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绝厌说完那句话后,陆择林微微睁大了眼,看清对方眼底的戏弄,不由失笑:“成心闹我?”
林绝厌不说话,蒙着雨雾的眼珠子就那样静默地望着他。陆择林心头温热,好几次都想扣着对方下巴凶狠的吻上去,最后都克制住了。林绝厌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病弱王爷”,病弱到易碎的程度,陆择林反倒不敢碰他。
林绝厌苍白的唇动了动,正要说话,门外传来齐整的脚步声。
屋内两人都愣了愣。
林绝厌方才是唤了人来,但他大病初愈,嗓子哑得不像话,听在陆择林耳中跟小猫咪呜没差,细弱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外面。
屋外,小伍子惊慌的声音传来:“你们大胆!这里可是安王府,岂是你们想进来搜就进来搜的。”
“安王府?”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暗讽道,“安王体弱多病,说不定就是安王派人前往宫中盗药,动机明显,来人,给我搜!”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林绝厌轻声问:“什么情况?”
陆择林简单将事情复述一遍,还给他讲了讲皇帝和安王“林绝厌”的事。
听完,林绝厌面上没多大起伏,“你的夜行衣呢?处理掉没?”
陆择林没想到御林军会这么快找上门,老实交代:“来不及。”
“捡起来,扔被子里。”
“他们要是进来搜……”
“不会。”林绝厌笑笑,“我不会给他们进来的机会。”
他望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微微眯眼,“林考官教你一招——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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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不闻派去搜王府的人很快回禀:“将军,我们在厨房后面发现了药炉,还是热的。”
钟不闻伸手一探:“物证在此,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大梁有谁不知我们王爷体弱,从小吃药,几乎没停过,莫说一个药炉子,就算你在王府找到十个百个药炉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钟不闻寻声看去,见一个侍从打扮的少年红着脖子同他争论,“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的名叫小伍子。”
“小伍子,那你可知附属国上贡的秘药熬制后会在药炉上留下气味?我只要带这只炉子回去让御医检查,便能治你家王爷的罪!”
仅一句话,就让少年白了脸,方才的热血被刺骨的寒意驱散。
王府其他人都吓破了胆,深深埋头,不敢再说话。
钟不闻回身,好整以暇道:“出这么大事,主子竟还能睡得安稳?来人,去把王爷叫醒。”
卧房的门打开,两名御林军被一声轻斥钉在门外。
“我看谁敢进来。”
室内昏暗,借着从门口打进去的光,他们看见一道削瘦的身影,对寻常人来说贴身的里衣在他身上却是松松垮垮,衬着室内暗光,遥遥看去,像一只摇曳鬼魂。
待人转过脸来,野鬼倏地变成艳鬼,乌黑长发披散在肩,衬得颈段雪白纤细。
御林军视线往上,猝不及防撞进一池缥缈烟雨中,沾着水雾的眼珠漆黑透亮,从那暗处直直望来。
在这一刻,两名御林军脑中不约而同想起话本里摄人心魄的艳鬼狐妖,似乎也能理解为何话本中的书生总会被勾得五迷三道。
两道不明显的吞咽声打破室内的静谧。
林绝厌眉头轻拧,毫不掩饰眼中厌恶:“这么喜欢看本王?不如进来看个够?看够了,再把眼珠挖出来,放在本王身边,日日看,夜夜看,你们觉得如何?”
御林军回过神来,冷汗连连,忙弯腰告罪:“请王爷恕罪!”
安王虽然是个病弱王爷,没权没势,任当今揉搓,但他依旧是王爷,身份尊贵,不是他们这等人可以肖想染指的。
“出去。”
两名御林军撇过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挣扎和难堪。
陆择林伺候好林绝厌更衣,便隐匿到暗处,眸光森冷,如针一般扎在那两名御林军身上。他们进来时眼中掠过的惊艳和沉迷直白又赤|裸,陆择林想起这个世界的某条设定,心中就像堵了口巨石,极为不悦。
林绝厌没穿那些看起来华贵实则很厚重的王爷服,一身素衣,白得纤尘不染,衣袂翩跹,恍若下凡历劫的仙人。
这样的林绝厌,陆择林根本不想让外人瞧见,他不停催眠自己这只是个书中世界,他在做任务,只有这样,才能将妒火稍稍压下来。
林绝厌并未觉察身后那道目光里的晦涩与压抑,迈步走到门边,脊梁笔直,抬眸直直看向院中的钟不闻。
钟不闻见到他的一瞬间,身形几不可查的一僵。
“将军要是不懂规矩,那就本王来教教你。”
许是大病初愈,他声音还哑着,但低低沉沉的音色,却让院中一干人等像是喝了佳酿般沉醉。
“无论本王是否有罪,在搜王府之前,将军总得拿出圣上口谕,又或是圣旨,没凭没据就敢闯王府,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嗯?”
