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合中再次相见,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云轻鸿只能把三个徒弟一起带回了家。
云望飞这个大徒弟在几个孩子里面是最懂事最早熟的,也是与云轻鸿关系最亲近的。当年云轻鸿死讯传回,想来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而他的死,就是故事的开始。
这个事情云轻鸿也是天裂之变时误打误撞被天裂的虚空吸进去后,才偶然得知的。
他在虚空中游荡了很久,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是云轻鸿没有见过的。
这个房间里有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不修边幅,坐在一个铁盒子前面絮絮叨叨。
云轻鸿站在他身后看他在做什么。
他在铁盒子里写话本子。
奇怪的是,话本子的第一话就是云轻鸿天裂之变身死的故事。
云轻鸿觉得惊奇,便和年轻人聊了起来,他这才知道,这个写话本的年轻人在想一个新故事。
“那这个云望飞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了?”听了半天,云轻鸿大概听懂了他说的这个故事,虽然有些词他似懂非懂,但也能勉强猜到是什么意思。
“对。我这个故事讲述的就是天才修士云望飞的成长之路。”年轻人侃侃而谈地说,“他天资过人,原本是宗门最优秀的弟子,但是他师父死的早,善妒狭隘的师叔继承宗主之位后,处处为难云望飞,派他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不过因此让云望飞遇到机缘,修为大增。后来他那个师叔发现了云望飞有魔族血统,欲将他置于死地,于是受了重伤的云望飞离开宗门开启新的副本。这一路上升级打怪修为大涨,红颜知己相伴。当然了,正宫肯定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天衍宗第一美人的师妹……至于后面的剧情,就写他回到天衍宗为师父报仇雪恨吧。”
云轻鸿听到魔族血统的时候有些恍惚,在听到为自己报仇雪恨的时候,已经感觉这个故事和自己离得好遥远。
“云轻鸿不是天裂之变才陨落的吗?”云轻鸿问。
“哪儿能这么写?”年轻人摇摇头,“男主和师父的羁绊很深,这个角色就是激励着男主奋发图强,推动故事发展的重要角色,当然要安排他表面因为天裂之变陨落实际遭奸人所害,才是物尽其用啊。”
“……行吧。”
云轻鸿觉得这个东西很难评,他看着铁盒子里记录的一些陌生的事情,指着铁盒问:“这里写着西海魔域?这个是?”
“天衍宗复仇是上部,西海魔域就是下部了。”年轻人道,“云望飞覆灭天衍宗之后,因为血统之事暴露,因此离开了东皇之地,前往西海魔域,他的父亲是魔域尊主,却要置他于死地。而云望飞的母亲就是因为他父亲而死的,下部我要写的就是他打败魔尊成为新的魔域尊主的故事。”
云轻鸿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这年轻人所说的话,实在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云轻鸿只觉得今日所见所闻,比自己前边经历的那百年人生都要跌宕起伏。
他那个乖巧懂事的大徒弟云望飞居然成了魔尊,这说出去谁信?
但在天裂之中,似乎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
云轻鸿又向年轻人询问了一些故事细节,很多东西与自己知道的事情完全吻合,让他不得不相信年轻人所说的。
他被困在这里好几天,直到他以为自己回不去了的时候,一束白光将云轻鸿吸入另一个世界,眼前没了年轻人的踪影。
而他再睁眼时,已经被江水冲到了岸上。
云轻鸿不知道原本应该死了的自己为什么会回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灵力尽失,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只是一个年轻人突发奇想的睡前故事。
一开始的时候云轻鸿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直到有一天他躺在破庙的草席上,听着破庙外雷声阵阵大雨倾盆,破庙里乞丐们点起的火堆中,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的真实。
什么是真的?我此时此刻所见所想难道就不能是真的?
