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贵呵呵傻笑,低头铲垃圾。大妞见他不吭声,问道:“阿贵,他们说,你在省城买了很多东西回来。你给咱们说说,省城怎么样?”
王福贵一听,来精神了:“嗨!那还用说?省城可热闹了,天天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最繁华。特别是骑自行车的人,技术真厉害,可让人佩服了。整条大街,自行车就像潮水涌来一样,川流不息。你要是想从大街的这边穿过那边,是万万行不通的,自行车就如流水一般把你包裹在街道中央,一步都不敢动。”
晓伟见他卖弄,说:“二姐,王福贵最爱吹嘘,你别听他瞎掰。”
二妞听得入迷,不解地问他:“那行人不干着急吗?他们怎样穿过大街?”
王福贵故意卖弄:“你说呢?大街都是来来往往的自行车流,潮水一样,怎么过呢?”
二妞天真地笑笑,说:“莫非有横穿大街的船只?”
王福贵笑了:“这怎么可能?你再想想。”
二妞摇摇头,等着他回答。
王福贵得意地说:“所以说,不出门,不知道世界大。省城大街的十字路口建有天桥,行人就从天桥上经过。以后你定亲了,你不要二姐夫那么多彩礼钱,就让姐夫带你去旅游,去大城市游玩,你的眼界就宽了。”
二妞眼里闪着光,向往地说:“对呀,这样就不需要备丰厚的彩礼,又可以玩大世界。”
大妞在一旁看她的傻样,泼冷水道:“想得美?不要彩礼,拿什么置嫁妆?出去游玩大世界能饱吗?”
“我跟你又不一样。人家娶的是人,一定要嫁妆吗?”二妞怪大姐打断自己美美的幻想,白了她一句。
大妞不服气:“哼!到出嫁的时候你就知道!是彩礼重要,还是游玩重要?”
王福贵见姐妹较真,忙打圆场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彩礼也好,旅游也好,就看各个人乐意。”
钟家新郎官派人送来了一批猪肉、糖果、烟酒、大米和糍粑等物品,让陶家置办喜宴。按照当地惯例,陶军红和二嫂已经提前捎话给亲戚好友,头一晚就办起十几桌晚饭,招待先晚来宿的贵客。有幸先晚来宿的贵客都是陶家的至亲好友,包括二嫂娘家的一派近亲,陶晓伟姑妈家表亲,以及两个家长深交的老同好友。这批贵宾头天晚上就来陶家共进晚饭,喜迎吉时。连带本村宗亲好友,这天晚饭,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摆开二十多桌晚宴,热闹非凡。客人个个喜上眉梢,说着吉庆如意的好话,提前祝福新人同结连理,百年合好。
晚宴气氛热烈,场面喜庆喧闹。陶军红被一轮又一轮至亲好友围住,热烈敬酒。他满脸堆笑,一一回敬客人,热情款待,不敢怠慢。
“陶军红,大妞明天就出嫁,大喜日子,你今天不喝醉是不行了。”
“要不了两年,陶军红就要升级,当外公了。”
“一嫁一娶,大妞嫁出去,二妞也快了。陶家什么时候给晓伟讨媳妇呀?这样,陶军红连跳三级,当了外公当爷爷。”
酒场上的话都是逗乐的话,陶军红喝得有点糊涂,只会点头说好。四下酒桌各自高声谈笑,敬酒劝酒,划拳猜码,欢天喜地,热闹得很。
大妞身穿一件红色上衣,花格图案,套一条黑色的笔挺裤子,头插一朵红花,打扮得漂亮出众。她被女伴逼着喝了不少酒,脸色潮红,神采奕奕。
晚宴从下午开始,此时,太阳已经坠落山头,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陶晓伟看看幽蓝幽蓝的天空,光线暗淡下来。他用木梯架在屋檐下,爬上爬下,拉起几盏大号灯泡,屋里院外一片亮堂,如白昼一样。宾客置身满屋的光亮里,更加快乐。一伙亲友喝得开心,趁着酒兴,几个青年人哄闹着对起山歌来。
一个男青年快乐地唱道:
月头一出照墙来
不知阿妹赶早来。
晓得阿妹赶早来,
我就骑马扛轿来。
一个女青年用头巾蒙脸,语态娇羞地对答:
月头一出照墙来,
不知哥哥赶早来。
懂得哥哥赶得早,
敲锣打鼓迎郎来。
另一个男客微笑着壮胆唱道:
远望小妹白又嫩,
想死多少青年人。
多少活人想死掉,
多少死人想还魂。
女客接过唱词,娇滴滴应答起来:
望见阿哥高又帅,
阿妹心里跳得慌。
什么时候拉哥手,
不旺阿妹活一场。
周围喝酒聊天的宾客听到有人唱山歌,纷纷围拢过来,大家兴高采烈地看热闹。人们羡慕地看着对歌的男女,兴致勃勃地欣赏歌词,交头接耳谈论着自己的理解。
这边餐桌唱起了开头,屋里的气氛迅速推向**。一班女伴笑嘻嘻簇拥着新娘回进卧房,一群男青年喜笑颜开地追上来。几个大胆的女客堵在门口,扔下话,谁对赢山歌就放进房里喝茶吃糖。
一班男客无奈地驻足,冥思苦想。三三两两低语交流着对歌词语,其中两人点头示意默许后,他们首先唱起了清音纯然的男声二重唱:
唱只山歌给妹听,
山歌好比江水请。
只要阿妹有心意,
这边唱来那边回。
歌声清晰,节奏配合一致,情真意切。周围宾客听了,个个点头称赞,嘴里说好。屋里的姑娘经过一阵轻声议论,一对女伴走上前来,启动娇唇,对唱起来:
唱只山歌给哥听,
歌声赛过百灵音。
只要哥哥有本事,
那山唱来这山听。
门外两个男客又小声讨论起来,统一唱词和曲调,眉开眼笑地对答:
阿妹对面听我讲,
打田收稻我最棒。
要是阿妹心疼哥,
明年牵手割稻禾。
女伴听了,大家赶紧商量应对唱词,很快,又一对姑娘走出人群,步态袅娜,神态羞赧,声音清亮地问唱道:
阿妹听了心开怀,
还请阿哥对上来。
什么有咀不讲话,
什么无嘴叫喳喳?
那两个最早对歌的男青年一时对答不上,旁边一对穿白衬衣的男客抢先应答:
阿妹心灵又手巧,
歌声唱得真美妙。
观音有咀不讲话,
铜锣无嘴闹喳喳。
歌声刚落,屋里的女客紧接着唱出问答:
唱只添来唱只添,
唱到哥哥心发癫。
什么有脚不走路,
什么无脚进万家?
那两个穿一身白衬衣的客人听了,对视一笑,亮开歌喉,心花怒放地唱起来,歌声嘹亮深情:
阿哥有心妹有意,
唱到花好月光圆。
板凳有脚不走路,
铜钱无脚走万家。
四下宾客听了,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堵在新娘门口的女伴笑嘻嘻闪到一边,让出一条通道。两个对唱成功的白衣男客一见女伴让开房门,连忙靠上前来,到了门边,两人得意地回头看看同伴,鼓励大家加油,然后,喜眉笑眼,大步流星闯进新娘里屋。一进里屋,就被一班欢天喜地的伴娘围住,女伴们一边欢呼,一边簇拥着两人,兴奋地给胜利闯关的英雄敬茶,递糖。
屋外的一伙青年人看在眼里,羡慕不已,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着下一轮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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