最后一个字压得极低,从喉咙里发出,莫名听得人口干舌燥。
林绝厌已来到门口,垂眸扫过门外两名御林军,道:“还不滚开?”
钟不闻出声让他们退下,期间,目光一直放在林绝厌身上,不曾挪开。
“宫中丢了什么,你且告诉本王,待本王进宫,兴许还能在皇兄面前替你求个情。”林绝厌眼波流转,滟滟动人,“否则失职加擅闯王府两个罪名,将军怕是担不起。”
他转眸扫向拿着药炉的御林军:“如果你再不放下,你们将军身上可就要加第三条罪责——构陷皇亲国戚。到时候,有九个脑袋都不够掉。”
被盯上的御林军打了个哆嗦:“将、将军?”
钟不闻眯起双眼,让人分辨不出在想什么。
良久,钟不闻挥挥手道:“放下。”又对林绝厌道,“今日是卑职莽撞,望王爷见谅。”
“好说。”
钟不闻吩咐道:“备马,送王爷进宫。”
小伍子见状忙说:“不能骑马,得备轿子,王爷经不得风吹。”
顶着钟不闻和林绝厌的目光,小伍子眼珠一转:“还必须是软轿,王爷身子弱,受不得颠簸。”
钟不闻命人去准备了,林绝厌递给小伍子一个赞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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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皇宫时刚好下朝,林绝厌乘坐的轿子又软又舒适,空间还大,若不是顾忌外面的钟不闻,早就躺下了。
正要进宫,一行人被守门侍卫拦了下来。
原来进宫不得乘坐轿辇,不论什么品级的官员到了这里,都只能老老实实下来步行。
林绝厌有意为难钟不闻,赖在轿子上没下去,钟不闻却是没闹他,在宫外耽搁了一小会儿,重新起轿。
似是知道林绝厌好奇,帘子撩起,钟不闻骑马走在左侧,说的话很有深意:“圣上有令,安王进宫,不必下轿。安王近些年从未进宫,自是不晓得。”
林绝厌坐姿端正,闻言凉凉扫一眼钟不闻:“多谢将军告知。”
钟不闻抬了抬唇角,很快,帘子放下,将外面隔绝。
林绝厌心思活泛,猜到钟不闻刚才是在试探自己,但他同时也很疑惑。
一个被扣留在京、没有实权的王爷,为何会有特权?
心念电转之际,林绝厌闻到一阵馥郁花香。
花香愈浓,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到了。”
林绝厌下轿,没有搭理钟不闻伸来的手,利落跳下。
已经下朝,照理说这会儿皇帝应该在批阅奏折,可林绝厌抬眼一看,四周清幽、花香阵阵,古朴宫殿藏匿与草叶花树后,堪堪透出一角琉璃瓦,怎么瞧也不像是处理事务的地方。
依旧是钟不闻替他解惑:“这里是珩清阁,王爷以前的住处。”
林绝厌这才给了钟不闻一个眼神。
钟不闻笑道:“王爷搬出去后,圣上派人重新修建一番,王爷会觉得陌生,也是自然。”
说话间,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高觅出来,将林绝厌迎了进去。
“安王这边请,圣上听说安王要来,已在此等候多时。”
原来不是在批阅奏折,而是在这里专门等他?
对于一个不受待见的王爷来说,这待遇会不会太好了一点?
阁内布局雅致,一应摆件都没落灰,像是新的一般,看得出平日有人在精心打理。林绝厌只匆匆掠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跟随高觅上了二楼。
二楼隔间,身穿龙袍的林许恒正借着窗外天光批阅奏折,见高觅把人带来,抬头扫来,只一眼便停住了目光。
林绝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在林许恒对面的蒲团坐下。
林许恒命人把折子收走,待隔间只有他们两人,才开口:“三弟今日进宫,可是找孤有事?”
若是撇开对方眼中的灼热和略显急促的语气,这开场白,就跟寻常帝王与兄弟相见没有不同。
林绝厌动手,亲自给林许恒倒了一杯热茶:“臣弟早些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得迷迷糊糊,只感觉生死由天不由己,醒来后觉得悲切,想起皇城中只剩皇兄一个亲人,这便来看看。”
林许恒接过茶杯,却没喝,放在手里,缓缓转着,在思索林绝厌话中透出的深意。
半晌,林许恒哼笑一声:“在大梁,孤便是天。三弟今日来,念着亲人是假,为自己求情是真。”
林绝厌也笑。
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开口。
静谧在此间蔓延开来。
林许恒抿了口茶水,借抬头的动作,肆意打量这位被自己软禁在皇城的三弟。
被软禁一年,三弟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变化,那张脸依旧勾人十足,清清泠泠的坐在那,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茶水漫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升起的隐秘与难耐。
最后,还是林许恒率先打破沉默。
“今年中秋家宴,二弟他们都要回来。既然思念家人,你也进宫……陪陪孤吧。”
如果有二更,那就是我跟大家有缘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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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病弱王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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