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日里怕是太纵容你们了。”
贺云峥目光微凛,他虽体恤下属,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属下过问他的私事。
正当他要责罚傅司时,昨日闯进房间的那名将士急匆匆地从走廊的另一端跑来,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商无惑的房间,还不忘冲着贺云峥问了声好。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贺云峥就看商无惑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神色略显凝重。
“都城有变?”贺云峥似有所感。
“嗯。”商无惑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愁绪,“疑似穆尧青的人在城北纵火,还闹出了人命,死的是一位三品官员家的嫡子,怕是蓄意为之。”
贺云峥闻言蹙眉,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危机感。
“派人留意山河图上暗桩的动向,穆尧青怕是要有大动作。”
“知道,你呢?回琼崃宗?”
商无惑觉得,当初穆尧青既然将他们一同拉入局中,如今也不会只挑一边作乱。
但贺云峥却不甚在意地摇头,“不急,一道去看看,既然答应了你抓穆尧青,总不能置身事外不是?
再者说……四长老在醉仙楼见了人,不会一点线索都没留下,该去查查。”
“你这个时候现身,怕是不妥。”
商无惑多少有些顾忌,虽说圣上撤下了搜查令,但如此敏感时期,他和贺云峥走在一起的确惹人非议。
贺云峥眉头微挑,“这都城还有贺某去不得的地方?”
说完,贺云峥就朝着身后伸手,傅司十分默契地递上了一张人.皮.面.具。
很快,贺云峥就给自己换了张脸,温润如玉,翩翩公子,敛去了那张极具攻击性的面容,多了几分邪魅。
“……”商无惑盯着那张脸看了两秒,目光幽怨地看向贺云峥身后的傅司:“为什么之前做的那么丑?”
傅司眼角一抽,“……熟能生巧。”
天知道自那次之后,他家宗主要他做了多少人.皮.面.具!!!
“现在可妥当?”
贺云峥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折扇,摇摇晃晃,颇有一番世家公子哥的做派。
商无惑不满地看着贺云峥脸上那张做工精致,却太过妖冶的面皮,啧啧两声,冲着傅司道:“不如原来的。”
傅司:???
贺云峥嘴角上扬,心情不错地免了傅司的惩罚,拍拍傅司的肩膀道:“不错。”
傅司:!?
……
一入都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沉重压抑,街道上的行人都比平日里少了不少,摊位上的小贩都不敢吆喝叫卖,一个个眉眼低垂,尽量减少存在感。
“那位官员在朝中很有份量?”
贺云峥看着增加了一倍数量的巡逻士兵,心里有了掂量。
“大理寺卿。”商无惑压低了声音道。
“难怪。”
贺云峥越发觉得这穆尧青难缠了,大理寺卿之子遇害,恐怕人们首先会怀疑的,便是记恨大理寺卿的那些有罪之人。
在没有寻得确凿证据之前,嫌疑人的范围很大,既扰乱了民心,又敲打了朝中官员,使得人人自危。
这样一来,穆尧青的一些动作就会被无形遮掩。
很快,一侧的摊位后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一个男子,虽是普通百姓打扮,但那周身的气势一眼就能看出是军营里的。
在这人的带领下,贺云峥和商无惑一行人来到了城北的一家面摊。
还没靠近,贺云峥就看见面摊的四周围着许多的官兵,看热闹的百姓则是被隔在了很远的地方。
“将军。”
围守的官员认出了商无惑,当即放行。
只是轮到了贺云峥时,宽刀落下,冷眉竖眼,“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速速离去!”
“他是我的人,放他进来吧。”
商无惑生怕他晚说一秒,贺云峥那收起的折扇就要划过那官员的喉咙。
官员狐疑地打量着贺云峥,但碍于商无惑已经发话,便也放行了。
进来后,贺云峥折扇哗的一声展开,悠然凑近商无惑,“贺某不知,何时成了商将军的人?”
“……权宜之计,贺宗主不必当真。”
商无惑不自在地偏过身,直奔现场。
贺云峥紧随其后,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面摊墙角处几乎已经焚烧的面目全非的男子尸体,周遭的干柴已然成了灰烬。
“尚未及冠,可惜了。”商无惑皱眉。
贺云峥粗略地扫了一眼,“没有挣扎迹象,火着起来之前,他恐怕已经遇害了。”
“仵作已经在路上了。”
商无惑一边等人,一边搜寻着现场的可疑痕迹。
突然,围观的百姓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贺云峥抬眼望过去时,便看见人群中已经瘫倒了一片,顿时瞳孔一缩。
“都散开!!别动他们!”
