸上写满固执。

当湿漉漉的车队终于回到咸阳宫,浑身泥水的昭阳连斗篷都来不及披,趿拉着绣鞋就往章台殿跑。

她的双丫髻散了一边,沾着草屑的发绳松松垮垮地挂着,浅绯色裙摆沾满泥浆。

"阿父!阿父"

小姑娘带着哭腔撞开殿门,径直扑进正在批阅竹简的嬴政怀里。

遇事先找大王,准没错。

秦王慌忙放下竹简,长袍被扯出褶皱。

他伸手托住女儿的小屁股将她抱起,指腹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泪痕:"昭昭这是怎么了?"

“呜呜......昭昭差点见不到父王了......"

昭阳把沾着泥巴的小脸埋在他颈窝,发间的玉兰香混着雨水味。

她的小胳膊紧紧搂着嬴政的脖子,抽抽搭搭地把路上的事说了一遍,说到看到的可怕画面时,声音又开始发颤。

嬴政俊逸的眉峰紧紧皱起,抱着女儿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他伸手捋顺她乱糟糟的头发,指腹抚过女儿因害怕还在发抖的后背:"不怕,有父王在。"

"父王要保护昭昭,保护哥哥们......"

昭阳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鼻尖红红的,"昭昭不想让扶苏哥哥死......"

她的小拳头攥住嬴政的衣襟,上面金线绣的玄鸟被揪得变形。

年轻的秦王低头吻去女儿额角的水珠,下颌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好,父王答应你。"

他望着殿外依旧滂沱的大雨,眼中闪过冷冽的光——不管是梦境还是预兆,他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小公主,还有他的大秦。

昭阳把小脸贴在嬴政温热的胸膛上,听着熟悉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

她伸手把玩着父王腰间的玉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那个大哥哥身上有奇怪的牌子,会不会是坏蛋?"

"昭昭觉得他是坏人吗?"

嬴政捏了捏女儿肉乎乎的脸颊。

小姑娘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发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他好可怜的样子......而且昭昭拉手手的时候,感觉他不想伤害我们。"

她突然眼睛一亮,"父王,我们把他治好,让他当昭昭的保镖好不好?"

嬴政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

他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都听昭昭的。"

怀中的小姑娘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沾满泥巴的裙摆弄脏了他的长袍,可秦王却觉得,这一刻比平定六国的捷报还要珍贵。

下令让赵高查查那个人的来历,不干净也得干净。

……

太医署蒸腾的药香中混着艾草的苦涩,青铜药鼎在炭火上咕嘟作响。

少年的睫毛突然颤动,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蜷缩在朱漆门槛上打盹的昭阳猛然惊醒,攥在掌心的半块蜜糕滚落,绣着金线玄鸟的裙摆扫过冰凉的青砖。

三日前那个浑身血污的墨家少年,此刻裹着素白中衣躺在织锦软榻上,锁骨处幽蓝的矩子令已被换成涂满烫伤膏的纱布,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你醒啦!"

小姑娘跪坐在榻边,双丫髻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扫过少年苍白的手背。

少年警惕地撑起身子,牵动伤口闷哼一声,暗紫色的绷带下渗出丝丝血迹。

却见昭阳变戏法似的掏出个荷叶片包裹,露出金黄酥脆的梅花糕:"我让膳房用新摘的梅花做的,比牢里的馊饭好吃一百倍!"

她掰下一小块,递到少年唇边时,腕间螭龙银镯撞出清脆声响。

几日后,在太医府弥漫着草药气息的房间里,小昭阳迈着轻快的步子,裙摆上的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画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现代的工艺制品:精致的齿轮钟表、会自动汲水的水车、能快速收割庄稼的农具……这些都是她凭借记忆描绘出来的。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少年的榻前,将画纸“唰”地一下铺展在他身前的小几上,眼睛亮晶晶地说:“大哥哥,你看这些!我听人说墨家最会制造神奇的东西,你肯定能做出来!”