他觉得身上疼痛难忍,连着几日高烧,烧得他动弹不得,不远处的老乞丐看他可怜,端了碗水喂给他。
老乞丐念道:“我看你是不行了……来,喝点水,吃口热粥,免得成了饿死鬼了。”
那水生涩,粥也稀得像洗锅水一般。
云轻鸿躺在地上,一种辟谷后就多年没有感受过的饥饿感在身体里苏醒。
啊,原来人是这样的,发烧很难受,饿了也难受。
云轻鸿心想。
他动了动身体,抬头看向旁边的老乞丐,声音虚弱地开口:“再、再吃一口……”
老乞丐有些惊讶地看了云轻鸿一眼,“原来你不是哑巴啊。”他说着,把那没有几粒米的稀粥端过来,凑到云轻鸿嘴边,“吃吧吃吧,反正我看你伤得这么重也没几天好活了,吃点东西好投胎。”
云轻鸿看着在帮自己打扫院子的三个徒弟,飘远的思绪重新回来了。
距自己重伤流落城郊破庙,已经有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云望飞从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少年长成了一个丰神俊朗的高大青年,颜英杰都比自己高了,至于孟竟遥,更是从一个小丫头长变成天衍宗第一美人。
五年,五年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
云轻鸿坐在窗边,外头颜英杰蹲在院子里给萝卜浇水。孟竟遥发现家里没有像样的茶叶,要出门去购添置些东西。
“顺便帮我打壶酒。”云轻鸿见孟竟遥要出门,开口说道。
孟竟遥愣了一下,从来滴酒不沾的师尊居然要喝酒?
她看了一眼云望飞,云望飞微微颔首,“去城里最好的酒楼买。”
“知道了,师兄。”孟竟遥出门去了。
屋子里只剩云轻鸿和云望飞两个人,孟竟遥出了门,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沉默。
云轻鸿感觉云望飞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是有很多话想问,无论自己做什么,他的眼睛都是跟随着自己。
“望飞。”云轻鸿手上的书也看不下去了,他抬头看着云望飞,“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云望飞觉得面前这个师尊和以前有了很大变化,虽然容貌依旧,但他感觉师尊和以前简直像两个人一样。
“师尊……”云望飞来到云轻鸿跟前,目光却落在云轻鸿的一只脚上。
昨夜他们返家的时候,云望飞就注意到云轻鸿行走时有些不灵活。但当时他找到了失踪五年的师父,一时激动得有些晕头转向,什么都没问就跟着回了家。今日他再看,云轻鸿走动时,依旧是不轻松的样子,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
“师尊,您的脚是受伤了吗?”云望飞不确定地开口问。
云轻鸿万万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个。
要是英杰,肯定是劈头盖脸指责他把自己丢下不管,又闹又哭。
所以他一大早就把颜英杰派出去打理萝卜地,希望他辛辛苦苦种的萝卜能有幸从颜英杰手底下苟活。
“前些天从屋顶上摔下去受了点伤。”云轻鸿回答道,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脚踝,虽然隐隐作痛,但也能慢慢的走动了。“没骨折,过几日就好了。”
“师尊怎么不用灵力疗愈?”云望飞微微蹙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云轻鸿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伸出去,“手。”
云望飞会意,恭敬地将手伸出托住云轻鸿的一只手,感受着对方手心的温度。
许久,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云轻鸿身上,他感受不到丝毫的灵力了。
一点都没有。
“师尊?”云望飞愣愣地看着云轻鸿,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师尊?”
云轻鸿收回自己的手,神情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很寻常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师尊!”云望飞情绪激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许久,他才开口,语气却是哽咽的,“这些年,您受苦了。都怪我,若是弟子早些找到师尊,师尊又何至于受这么多苦……”
难怪昨夜仅是一个山猫和死魂游女,就让师尊如此狼狈。这些年,师尊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云望飞跪在云轻鸿榻边,伸手欲脱下云轻鸿的鞋袜,“师尊,请让弟子为您疗伤。”
云轻鸿看着云望飞一副要落下泪来的摸样,实在是不明白这样一个温良恭谦的人,怎么可能变成魔修,甚至弑父夺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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