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寻踪

今天悬壶医馆的早餐比往常提早了半个时辰。

在所有人用过早饭后,外头似乎正在逐渐热闹起来,初升的晨曦伴随着烟火的气息一同往周遭覆盖、蔓延,彻底唤醒这座位于大夏王朝疆域中的边陲小镇。

傅君寒在医馆大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带着整个早上心不在焉、食不知味的李大木,以及一个亦步亦趋的“药童小杨”,一起来到镇南的城门。

天下有三大王朝,大夏为其一,且历史最为悠久。

许多万年前,曾有人皇一统天下,逼得妖族几无立足之地。可惜后来人道皇朝不朽梦碎,一分为二再裂为三,人间不再有人皇,三大王朝仅仅勉力称帝。

其中,大夏王朝据传为昔年人皇嫡传,底蕴厚重,疆域之中每一座城池都布有阵法,若无王朝特制的身份令牌,哪怕是修士在城中亦是寸步难行,乃至会被大阵压制至难以动用灵力,与凡人无异。

视城池大小,各处城门大多派有守门士兵,修为未必有多高——在一些小城甚至可能调派凡人,但若遇到来敌,城门卫能够借助阵法的威力与之周旋,至少也能发出示警。

傅君寒在西乡镇生活了十年,最大的收获就是镇上的百姓几乎都认识他,而他也认识绝大多数人。因为他傅大夫的好名声,无论普通老百姓或是官府军方,不过分的事情都愿意帮上一把手。

今日城门卫的领班——老刘,傅君寒恰好与之打过交道。几年前,小傅医师尚未在西乡镇打响自身的名气。老刘的母亲得了怪病,家里人四处求医问药,几近耗尽家财,却毫无进展。等老刘找上傅君寒时,在外人眼中已是快要到山穷水尽、“病急乱求医”的地步。

结果,老刘的母亲成了小傅医师解决的疑难杂症之一,悬壶医馆一夜成名。虽然在傅君寒眼中,他们只是寻常医患关系;在老刘一家眼中,傅君寒却是他们的大恩人,逢年过节,至今仍与悬壶医馆保留着人情往来。

傅君寒领着人靠近时,老刘刚好训完话,给手下的兵分派好巡逻任务,瞧见他们这一行人,当即愣了愣,连忙凑上前:“傅大夫,您找我?”

“刘伍长,在下是有一事需劳烦你。”傅君寒拱了拱手,“在下医馆的药童李三木多日未归,其亲人前来询问。此番前来,是希望拜托刘伍长查一查,于七天前申时之后,各城门——尤其是南门的守卫,可曾目睹三木离城。”

老刘恍然地一拍脑门:“哦——这事啊!不用找别人了,当天正巧轮到我值守南门,小李大概是申时末出的城,当时我还和他聊了几句。”

“三木是独自出城?”

“是这样没错……傅大夫,小李这是出事了?”

傅君寒与忧心忡忡的李大木对视一眼,接话道:“目前尚未确定——既是如此,劳烦刘伍长问问近日可曾见过三木回城。”

“成!我现在就去找人问问。”

老刘是个爽快人,短短几句意识到情况紧急,转头便去帮忙打听。城门卫人数不多,而记人是必备的基本功。约莫半个时辰后,老刘带着结果回来,看他脸色,显然并不乐观。

“傅大夫,我问过了,直到昨夜,都没有人见过小李进城。”老刘踌躇片刻,“傅大夫,这事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吗?”

“多谢刘伍长好意。既然三木离开西乡镇后并未返回,他是南山镇的人,之后我们还得去一趟南山镇找找。如无线索,会上报当地官府求援。”

“哎,好。那傅大夫你们一路小心。”

辞别老刘,傅君寒一行三人自南门而出,走上官道。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大木心底的焦急再也按捺不住,脚步都加快了不少:“傅大夫,小森子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说不好。”傅君寒没有婉言安慰,只是用问题转移李大木的注意力,“李家大哥,你来的时候也是走官道的?”

“啊?对,是的。”

“你可曾听闻两镇之间有小道捷径?”

李大木抬头认真想了想:“这……以前听说是有的。不过小路难行,好像已经弃用很多年了。”

“三木知道吗?”傅君寒继续问。

“应该不晓得,咱没带小森子走过。”

“你来的时候,可有听闻近期途径官道的百姓,出过意外?”

“这……倒是没听过。”

“那么,镇子上呢?”

“镇子里……”李大木皱着脸,神色在忧虑和害怕间变换,“傅大夫,您应该也是知道的,咱附近几个镇子,近些年都出过丢小孩的事。不过丢的一般都是十岁以下的孩童,所以咱家也是等到小森子长大才放他出来干活儿……小森子都这么大了,应该不会吧?”