少年斜倚在榻上,原本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画纸。

那些从未见过的精巧构造,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他很快压下内心的震撼。

他微微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先放这儿吧,某日后自会琢磨出来。”

他不愿在这个公主面前,露出丝毫被惊到的模样,更不想让她看不起墨家的手艺。

说罢,他扬声跟下人要来了刻刀、木料等工具。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拿起刻刀,木屑纷飞间,他专注地雕琢着手中的木块。

小昭阳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木莺便出现在少年手中。

他轻轻拉动暗藏的机关,木莺的翅膀便上下扇动,还真的做出啄松子的动作。

小昭阳瞪大了眼睛,兴奋地跳起来,拍着手欢呼:“哇!大哥哥好厉害!这比我见过的所有玩具都好玩!”

少年看着小姑娘兴奋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从那以后,太医府的房间里时常传出两人的吵吵闹闹声。

小昭阳总是好奇地问这问那,时不时提出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少年则一边嫌弃她聒噪,一边又认真地解答,手中的活计也从未停下

……

窗棂突然传来三声轻叩,玄色衣摆裹挟着雨丝翻入屋内。

小昭阳刚刚换上新衣服,来找这个新朋友。

以纯净白色为底色,恰似皑皑初雪,素雅高洁。

交领右衽的样式,带着岁月沉淀的端庄,贴合着她的身形,衣袖与衣摆处,明艳的红色如炽热火焰般跃动,其间浅色线条细细勾勒,似为这浓烈的红镶上了精致的边

而衣袖之上,红色花纹蜿蜒铺陈,许是灵动飘逸的云纹,又或是神秘威严的瑞兽纹样,以细腻的刺绣工艺呈现,栩栩如生,为这素白的衣裳添了几分华丽与庄重。

黑衣暗卫在梁上打断公主,面罩下的声音透着焦急:"公主!嫪毐豢养的死士混进了永巷,正朝章台殿方向去!"

昭阳猛地站起,梅花糕掉在地上摔成碎屑。

她转身时,瞥见少年正盯着暗卫腰间的青铜令牌,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出口的话,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章台殿内烛火摇曳,嬴政将虎符重重拍在错金银案上,九旒冕冠随着动作摇晃,玉珠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传蒙恬!封锁咸阳九门,凡持玄色鸱鸮旗者格杀勿论!"

他话音未落,鎏金兽环突然剧烈晃动,沾着糕点渣的浅绯裙摆率先闯入视野。

"父王!"

昭阳扑进他玄色大氅里,发间银铃撞出急促声响,沾着雨水的小脸蹭过父亲胸前的螭龙纹。

"蒙将军说,嫪毐的人藏在..."

她突然噤声,感觉到环着自己的手臂瞬间绷紧如弓弦。

抬头望去,少年不知何时已立在殿门,墨家特有的机关弩泛着冷光,正对准嬴政咽喉。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嬴政的太阿剑已出鞘三寸,寒芒映出少年眼底翻涌的恨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咸阳城头的大火中,少年亲眼看着墨家坞堡在秦军铁骑下化为废墟。

"阿羽哥哥不是坏人!"

小姑娘趁着嬴政不备,挣脱跑过去。

泪珠砸在少年握着弩机的手上,"他教我做会啄松子的木鸢,还说要帮我在城墙放风筝!"

小声对着少年说“墨羽!你这么想死的吗?伤了我,你死,伤了阿父,也会死。”

退后点,她肉乎乎的小手第一时间握住冰凉的弩身向上举起,力量却是不弱,"那天在雨中,明明可以推开我逃走的..."

压低声线“墨家剩下的人命还想要?”

少年的手指在扳机上剧烈颤抖,映着烛火的瞳孔里,血火与眼前扎着珍珠发绳的小姑娘重叠。

怀中突然一沉,昭阳竟踮脚抱住他的脖颈,带着奶香的呼吸扑在耳畔:"阿羽哥哥说过,墨家兼爱非攻,不会伤害昭昭喜欢的人对不对?"

