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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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不大太平,没办法,想顾澜死的人太多了,之前顾澜作为寒门士子、朝中新贵,那些个世家拉拢不成便打算毁掉,把人赶到西境去自生自灭,原以为这辈子探花郎不会有回朝之日,不想,不到一年,顾澜他不仅立了军功,还得了晋王青眼。

不管是秉着断晋王一臂的目的,还是单纯想置顾澜于死地,各方人马都纷纷出动,世家大族的暗卫,皇子们的亲卫,甚至依附这些势力的小家族都插了几脚,到江湖上去雇佣杀手剑客,点名要顾澜的项上人头。

清澜刚开始是跟回京护卫队一起走的,跟他同行的是上京裴家嫡系,裴照。

裴照在上京城的名气一直很高,清澜记得她参加科考的时候,裴家玉郎一直是上京城闺秀们最想嫁的郎君之一。

“顾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裴照见到清澜,突然理解了为何上京那么多人想要他死,他生得极好,气质却极为内敛,整个人像一幅泼墨晕开的山水画,不见棱角,古韵深藏。

顾澜是个极难缠的人物,这样的人若不能一击必杀,还是拉拢为好,幸好裴家最后选择了晋王殿下。

“裴小将军想同顾某说些什么?”

“在下是晋王的人。”裴照语出惊人。

“裴小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在下记得晋王殿下还未满大婚年龄。”清澜表面不动声色调笑,心里的波澜却不亚于惊涛骇浪。

“顾澜!”裴照第一次被人开这种玩笑,却又不得不强压下恼怒,低声道,“现下上京赵家,卢家还有三皇子他们都派人来杀你,殿下派我来护送你就是为了给那些人警告,总之一路上你莫要离我太远。”

清澜本是通过调笑掩盖自己的真实反应,不料看到裴小郎君羞怒交加却又不得不强忍着跟他交代的模样,心晴莫名地松快了些,“呀,你怎么羞得耳朵都红了,难道你跟殿下他真的——”

“不曾,臣跟殿下清清白白,绝无私情!”裴照这时哪还记得自己刚开始对顾澜的判断,只觉得这人真是无赖又没个正形儿,恨不得把他嘴给堵上

“那就好,那顾某一路上就仰仗裴小将军照顾了,不过,裴郎,莫要离你太远是什么意思,我离得多近才不算远?”

“这样,还是再近些?”清澜突然上前凑近了些,近到能看清裴照颤动着的睫羽,和他微红的耳根。

裴照不曾见过这般不知分寸的人,上京儿郎允文允武,注重言行,从来不曾有人靠他如此之近,而他竟然还不觉讨厌。

他指尖微动,虽不曾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潜意识却告诉他必须停下。

裴小郎君由害羞纯情到不动声色的转变只在一瞬间,清澜却抓住了这个信号,及时退后半步,道,“方才是顾澜无状,没吓到裴将军吧?”

“无事,”裴照定定地看了清澜一眼,旋即转身,“三丈。”

清澜看他急不可耐的背影,轻笑,裴小将军有点可爱啊。

裴照的到来的确阻了不少追杀,毕竟有些家族或许有杀一个探花郎的底气,却不敢惹上裴家和晋王这般庞然大物。

意识到这一点,清澜倒不忍心再逗他了,更别说,清澜后来意识到,裴照是个十足温柔的人。

他出身贵族,却很能体恤到在底层挣扎之人的不易,一路上有大大小小的客栈茶楼,除非断水绝粮,他很少下令前去休整。

不过是自身麻烦缠身,而不愿让祸端惊扰他人罢了,但裴照做得这般自然而然,让清澜对世家门阀子弟有了很大改观。

或许,诡奸如高顯,贪婪如卢嘉裕,狡诈如赵侯,当年也曾赤诚温柔如裴照,只是,宦海浮沉,数十载能留下的东西太少了。

清澜一边断断续续喝着水,一边想事情,不自觉走了神,自然就没躲过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暗器。

“唔”疼痛太过突然,一下子中断了她不知歪到哪里去的脑回路,接着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扑过来,是裴照。

虽然暗器还是落在了她身上,可裴照第一反应是以身替她,清澜难得有了几分不真实,接着便是错愕。

**

刺客被清理干净后,清澜被裴照按住,取出了暗器。

是一枚刺骨钉,染着黑色的血。

眼见裴照的神情更加凝重,清澜推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秀净的小瓷瓶。

“放心,这点毒,死不了。”说着她打开药瓶,吞了几粒解毒丸。

“喏,你也吃几粒,以防万一嘛。”

裴照看他一派自然,浑然不把混了几种毒的暗器放在心上,微微平复了心绪。

他把剑收回鞘中,婉拒道,“不必了,你伤口还需清理一下。”

清澜伤在心脉偏下的左肋,倒也不是不能自己动手,但看他自顾自地开始解他的衣带,清澜选择了沉默。

等到裴照开始解顾澜里衣的时候,才微微反应过来。

看到衣角散开的大片如堆雪般的肌肤,还有那层虽薄却很是漂亮的腹肌,裴照蓦地移开视线,把解了一半的衣裳合拢,“水和金疮药都在这里了,顾大人还是自己来吧。”

正要起身,却发现衣袖被那人压在身下。

他看向他,望进了那双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眼睛。

“你……”