……

从西乡镇到南山镇,走官道大约是十余里路。

这一路上一问一答地,时间倒是过得无知无觉,来到南山镇城门下,已是午时。

李大木看着再怎么强壮,本质只是个不懂修行的凡人。开头又因心急走快了些,额外耗费不少力气,现在气喘吁吁的,身上快被汗水浸透。与之相反的是傅君寒和殷唯,两人的气息没有半分紊乱,不论是疲惫或是炎热,额上背后全无半点汗水,完全看不出步行十里路的疲态。

“李家大哥,南山镇我曾来过,也有些熟人。”傅君寒不轻不重地往全程保持沉默的殷唯身上一瞥,“我们不妨分头行事,问问三木的行踪?”

“……哎,好的好的!谢谢傅大夫,您真是个好人!”李大木刚刚缓过气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被傅君寒一句话打乱了思路,顺着话头连连应是。

三言两语支开了李大木,傅君寒似是不经意般走到一处角落,面向殷唯时,语气中少了几分礼貌的温和,直接而冷淡:“殷宗主,乾坤宗有寻人的秘法吗?”

“嗯?”少年扬了扬一边的眉毛,“我还以为你装凡人装久了,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修士,原来你还记得啊!”

当着面被阴阳怪气的傅君寒没有半分动容,只是静静地盯着眼前之人。

被人直勾勾盯着,少年同样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他耸了耸肩,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乾坤宗的寻人秘法有前置条件,必须先行在目标身上动手脚,我可从来没碰到过你家小李——不过,我另有办法,但是也需要本人使用过的旧物件。”

“我有。”傅君寒像是早有准备,从长袖里抽出一小截深褐色的布块,“我从三木留下的旧衣中裁剪下来的,可用?”

“你还真是有备而来……”

殷唯嘀嘀咕咕地接过布块,单手掐了个法诀,另一只手则是并指点了点傅君寒的眉心。后者这回倒是没有躲开,于是下一刻,他亲眼目睹那一小截布块仿佛被无色的火焰焚烧殆尽,再无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细细的白色丝线,无声无息地朝着镇中某个方向蜿蜒而去。

少年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消息,你家小李兴许还活着。”

傅君寒“嗯”地一声,随后又在长袖里翻了翻,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筒。不到拇指粗细的竹筒被其主人拧开两段,一只形似蜜蜂的小虫子从中飞出,似乎颤巍巍地沿着白线所指而去。

“这是……你养的虫子?”少年眯了眯眼,“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怎么着?”

“这些年我学会了一个道理——不能把所有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有对比,更直观。”

傅君寒提步便走,落在身后的殷唯勾起唇角似乎赞赏般点点头,而后才紧随上前。

南山镇的整体布局与西乡镇相差不大,即使是从未来过南山镇,但只要是对西乡镇有所了解,大致上不至于迷失方向。

白线指路走的是直线,飞虫寻人却七拐八拐,从大街引入小巷。幸好二者殊途同归,最终在停在一处偏僻的小门前——阳光下近似无形的白线不再蜿蜒,飞虫却像是盲目般原地绕圈。

“你家小李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就是这附近,之后的痕迹都被抹掉了。”殷唯屈指往白线上一弹,丝线当即崩散。

“嗯,随我来。”傅君寒稍稍打量周围,同时将飞虫收回竹筒之中。

傅君寒说他来过南山镇应该不是假话。虽然绕了些远路,但很快就找到了小门的所属。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一座大宅,门匾上刻着两个大字——“黄宅”。

“是这里了——你能看出什么?我看不出问题。它很普通,也很正常。”

闻言,少年抱着手斜眼瞥了瞥身侧的人:“问题大了去了……你没学过望气之术?不应该啊,这不是药仙谷弟子必学的吗?”

“……需要我提醒你,我如今只恢复到锻体境的修为吗?”

“懂了。”

殷唯当场“啪”地打了一个响指,本是“普通”“正常”的黄宅在傅君寒眼前顿时变了个样——

丝丝缕缕的血色纹路扭曲成阵纹的模样,如同蛛网般笼罩整个宅邸,时不时还会有几团漆黑的气体从宅子各处被喷到上空,形成一张张尖叫着的凶恶鬼脸,这些鬼脸很快又会像烟花般炸开成点点折射着五彩的黑色液体落回到每个角落。

傅君寒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黄宅已经恢复正常。他心里明白,正常才是黄宅的常态。方才所见,是通过望气术观察到了“气”,反而是一种特殊的视野。

“血色阵纹代表其中布置有致命的阵法,鬼脸是命丧黄宅中人的冤魂,乃至被其炼成凶煞驱使。现在的问题是——”傅君寒看向似乎陷入沉思的殷唯,“我与之相差的是修为还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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