当弩机轰然坠地的声响回荡在殿内时,叛军的喊杀声已逼近宫门。

嬴政上前,将女儿拽回身后,却见少年退后,道:"城门暗桩已解,蒙恬将军的铁骑一刻钟内便到。"

他转身时,衣摆扫过昭阳的发顶,带落一枚沾满蜜糖的珍珠。

……

硝烟散尽的黎明,昭阳趴在嬴政膝头沉沉睡去。

她的双丫髻早已松散,发绳不知何时缠在了父亲的冕旒上。

少年站在廊下擦拭机关弩,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他悄悄投进火盆的密信——那是墨家最后一道复仇令,此刻正蜷曲着化作灰烬。

远处传来更夫收锣的声音,惊起檐下白鸽,振翅掠过咸阳城头初升的朝阳。

捉到墨羽的秦王感念人才,墨羽投入麾下,开始进入黑冰台同时继续研究之前的图纸。

这些奇怪的图纸听说是昭阳给的,嬴政倒是心下好奇,不过没说什么,全力支持。

……

暴雨如注,咸阳宫章台殿的青铜兽首瓦当不断坠落雨帘,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

阿黎被惊雷炸醒时,绣着并蒂莲的寝衣已被冷汗浸透。

糟了。

她赤足踩过冰凉的砖,发间金步摇撞出细碎声响,柘浆甜香随着奔跑的衣袂在廊下散开。

少女撞开殿门,素白寝衣在风中扬起,像只惊惶的白鸽。

“不小心”将案上陶碗翻倒,深褐色的汤药上蜿蜒,将奏章里"河西太原郡"的字迹晕染。

嬴政握着竹简的指节骤然发白,目光死死盯着药渍勾勒出的雍城。

"又做噩梦了?"

嬴政将颤抖的少女搂入怀中,玄色大袖拂过案上狼藉。

他腰间双鱼玉璜发出脆响,温润的和田玉在掌心碎成两半,殿外炸雷轰鸣,照亮君王眼底翻涌的杀意。

阿黎埋首在父亲颈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腰间革带:"梦里...梦里看见宫墙都在流血..."

突然抬头,丹凤眼映着跳动的烛火,"父王,已死的长信候的封地鄠县,不正是通往雍城的必经之路?"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嬴政猛地抱起女儿走向舆图,青铜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大秦版图上,宛如蛰伏的巨兽。

"蒙毅!"

君王一声令下,黑衣暗卫即刻而入,"传本王口谕:命蒙恬率三千锐士,携朕玄铁令箭,今夜子时前封锁鄠县所有要道!将那两个私生子处置了。"

五更鼓响时,阿黎蜷在父亲膝头沉沉睡去。

嬴政轻轻拨开她汗湿的碎发,目光扫过案上被药渍浸透的奏章——已被汤药泡得支离破碎。

窗外暴雨如注,蒙恬的铁骑正踏着闪电疾驰,马蹄声震碎鄠县城外的晨雾,惊起无数寒鸦。

……

第二年,墨羽便将那些精巧之物打造完成。

他带着精致复杂、指针嘀嗒转动的齿轮钟表,能凭借水流之力自动汲水、省时省力的水车,还有可快速收割庄稼、极大提升农作效率的农具,呈现在秦王嬴政与小昭阳公主面前。

秦王嬴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新奇物件,目光中满是惊喜,小昭阳也兴奋得眼睛发亮,不住地拉着嬴政的衣袖,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期待。

嬴政抚了抚小昭阳的头,当下决定,要让人实地试验这些物件,看看实际效果究竟如何。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咸阳城都隐隐躁动起来,百姓们都对这些新奇物件充满好奇,纷纷议论猜测。

