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监控被清理了。
这让原先满满当当的视野变黑了大半,带来未知的不安。
但是......暂时不能反抗,至少现在不能。
女人在房间走来走去,裙摆拖在身后,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盯着眼前的半边黑暗,却又从那种空虚中捕捉到了另一种怪异、致命的感觉。
她联想到了那双捏碎监控器的手,曾柔软顺从地放在自己的心尖。
像是血液变成了甜蜜的糖丝,连接在另一人的血液中,从指尖到大脑,全部紧紧相连。
她拉扯一下,对方就跟着动一下,胜过任何一个木偶。那种古怪的黏合感,将她们缠绕在一起。
完全操控,完全掌握,全心全意将自己托付出去。
就好像,她们是一体的。
女人从房间的最左边走到最右边,又走到阳台,又走了回来。
“怎么办......”
想要。
好想要。
好难割舍。
就像是彼岸的罂粟花,沾染之后,就再也无法舍弃。
她抱住自己,流出了眼泪:“啊......”
*
或许是因为睡得很沉,你今天起得比往常更早。
深夜似乎下了场小雨,以至于清晨时分的空气变得格外湿凉。
朦朦胧胧的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你按响了床头的铃铛,很快梧桐送来了热腾腾的海鲜粥。
一同带来的,还有两个女佣。
“这是卡拉和菲奥娜。”他向你介绍:“之后也会一直留在您这里效力。”
大概是昨天的事情让梧桐意识到你这边人手不足,关键时候连个能帮忙的都没有,因此特意多塞了两个过来。
你没有拒绝,多一点可以安排的仆从并无不可。
点头留下了她们,你又问道:“我听说夫人晕倒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基裘昨天的状态不对,又是在自己房间晕倒的......于情于理都该关心一下。
“只是操劳过度,您不必担忧。”
“我想去探望她。”
“很抱歉,小姐。医生说夫人暂且需要静养。”梧桐的回答依旧礼貌克制:“等夫人清醒后,我会向她请示。”
好吧,去探望一个昏睡的病人确实也没什么必要。
你没有问题了,吃过早餐,从衣柜挑选了一件日常的连衣裙换上,又开始昨天未完成的事项。
清理摄像头。
关于这一点,你并没有刻意避着谁,这不失为一种试探。
就目前来看,揍敌客家对自己的行为十分纵容,至少没有谁突然闪到面前,表示你不可以动手动脚。
那就是还能继续,甚至今天还有帮手。
“卡拉,左边第六块石砖的缝隙里有一个,摘下来。”
“是,小姐。”
绿眼睛的女仆动作干脆,没有任何犹豫和疑问便完成了你交代的事情。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又是一个监控被销毁。
你领着二人在古堡里穿梭。或许是少了基裘的缘故,今日的揍敌客家少了风风火火的焦灼感,和这阴雨的天气一样沉闷。
很安静,像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唯有你的声音回荡在上空。
“橱柜顶上还有一个。”
“盆栽里也有。”
“还有那个雕塑的眼睛。”
卡拉和菲奥娜的身手很敏捷,有她们的帮助,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不过多时,预计拆卸的上千个摄像头就处理掉一半了。
脑中的存图越来越少,将常去的几个地点清扫完毕,你免不得想要放松一下,干脆地前往离自己最近的客厅,在沙发上落座。
很快,菲奥娜端来了茶水——她和卡拉一样很有眼力见,同时话少又利落,除了必要的回复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两个新加入的两位女仆从小在揍敌客长大,凭借机灵和好身手被梧桐看重,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
你确信她们俩是梧桐精挑细选出来的帮手,对此十分满意。
是的,你感受到了,卡拉和菲奥娜都是让人省心的好孩子,比汉妮成熟很多。
完全不会出现违抗指令的行为。
你搅动着杯里的茶水,在轻松中,慢慢享用着点心。
直到有些嘶哑的声音从侧方传来:“小姐。”
你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孜婆年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恭敬。
“席巴老爷想要见您。”她道。
......席巴·揍敌客?