贺云峥一边拨开碍事的人,一边冲向了混乱的人群。
“诶!贺……云山!”
商无惑见势不妙,急忙跟上。
贺云峥到了跟前,一把拽过一个官兵,语速极快地叮嘱道:
“有毒物扩散,立马疏散百姓,捂住口鼻,尽量不要呼吸,已经倒下的人立马拖到一边的空地,取三兴草碾碎后给涂抹在昏迷者的人中上,快!”
话落,贺云峥便脚尖一点,飞身掠上屋檐,追逐一道残影而去。
商无惑追过来的时候人早都不见了,看那官兵还愣着,厉声道:
“照他刚刚说的做!”
“是!”
一时间,除却守着现场的官兵外,大部分的官兵都投入了救人疏散的队伍中,有了之前贺云峥的提点,危机很快解除。
“将军,百姓都没事,仵作到了,可以验尸。”
一属下来到商无惑身旁。
商无惑盯着贺云峥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秒,“……开始。”
……
城北某处屋顶。
“贺宗主好眼力。”
黑袍人揉了揉追逐中被贺云峥拍了一掌的肩膀。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贺云峥扯下了人.皮.面.具,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毫不收敛,“无故伤人,也是穆尧青的意思?”
黑袍人一怔,目光有些躲闪,“自然不是,不过是为了转移视线,略施手段罢了。”
“贺宗主,穆将军请您一叙。”黑袍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云峥眼底划过一抹警惕,“穆尧青还真是好魄力,就不怕贺某带人捉了他?”
前朝逃犯,不但明目张胆的作乱都城,甚至还敢邀请一个正在追捕他的人。
黑袍人轻笑一声,抬手指向了醉仙楼的方向,道:
“穆将军说了,他相信贺宗主,比起护佑百姓,贺宗主或许更关心自己的仇人是谁。”
贺云峥眸光陡然暗了下来,穆尧青掌握的消息……比他想象中要多。
黑袍人看贺云峥不为所动,便又落下一记重锤:
“枭歌雨夜,人去断魂。”
“刷——!”
贺云峥猛然拔剑,杀气尽显。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当年的那些人,没人知道他父亲死在了那个雨夜。
世人皆道,琼崃宗前宗主于宗门和朝堂间的厮杀中陨落。
“贺宗主,杀了我,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黑袍人双手张开,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见贺云峥有所犹豫,便继续道:
“穆将军在醉仙楼雅阁静候。”
话落,黑袍人有恃无恐地推开贺云峥快要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后退一步,纵身一跃消失在视线中。
寒风中,贺云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望向醉仙楼的目光愈发灼热。
片刻后,屋顶上的瓦片咔嚓一声碎裂,一道月白的身影浮空掠去,直奔醉仙楼。
……
醉仙楼,雅阁内。
围炉煮酒,面若春寒。
贺云峥与穆尧青对坐,各自执一酒杯,从温到冷,相视无言。
“贺宗主比在下听闻中的要急躁了些。”
穆尧青品了一口酒水,似是不满滋味,重重放下了杯子,那一瞬间,本就不多的约束瞬间皲裂。
“这都城内,到处都是等着抓你的人。”
贺云峥把玩着酒杯,言外之意,若你不能让我满意,抓你,随时都可以。
“呵。”穆尧青不屑冷笑,“就凭那些酒囊饭袋?还不够格。”
“当贺某是死的?”
贺云峥手中杯子陡然碎裂,一股内力波动悍然荡开。
穆尧青脸色微变,手掌一翻,暗劲回击。
“贺宗主何必动怒?”
“说。”贺云峥耐心耗尽,眉宇间煞气郁积。
穆尧青摊摊手,不甚在意,回忆道:
“当年那晚,你父亲从宫中得了传信,离宗赴约,身边却只带了几名亲信。
这几名亲信就是如今琼崃宗的几位长老,他们当中,有人知道当年前宗主遇害的真相,但他们选择闭口不言。
这其中到底是涉及了宫中秘辛,还是牵扯到了宗门利益,外人无从得知。
在此之前,你父亲将你偷偷送离了都城,只是这一去,便是诀别。”
“贺宗主是幸运的。”穆尧青停顿了一秒,视线微移,悠然道:
“就是不知,贺宗主的琼崃宗,有没有这么幸运。”
“你什么意思?”
贺云峥皱眉,这番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想引起他琼崃宗内乱?
可下一秒,贺云峥便反应过来,穆尧青引他来这,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穆尧青真正的目的,是琼崃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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