很快,嬴政带着小昭阳,在一众侍从和官员的簇拥下,来到咸阳城外的农田。

墨羽指挥着墨家旁系子弟,将水车安置在水渠边。

随着水流推动,水车缓缓转动,水斗有序地汲水、倒水,清澈的渠水被源源不断地引到田间。

正在劳作的农夫们早就听闻陛下和公主会带着神奇物件前来,都围拢过来,眼中满是好奇与敬畏。

墨羽耐心讲解着水车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在他的指导下,一名年轻力壮的农夫壮着胆子上前试着操作了一番。

原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体力去提水灌溉,如今借助水车轻松了许多。

农夫满脸惊喜,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陛下、公主,这物件可真是个宝贝,以后咱浇水可就省劲多了!”

周围的农夫们也纷纷交头接耳,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接着,众人又来到一片成熟的庄稼地旁。

墨羽拿起那台农具,向周围的人展示其构造,“这农具,能加快收割速度,各位且看。”

说罢,他亲自示范起来,只见那农具在他手中灵活挥动,不一会儿就割下了一大片庄稼。

随后,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农上前尝试,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收割的速度比以往用镰刀快了数倍。

老农激动地扔下农具,跪地叩谢:“陛下圣明!公主福泽!有了这东西,秋收时能省不少功夫,庄稼也能更快归仓呐!”

周围的百姓们见状,也都纷纷跪地高呼万岁。

嬴政望着田间沸腾的景象,眼中燃起雄图霸业的火光。

他即刻召来丞相李斯,当场下旨:"着各郡县官吏三日内至咸阳宫观摹新器,墨家匠师分十队随往,半月内务必教会各乡亭卒使用之法。"

又命蒙毅调拨五百戍卒,护送工匠携器具奔赴巴蜀、关中两大粮仓,沿途搭建示范田。

诏令如雷霆般传向四方,咸阳工坊昼夜不息赶制水车与农具,墨家子弟的玄色身影穿梭在各郡县之间。

嬴政甚至在章台殿设立"百工署",亲自绘制嘉奖令:凡推广新器得力的官吏,可越级升迁;能改良器具者,赏千金、赐田宅。

小昭阳也学着父王的模样,用稚嫩的笔迹在竹简上画下鼓励的图案,命人送往各地。

数月间,渭水两岸的水车如林转动,关中平原响起新式农具的铿锵声。

当第一批使用新农具收割的百姓捧着金灿灿的谷穗进贡咸阳时,嬴政抱着小昭阳登上城楼,望着载歌载舞的民众,重重地拍了拍墨羽的肩膀:"大秦有先生,何愁不能席卷八荒!”

转身将半块错金虎符赐给昭阳公主。

“昭儿,这半块怎么做,你看着办。要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大秦尊贵的公主,我嬴政的女儿。”

另一半在他手里。

即使他不在了,这枚半虎符可调虎贲军,保公主一世没有问题。

当然,秦王本人没意见的情况下,调动。

如果秦王崩殂,就另当别论了。

而这场由新奇器具掀起的变革,正如同燎原之火,迅速改变着大秦的每一寸土地。

生产力大大提高,解放了一部分劳动力。

甚至引来了其他国的百姓求购。

……

咸阳宫殿内,鎏金朱雀灯将蟠龙柱照得忽明忽暗,青铜屏风在穿堂风里轻颤,发出细碎的嗡鸣。

已经十三岁的昭阳跪坐在错金银案几前,藕荷色襦裙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腰间半枚错金虎符随着动作轻叩连禁壶,在寂静中泛起清越回响。

她正用银签挑着梅子糖渍,丹凤眼忽然瞥见华阳太后手中碎裂的犀角梳——梳齿间还缠着几缕花白的发丝,像极了老太后此刻紧绷的神经。

"楚国送来的和亲帛书。"

华阳祖太后猛地将竹简砸进青铜凫尊,鎏金凫鸟在撞击中溅起水花,惊得檐下金丝雀扑棱乱飞

这位祖太后今日着一身赤绡云纹大袖衫,眉间朱砂痣艳若凝血,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妒意,"你父王竟用九宾之礼退了。"