你感到意外,但不过片刻就想明白了缘由——主母假扮裁缝在你这晕倒,这不是小事,怎么说都得了解昨天的情况。
你回头看了卡拉和菲奥娜一眼:“你们先回去吧。”
二人依言退下,你放下了手里的茶点,跟在了孜婆年身后。
或许是因为高大的原因,孜婆年的步调很快,她疾步走着,明明说不上快,但你却总在快跟上的时候又落下一截,不得不加速跟上。
“......”
如果她的腿能短一点就好了。
你盯着那位执事的背影。
孜婆年似乎不太会照顾人,很难想象这样的眼力见,究竟是怎么混到这个地位的。
或许是因为资历原因,听说她已经在揍敌客家工作几十年了?
但是,嗯......似乎有些恃宠而骄了。
果然比起孜婆年,还是梧桐会更贴心,如果揍敌客需要一位管家的话,自己大概会选择后者吧。
毕竟,孜婆年讨厌你。
她的语气,她的态度,她的肢体语言。
虽说对方目前并没有做出错事,但存在着破坏家庭和谐的隐患......
“小姐,到了。”
孜婆年在会客室门前站定,侧身移到了一边,态度又变得恭敬谦卑起来。
“......”
好吧,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会喜欢自己,把精力浪费在一个仆从身上,实在奢侈。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轻轻颔首,孜婆年垂着眼眸,伸手拉开了紧闭的大门。
“请进。”
阴雨后的湿冷从户外钻入室内,让整条长廊变得有些黏哒哒的。
会客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点着一盏烛灯。昏暗的光笼罩着房间,隐隐透露着肃杀的气息。
你在这厚重的空气中,轻轻迈过门槛,被黑影盖过鞋尖。
“来了。”
银发男人盘腿坐在前方,姿态随意,灰蓝的眼眸一眨不眨,视线牢牢锁定在你身上。
那道目光落在身上,让你的皮肤盖上一块湿透水的毛巾。
很不舒服。
“坐吧。”席巴·揍敌客道。
揍敌客家的会客室没有沙发,仅在家主面前摆着一张椅子,看起来就像审讯室。
你在对这布置的小小嫌弃中,小心翼翼迈出一步。
那块毛巾变得更重了。
沉重地搭在身上,越来越厚,越来越冷。
伴随着倾略性的目光,你顶着那扎在皮肤上的“尖针”,在沙发上坐下。
对面盘坐的男人像山那般高大,让你产生了几分“巍峨”的错觉。
“贵安,先生。”你开口招呼道。
席巴·揍敌客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沉稳:“身体好些了吗?”是在说你之前卧床不起的事情。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慰问自己的健康,你感到惊讶,点头道:“是的,基本已经好了。”
“还住得惯吗?”
“我感觉很好。”
男人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可能是对这种话题并不熟悉,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客套。
席巴·揍敌客沉默了片刻,灰蓝色的眼里藏匿着几分审视。
半晌,他重新开口,这次没继续乱扯,而是直奔正题。
“听说你对缝纫很感兴趣,所以昨天叫了裁缝到房间里。”银发男人紧盯着你,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冷冽的光。
他扫过你还没完全消肿的小臂:“不过后来出了意外...发生了什么?”
这是揍敌客的家主,而倒下的对象是他的夫人,于情于理都应该过问追究。
你并非不想坦白,但事实是,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很抱歉,我并不清楚,布伦达晕倒得很突然,把我也吓了一跳。”
你思考着:“或许她有些累了...不过既然是在我房间出事,或许我该去看看。”
你表达了自己的担忧:“那位女士还好吗?”
席巴·揍敌客没有回答,盯着你看了会,支着下颌的手往上提了点。
你明白的,比起关怀,他更想得到一个像样的答案。
可事实上的确如此,你自己都在状况之外——基裘的晕厥太突然了。
更何况作为她的丈夫,席巴·揍敌客总归比你要了解对方,难道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吗?