清澜不说话,用眼神示意裴照——你来

裴照抵不过她无赖,忍着莫名其妙的羞耻给顾澜上药。

裴照嘴抿得有些发白,神色如临大敌,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万分,清澜感受到他指尖温凉却温柔的触感,目光微微下垂,戏耍一位君子,似乎有些过分了啊,上官清澜

心里忍不住对自己的行为鄙夷,行为上却拒绝停下恶作剧的步伐,清澜对自己的恶劣有了更深的认知

等到煎熬的上药环节结束,清澜眼尖地捕捉到裴照微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了?”裴照问道。

“啊,没什么,想到了我那只猫儿,逗狠了也不会挠人,怪可爱的”

裴照:怎么感觉她意有所指呢,是错觉吧

清澜和裴照一起回到上京的那天,是个不见太阳的阴雨天。

淅淅沥沥的雨下着,清澜换了身常服,便去见了那人。

那人五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威仪却比当年更盛,他对清澜态度亲近,先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才渐渐切入主题。

“这次去西境可有收获?”

“回陛下,高家暗中与突厥往来的信函皆已在此。”

那人高坐在龙椅上,接过戳着火漆的信函看了起来。

清澜静静地在大殿中等待。

“岂有此理!高家,朕要灭他满门!混账!吃朕给的供奉,通敌卖国,构陷良臣,简直枉为人臣!”

清澜就这么听着老皇帝气急怒骂高家,几乎可以预见高家的惨烈下场。

可惜,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啊,至少,这还不够

“陛下,信函上提到了当然突厥与高相合谋、伪造证据构陷忠臣,臣希望陛下能彻查当年旧案,还当年受害者一个公道。”清澜看他终于平息了怒气,甚至开始宣内侍起草高家满门抄斩的圣旨,不得不开口提醒。

“顾卿,这次你功不可没,朕要好好奖赏与你,不若顾卿来内阁吧,以后朕找顾卿手谈几局也不必特意宣你进宫了。”老皇帝闭口不谈,甚至有意架空他。

清澜早就料到他这副嘴脸,竟也接受良好,从容婉拒:“谢陛下厚爱,只是臣只有一愿,望陛下能为被高家构陷的顾、陈两家平反,至少,不要让数万英魂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死去”

清澜语气不露半点锋芒,却让他感觉到了被胁迫的不适,“你这是在威胁朕?顾澜,或者说,顾氏清澜?”

“姑父还记得我啊”清澜笑得温软,眼里却无半分欢喜。

“你本就无意遮掩”

是啊,他连名带姓,一字未改,只除了相貌不似故人,一身风采,实在是像极了顾氏门阀的子弟。

“朕没错,更不可能认错”

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是你让我选的啊,姑父

既然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就打败你好了

幸好,你生了个丝毫不逊色于你的好儿子呢

“罢了,你下去吧,朕知道委屈了你们顾氏,朕不会亏待你的”大抵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儿的愧疚和悔恨,他最后安抚道。

清澜回去后,转头跟李承鄞正式结盟。

晋王殿下一票否决了他提出的武力篡位,他说,“若是这样,后人便只会以为,我是为了让自己的继位更加名正言顺才抹黑父皇,三哥哥,你心急了。”

顾澜轻嘲一笑,“是啊,我厌倦了,等不及了,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你那位虚伪自大的父皇改变主意吗?”

“再等等,如今高家败局已成定势,只要我的人能顺利啃下吏部这块被高家盘踞的硬骨头,那么,半数朝臣便会站在我们这边,加上武将支持,让父皇改口,并不困难。”

“还有哪方势力在争吏部?”清澜随口问了一句。

“其他家族不足为惧,只是赵阀并不是善茬,我在想,要不要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嗯?你是说,暗杀?”

“咳嗯”一旁正在喝茶,一直没插话的裴照被呛了一口。

“殿下说的应该是联姻,只是,赵阀的贵女,好像对顾大人……”裴照看着李承鄞意味不明的眼神,话语渐渐止住。

“懦弱没本事的人才需要联姻来达成目的”虽知他走得如履薄冰,不得不将婚姻当做筹码,清澜还是忍不住刺他一句。

“三哥哥不必激将于我,我从来只知道如何在混乱不堪和凶险的境地选择最优解。联姻,是牺牲最少也是最有效的手段。”李承鄞理解顾澜的坚持,却不会为他的坚持让步。

“最优解?别的事我不知道,但最快击败赵阀,夺取吏部所属权的最优解是暗杀赵阀掌权者,并挑动赵阀内部继承人相争,把水搅浑。”

李承鄞笑了,跟裴照对视一眼,“看来我的王妃之位保住了?”

“本来也没有多稀罕。”清澜看他一副自己牺牲大了的模样,忍不住又埋汰了他一句。

“三哥哥,如实交代吧,两年前颖南陆氏家族内乱,是不是你——”

“是又如何,陆氏子弟顶替他人功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我不介意帮忙清理一下。”

“这事我还有些印象,当年那个在宫宴上行刺的刺客很是猖狂,视皇宫重重守卫如无物。只是最后被在下射了一箭,顾大人可还再请他出山?”

顾澜下意识地想去捂左肩上的伤疤,心道,难怪看见裴照就想欺负,原来之前挨过他一箭

“当然,可以。”清澜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要不是那次受伤,他也不至于躲进赵家女儿的马车,惹上一桩情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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