昭阳灵巧地吐出梅核,指尖的糖汁在大秦舆图上洇出深色圆点。

她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唇角,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因为阿黎说跟父王相配的只有大秦帝国。"

话音未落,连禁壶上的青铜鸳鸯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惊得华阳太后手中犀角梳应声而落。

老太后布满褐斑的手死死按住案几,华服上的珍珠璎珞簌簌作响。

她浑浊的眼珠盯着昭阳腰间晃动的虎符,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砖:"稚子妄言!楚国乃虎狼之邦,此番联姻意在分化秦室,大王岂会因你一言......"

"曾祖母的珠花歪了。"

昭阳突然起身,广袖间滑落半卷帛书。

她踏着碎玉步从容上前,十二岁及笄时父亲亲赐的步摇随着步伐轻晃,附身时,银质羽翼不小心扫过华阳太后脖颈。

手指还沾着梅子汁,却精准地扶正老人鬓边东珠,"阿黎前日见父王在章台殿发脾气,把竹简都扔到渭河里了。"

小姑娘压低声音,"竹简上好像写着'楚女'两个字呢。"

台下的赵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艳丽的丹蔻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她当然记得那日——嬴政撕碎楚使国书时,冕旒玉藻扫过丹陛,珠串撞出的声响惊得满朝文武屏息。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三日前的晚宴上,昭阳抱着父亲的胳膊轻笑:"父王要是了立后,阿黎就把那人扔到函谷关外。"

赵姬添火“政儿,对昭儿还真是宠爱啊!”

"荒唐!"华阳太后自然也是听说了的,拍案而起,广袖扫落案上鎏金香炉,"楚国公主乃王室贵胄,岂是你......"

"可父王说阿黎比一百个楚国还重要。"

昭阳突然从袖中掏出个鲛绡帕,上面用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秦"字。

"曾祖母知道吗?我这半块虎符丑的要死,阿父说改天要弄好看些。"内心吐槽“论权势,我可是有兵的公主,那个楚公主有吗?”

殿内骤然死寂。

赵姬望着少女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传闻六年前那个夜。

小团子闯进章台殿,却固执地说要保护哥哥们。

如今当年的稚童已亭亭玉立,腰间虎符与大王的那半绝对严丝合缝。

此时放在她眼里格外刺眼。

想到秦王将兵符给了这个丫头。

还没有立太子,现在女子执掌虎符,像什么话!

"兵符乃国之重器,容不得儿戏!"

华阳太后剧烈咳嗽起来,珍珠璎珞撞击出杂乱声响,"尽快将虎符还与大王,日后择一夫婿才是要紧的事。"

笑话,凭本事拿的,给了我的,还想让吐出去?

昭阳突然俯身捡起地上的香炉,琥珀色的眼珠映着烛火:"祖祖母的梳子也该换了。新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当然,曾孙女觉得新的好。"

接着,迎着华阳太后的不满的目光,她从袖中摸出个檀木匣,打开时满室生香,"这是父王命人从昆仑采的和田玉,说要给阿黎打把能梳到十八岁的梳子。"

小姑娘将玉梳插入老太后发髻,"曾祖母若是喜欢,阿黎明日让父王也给您做一把?正好凑个对。"

曾祖母能做到这个位置,野心我又没有的。

赵姬看着华阳太后骤然惨白的脸,心中冷笑。

当年蕲年宫那场叛乱,若不是昭阳提前让扶苏改道,若不是她救下的墨家少年执掌黑冰台,咸阳城早已血流成河。

"都退下吧。"

华阳太后挥了挥手,看着昭阳蹦跳着跑远,藕荷色裙摆扫过门槛时,虎符撞出的声响。

她低头摩挲着袖中密信,唇角勾起冷笑。

而这一切,不过是某个小姑娘皱着鼻子对父亲说:"阿黎讨厌楚人。"

秦王为什么反对,值得考究的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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