那么,他对自己的妻子关注也太少了。
至于现在这副不信任的模样,也实在算不上亲切,搞得你好像什么罪人一般。
“我无意冒犯,但您似乎对我有些意见。”这么想着,你出言接过了他的沉默。
“当然,我能理解,作为家主,您有必要考验外来者是否合格。”
只是,这是两码事。
“但比起怀疑我,您或许该关注一下那位女士本身。”
很显然她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应该询问医生,或者等她醒来再了解具体,而不是第一时间拿你开涮。
你真心提议道。
“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融入大家,也很努力在适应,制造矛盾对我来说得不偿失。”
“您应该相信我没有恶意,我也不希望一个误会破坏家庭的感情。”
“当然,具体怎么做都是您的自由,只是如果矛盾加深,对大家都不好。”
家人之间应该相互信任,互相帮助,而不是一昧指责和怀疑。
男人沉寂地凝视了你片刻。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像是盯着猎物,死死咬住了你的脸颊,随时都能在身上撕下一块皮肉。
半晌,他再次开口:“你们昨天都做了什么?”
一模一样的问题——他非要知道你和基裘私会的内容。
你交叠在胸口的手微微收紧,面上的微笑淡了些许。
很显然,对方完全没有听进刚刚的话,而是固执己见地要弄个明白。
真是八卦,真是不可理喻,连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但是,好吧。
如果他非要知道的话。
毕竟席巴现在还是家主,自己只是个刚住进来没多久的未婚妻,怎么可以忤逆对方呢?
严格来说,你只是客人而已。
“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叹了口气:“我们在讨论缝纫,制作玩偶。”
你扯出一个不算微笑的笑:“我听说女士之前当过一段时间医生,我很好奇她的缝纫手法。”
席巴·揍敌客微微蹙眉,稍稍坐直了一点。
他思考了片刻,突然调转了话题:“那些玩偶没有其他用途?”
玩偶能有什么用途呢?
这位揍敌客家主不近人情,脑子看起来也不太好。
你不想用低能儿这种词汇去羞辱对方,因此只能放缓语速,耐心地作出解答。
“那些不过是在寂寞时,会陪伴在身边的东西而已。”
人类是群居生物,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会觉得寂寞。
但有时候,又实在无法避免这种特殊情况,所以只能寻找其他代替品放在身边。
印象中,自己曾有过很多玩偶。
“它们比寻常的皮肉更耐损,就算坏了,修缮起来也更容易。”
不会说话,不会乱跑,不需要进食,也不会欺骗。
忠诚的,乖巧的。
一直相伴的。
你十指相扣抵在胸前,在思考和刨析中,感受到了内心深处奇妙的渴望。
就像堆积在心底的与淤泥,拉着心脏一起下沉,坠到胃部。
“是吗。”
席巴·揍敌客开口。
灰蓝的眼眸不经意落在你的脖颈上,像是一把磨得锋利的长刃割过,让你连心跳也沉寂了瞬间。
“伊路在你来之前,应该有提到过。”他意有所指。
“揍敌客家,禁止成员间互相残杀。”
“......”
很抱歉,自己没有这种记忆,你最初的记忆只有在私家车里拿黑卡。
而且,席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我也不会做那种事。”
你的身体稍稍前倾:“我怎么舍得那么做呢?”
因为家人是如此难得。
【家人是最重要的。】
中性的嗓音与某个女子的语调混合交缠,盘旋在你的脑内。
紧紧地、牢牢地拴住了你。
心脏的瓣膜张合收缩,挤压着血液迸发冲击,令人感到些许燥热。
“我真挚地爱着你们,我也从不怀疑自己的选择。”
你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毕竟,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小修了一下对话,没有大改动
*
【菲奥娜】
和卡拉在揍敌客家相识,性格更加沉稳,审时度势一把好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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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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